并皇后卜算命格,最最尊贵的根本不是周后,但哀家一句话,她还不是在未央宫住到现在?哀家……当初先帝去的早,皇帝年幼,积年操劳下来,哀家的身子亏得厉害,就算皇帝亲政后,哀家将养多年,到底年纪大了,能看你一年是一年,可要说长久,哀家心里却是没底的。这件事情,哀家谁也没说,但不能不给你透个底,免得将来哀家有什么事,你乱了方寸!”
“太后!”霍清瀣又惊又慌,就要落下泪来。
只听太后沉声道:“把眼泪擦了!”
霍清瀣下意识的拿帕子去擦,只是心里慌乱厉害,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竟是有号啕之势,太后骤然冷冰冰的声音蓦然响起:“哀家还没死!你就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存心要让哀家以后死了也不闭眼睛么!”
霍清瀣还从来没听见过太后这么严厉的对自己说话,顿时吓得住了声,嘉懿放缓了语气,一字字道:“眼泪擦干,抬起头!坐好了!端出你母仪天下的架势来!”
见霍清瀣半晌才收拾完,嘉懿眼中划过痛色,口中却厉声喝道:“记住!你是未来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日后的太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忘记!听到什么消息,都应有执掌六宫、为天下母仪的风范!”
“你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甘霖你不嫁也罢!”
第二百零九章 扶与抚
太后的话字如千均,狠狠击在霍清瀣的心上,她立刻坐正了身子,拭干泪水,正容道:“是!”
“哀家要告诉你的是,苏氏可以打压,但小周氏,你却要拉拢!”太后悠悠的说道,“为着甘霖的太子之位稳固,这两个人是非许给他不可的。”
“太后,苏氏我晓得,武德侯府兵权太盛,他们家的女儿不能不许给储君,但小周氏?”霍清瀣诧异的问道,“我不是心疼一个侧妃之位,只是奇怪太后为什么要如皇后的愿?往日太后不是说过,不会让皇后辖制我的么?”
太后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这个傻孩子,哀家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这些年来哀家就算尽力遮盖,到底还是最疼你,这一点,小周氏嫉妒已久,难不成你就看不出来?论起这份嫉心,苏氏终究是门阀出身,却比小周氏要大气的多!”
霍清瀣却是糊涂了:“既然如此,太后何不将她嫁与其他人?譬如说楚王。”她咬着唇小声道,“也正好让她与苏氏彻底反目成仇……”
“你有后面这番话的算计,倒也不枉哀家这些年的教导,只是你不知道,你那姑母与皇后之间仇深似海,把小周氏嫁过去,你姑母绝对容不得她活到大婚!”太后冷笑着道,“自从琼桐宫的那个疯了后,哀家不想皇帝再伤心,贵妃不做太过分的事,哀家还得容着她,再说,她恨皇后,那也是人之常情,念在皇帝真心喜欢她,还有这几年还算规矩的份上,哀家得给她这个面子。”她看向霍清瀣,“记住,这也是给你面子,她是你姑母,她的荣辱,转着弯也会与你拉上关系!”
“那三殿下呢?”霍清瀣很不甘心,有一个门阀贵女苏如绘已经很让她感到威胁了,尤其苏氏的嫡亲哥哥与同门师兄,都是太子伴读,苏如锋虽然目前还没有苏家的长子、庶子那么出色,但顾士珍……这个幼年成名的平民少年,顶着女史薛紫暗之徒的光辉,才华横溢,要不是太过年轻,长泰帝又存心要把他留给太子,论能力早就该外放,磨砺个十几年,恐怕又是一个霍德!
这两个兄长,不仅仅是出色,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两个人的缘故,这几年来,尽管太子甘霖和苏氏见面次数远不及楚王,但是甘霖对这个武德侯膝下唯一嫡女终究另眼看待……嗯,那回上林苑,换了一个人,太子可会冒险去救么?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霍清瀣就觉得心烦意乱。
“那丹朱呢?难道堂堂东胶嫡出郡主去做个藩王侧妃?”
霍清瀣吃了一惊:“太后,您真要把丹朱郡主嫁给三殿下?那样的话,皇后和太子岂不是……”
“哼,东胶除了富庶外,还有什么?一个郡主,东胶王又不是没有其他子女,给这个郡主的私房又能多到哪里去?也只有周后与沈氏那么小家子气,只会盯着后宫,才会如此着紧的抢着她。”太后淡淡的道,“淑妃既然想要这个儿媳,哀家给了她也无妨,毕竟是哀家疼过的孙儿,丹朱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性情温婉大气,过两年甘棠就藩,有这么个王后陪同,哀家也放心些。”
见霍清瀣沉默不语,太后瞥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瀣儿,你若想最后住到哀家如今住的地方来,就要记住——后。宫不干政事!但,不可不谙政事!”
“求太后指点!”
“淑妃想要丹朱,一是丹朱本身是个好媳妇的人选,二是她的身份,淑妃更多看到了后者。这是因为历来都有东胶郡主入宫为妃的传统!”太后耐心提点道,“尤其丹朱是哀家身边养大的,你们几个,或许外面还会猜测一二,但丹朱,所有人都认为她必定是皇妃人选!淑妃亦是如此,她想为甘棠求娶丹朱,实际上也是试探哀家的态度!”
“那太后为什么还要允她?”霍清瀣更不明白了。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要记住,即使是哀家,想做什么,也不能一味以势压人,驭下,讲究的是制衡,还有恩威并施,才能使人心服口服!哀家当然可以拒绝淑妃,七年前的淑妃,只怕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来开这个口,可是如今为什么会来?”
“这是因为太后扶持她的缘故……”霍清瀣不假思索道,“太后能够让淑妃从一个空有高位却接近失宠的妃子成为如今六宫中除了皇后外唯一有处置宫务之权的淑妃,自然也能把她打下去……”
“那哀家问你,哀家好端端的抬举淑妃做什么?”太后眼皮一抬,冷冷的问道,“皇后原本宫务不是处理不下来,她都处理了十几年了,怎的忽然就要多找一个人来替她分担?而且四妃之中,贵妃才是仅次于皇后的位份!如今的德妃,当年的宝络夫人,还有九嫔的几位,哀家做什么偏偏要抬举淑妃?”
“淑妃娘娘在长泰廿五年除夕夜宴上指挥若定,她毕竟是西凉沈的嫡女……”霍清瀣话说到一半,却见太后已经笑出了声,赶紧住了口,惶恐的等待太后示下。
“自然是制衡!”太后缓缓道,“霍家,是你娘家,哀家要替你考虑,加上霍长青那性。子,自不会让他们牵扯进来,顾贤妃,是敬肃太后娘家侄孙女,敬肃太后贤名远播,她的娘家一向低调,不喜出头露面,何况贤德二妃膝下无子,抬举了对皇后影响也不大,并且顾贤妃,哀家另有安排!所以才会抬举沈淑妃!不然,这宫里能做到三品以上的妃子,换了谁去未央宫正殿上坐几年,架子都能搭出几分母仪天下来,真以为非得什么人不可吗?”
霍清瀣嗫喏道:“可是当初太后先择了霍贵……姑母主持宫务,是陛下提了淑妃,太后才交给淑妃的,这是为什么呢?”
“哀家一是想看看皇帝对贵妃的态度,二是想看看贵妃的分寸。”太后淡淡道,“皇帝还是护着贵妃的,而霍氏,总也晓得轻重——你道那年除夕夜宴上,皇后有那么容易被气晕过去,贵妃当年一度让皇帝想立她为后,当真遇见了事情竟连点儿分寸都不晓得了么?”
霍清瀣咬着唇:“我知道了。”
“抬举沈淑妃,还有一个缘故。”太后苦口婆心道,“你仔细想一想,周家与霍家都是一般从文,空有清流之名,却没什么实权,纵然霍德号称桃李遍天下,为太师数十年门生故就多如过江之鲫,可是大雍四破军随便拉出一支就能叫那些所谓的清流以及文官闭上嘴!如今军权都在青州苏手里,苏氏不同刘氏,当年收刘氏的兵权收的容易,一是因为隆和八年的巫蛊事,名正言顺,二是因为文卫武刘多年,惹了其他门阀不满!三却是刘氏从前朝起就世守东胡,嫡系的精锐都不在帝都,而也是天佑皇室,那些年出了一个太傅武洛,忠于皇室,又力压刘氏全族将帅,方成功把卫、刘打下去!”
“但苏氏不同!苏氏一族从定鼎起,嫡系就跟着皇室入帝都,只留庶支在青州经营,并且每一代不入仕途的嫡系子弟也会回青州去加强两边的联系。更重要的是,苏氏一族谨慎,没什么把柄,行事低调,却不乏大才之人。何况,武洛已老,周子南兵法不弱,权谋却远不及太傅!太傅若故,苏氏的光芒无人能掩。”太后深深一叹,“别的不说,你看苏如绘,当初接了旨入宫,匆忙之间就能够请到薛女史为西席!这一点,就是皇家都做不到!”
霍清瀣才学平平,对薛紫暗的傲气懵懵懂懂,听了太后的话忍不住道:“怎么会?难道太后下懿旨去,她还能抗旨不成?不过是一个文人罢了。”
“这世界上,无论是钱还是名,到了一定程度后,权对它们的影响就不得不打上折扣。”太后悠悠说道,“乐安十岁时,因读了薛女史的诗文,非常喜欢,很希望能够得到女史的指点,哀家疼她,自是让人去薛府投帖,想与她商议着聘其为公主之师,因早就知道薛女史不喜权贵,所以哀家当时还与皇帝说过,若女史不喜欢入宫,哀家特许乐安出宫去求学,哪知,李光连薛府的门都没能进去,而薛女史当天就出城去了别院,一直到苏家去请,才把她请了回来。”
霍清瀣眉头一挑,只听太后又道:“当然,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哀家也怕被拒绝,伤了天家颜面!苏家大约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知道,以他们的谨慎,未必会再去请。”
“薛女史的那个入室弟子……”霍清瀣想到了重点。
“很好,你也想到了。顾士珍的才华,如今已是满朝皆知,皇帝决心留他为太子将来的肱骨之臣。苏家好眼力,也是好算计,薛白与关乡侯那点儿交情,原本因为薛白身后只有一个独女,又是一个孤高傲世的才女,眼看就要接不下去,谁知道区区两个月,苏家硬是替女儿弄到一个女史记名弟子的身份,苏家看中的不是薛女史的才名,毕竟苏家嫡女压根用不着一个才字,就有得是人家求娶,而是为了与顾士珍拉上关系,说实话,皇家公主太过稀少,怀真又是个不争气的,否则,顾士珍这等人,哀家与皇帝,都是不希望他被门阀拉过去的。”太后冷笑着道,“这孩子也聪慧,所以苏家据说两个嫡女都对他有意,其他人家也有许多女儿看上了他,而他却始终不肯表态,因为他知道,不与门阀拉上关系,皇帝是一定会重用他的,若有了关系,固然有妻族助力,而且冲着他的才华,皇帝也不会用轻了,可重用与重用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总之,苏氏强盛,而且势已渐成,如今的朝局,是很难撼动他们了。”太后叹息道,“哀家的娘家虽然有个威远伯,到底势单,皇后的娘家也不成,苏如绘做皇妃是必定的,为了防止将来外戚专权,也为了不使墙内生变,哀家当然要抬举沈氏,以辖制苏氏!”
“当年,光奕长公主下降前,皇帝急召沈准入都,就是为了这个缘故!瀣儿,你要知道,想在这宫里坐得稳固,你就要在别人还没想到的时候,就布好先手!”太后殷殷叮嘱,“千年望族,树大根深!能对付他们的,自然也是千年望族!沈氏,须扶与抚,一个丹朱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百十章 俯瞰的位置
苏如绘脸色阴沉的翻着木匣底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