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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甘霖淡笑,“你说的那般清楚,腊八前有未时,偏定这个时辰,便是要取尚未之意,你进宫后的第一个腊八节,孤与你在仁寿宫说过几句话,那之前就是春生殿里见面了。何况若要恣意交谈,仁寿宫哪有春生殿方便?”
苏如绘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的一笑:“昨儿周意儿已经把话都告诉了你罢?”
“表妹确实说过。”甘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不过孤可不相信,苏如绘是这般认命之人。”
“哈!”苏如绘吐了口气,微笑道,“这岂非殿下所盼望之事?怎么如今殿下还要怀疑臣女?”
甘霖静静望着她,悠悠道:“不是孤多心,只是你转变未免也太快了,从鹤来宫出来才隔了一夜,居然就换了心思,怎不叫孤怀疑?”
“殿下是想说臣女朝三暮四么?”苏如绘眉一皱。
“自然不是。”甘霖微笑道,“正因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所以才好奇,不知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苏如绘眉一扬:“殿下未免也太难伺候了点,臣女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看来如今约了殿下来,实在是浪费时间,也罢,臣女这就走就是。”
甘霖轻笑道:“苏氏如绘,咱们时间都紧得很,何必还要赌气?既然是要来商议,总也该拿出几分诚意来。”
“臣女自是很有诚意,冒着闺誉尽毁的危险前来,殿下一见面却先怀疑起了臣女的用心,再有诚意,也有些待不下去了。”苏如绘站住脚步,冷哼道。
甘霖摇了摇头:“不愧是青州苏的嫡女,还真是不肯吃亏!”他缓缓道,“迂回的话就不必说了,孤也很希望你做孤的正妃,小霍氏虽然美貌,不过就算孤如今只是太子,美人还是不缺的,何况皇祖母宫里养的几个人,也是孤和母后看着长大的,皇祖母宠爱小霍氏,这几年下来,明里看着美貌又伶俐,内里其实骄横跋扈,并非为正妃的好人选,但你也知道,孤和母后,都反抗不得皇祖母的意思。若苏家能做到这一点,孤一定会很开心的。”
“太子殿下这么一说,臣女心都冷了。”苏如绘冷冷一笑,“事情与风险尽是苏家去做去担,殿下只管坐享其成,还是享着最大的好处!就是陛下似乎也不能这么对待苏家吧?”
甘霖淡淡道:“孤说的全是实话,若孤有那能力选择自己的正妃,其实也不是非你不可,飞碧的姊妹固然不能进宫,端木家的嫡女,孤还是娶得起的,虽然端木家没有军权,但千年望族,怎么也比除了皇祖母垂怜外什么都没有的小霍氏要好。”
“小霍氏的跋扈殿下能看出来,却不知道臣女的跋扈,比之如何呢?”苏如绘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这便是臣女就算嫁与殿下,也没办法全心全意对待殿下的缘故,殿下看似温文有礼,其实最无情不过!”
甘霖并不动怒,淡淡道:“你自然比她更跋扈,不过你有跋扈的资格,如今可是连孤都要求着你的。而小霍氏唯一的靠山是皇祖母,其实她怎么说也有霍家嫡孙女儿的名份,那才是她以后真正可以依靠的!毕竟皇祖母的年岁放在这里,可她在皇祖母身边这些年,被捧着哄着,还真当自己金枝玉叶了,若不是皇祖母苦心让她回霍家去与霍长青联络父女之情,只怕她连自己父亲祖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殿下说太后宠爱小霍氏,臣女却觉得很奇怪呢。”苏如绘忽然道,“邓氏虽然只是继室,小霍氏到底也要唤她一声母亲的,更何况康悦郡主只有小霍氏一个女儿,霍家的嫡长孙乃是邓氏所出,如今太师年岁老朽,霍先生乃是名士,辞仕已久,霍辉再年少,也是男子,总是姊姊的一个助力,太后居然只顾着让小霍氏与霍先生亲近,却将邓氏、霍辉全部撵回了邓府,岂不是不妥?”
甘霖丝毫口风不露:“皇祖母做事自有道理,此事甚大,你不用费心能从孤这里探听到什么,另外孤也劝你一句,不要多想多问。”
苏如绘试探落空,有点失望,但很快便道:“殿下刚才说要娶端木家嫡女,既然如此,又何必来赴臣女之约?”
“端木家还没资本反抗皇祖母的懿旨。”甘霖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事实上满朝如今有资本让皇祖母让步的只有两家,一个是你们苏家,还有一个,是东胡刘氏!”
苏如绘淡然一笑:“既然如此,殿下何不向太后求娶刘家九女、刘素冠?”
“刘家千里迢迢送嫡女进京参选可不是为了进宫。”甘霖淡然道,“而是为了弥补因隆和八年之事后与其他门阀之间的疏远,早先刘家就有密折上来,请求父皇将刘素冠指给门当户对之家,她倒是很有可能做你的嫂子。”
“臣女的二哥确实在此次指婚中,不过二哥是庶出,不管是刘家还是苏家,都不可能做出让嫡系嫡女嫁与庶子之事的。”苏如绘哼了一声,“至于三哥,乃是太子的伴读!卫家嫡子中的卫青羽,不也是太子伴读么?帝都如今的门阀子弟不过那么几个,殿下身边已经有了两个,何必担心?”
甘霖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孤自然希望刘素冠能够嫁与卫青羽,苏刘都有军权,其中刘家因为要戍卫东胡,对大雍影响倒不大,如今武德侯一门父子四人之中有三人掌四破军之精锐,你的长嫂裴氏娘家亦如此,若再有刘家联姻,就算皇祖母,也感到不安的。”
“殿下想说什么?”苏如绘皱起眉。
“刘家上了密折后,父皇允诺他们,刘素冠的婚事将由刘修仪做主,否则满宫里擅琴擅舞的妃嫔,你怎偏偏挑了个刘修仪拜师?”甘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可知道,你每次去兰秋宫,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么?”
苏如绘一怔,随即冷笑道:“恐怕不是臣女拜刘修仪为师才有那些眼睛看着臣女,而是刘修仪收下臣女为徒,才惹动六宫注意吧?”她心中顿时了然,为什么自己上回明明只是被荆棘刺破皮肉,那淳于太医却说得悚然听闻,竟要她卧床半月,看来那淳于有谐,是与甘然有关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苏如绘低着头走在仁寿宫的宫道上,心头一团火熊熊烧着,无处发泄,懒一步紧一步的向玉堂殿走去,冷不防头顶风声呼呼,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被个什么东西砸了。
苏如绘一怔,伸手一摸,却是一截落了叶的树枝,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落尽碧叶的桃林里,甘棠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向她招手。
对这位三殿下,苏如绘从前是敬而远之,到后来懒得理睬,近年更是名正言顺的疏远了许多,如今却又添上一份厌恶——非常非常厌恶。
因此苏如绘果断决定,要把自己的不痛快分享给他,所以她走到甘棠面前,不待对方开口,劈头便道:“秋狄就要觐见,殿下不去部署抓紧了这个机会来表现,却有空来找臣女吗?”
果然,甘棠的脸色瞬间僵住,半晌,目中闪过一丝怒色:“二哥告诉你的?”
“别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楚王身上去!”苏如绘瞪着他,冷笑,“是淑妃娘娘亲口说的!”
“胡说八道!我母妃她怎么可能……”甘棠心神剧震之下冲口说出,他到底自幼聪慧,很快反应过来,“就凭我母妃提了一提曲台宫被皇祖母拒绝了?是苏家得到消息,悄悄传给你的吧?”
苏如绘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嘲讽之色:“三殿下,您很聪明,可这不代表别人笨!让臣女与您说明白了罢,曲台宫从前有没有住过仪元长公主,这个在太后开口前,想必宫里许多人都是不知道的,毕竟仪元长公主下降已经是陛下刚刚继位的时候的事了,何况自长泰廿六年,仪元长公主殉了阿花不脱后,一直是太后与陛下心头长恨之事,宫里更是不敢多提。但,陛下大婚时就进宫的人,那时候仪元长公主还在人世,总是能够听到些的,何况是淑妃娘娘?”
“仪元姑母和光奕都住过曲台宫,那又如何?”甘棠皱着眉,“单凭皇祖母不让澂嫔、甘美还有荣寿进去住么?但这与秋狄觐见有什么关系?”
苏如绘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臣女也是不知道仪元长公主从前住过曲台宫的,但知道光奕长公主住过,因此淑妃娘娘提的时候,臣女就觉得很奇怪,光奕长公主虽然不是天家血脉,却是为国远嫁,当年太后更是放着废后这样的谣言,亲自调教,陛下更加其长公主之号,以表厚待!以光奕长公主所为,也确实应该厚待!这些年来,宫中陆续添人,便是东胡刘氏出身的刘修仪,进宫后挑来挑去,也只挪出个兰秋宫主位给她,要知道兰秋宫前任主位阮宝林可是病殁,虽然病殁的地点不在兰秋宫,到底是不吉的,可见宫里宫室紧凑。就是如此,总有那么几座华美完好的宫殿空无一人,譬如琼桐宫,还有,曲台宫!”
苏如绘冷笑一声:“曲台宫是当年光奕长公主下降前,太后亲自吩咐皇后打扫修缮出来,供光奕长公主居住的!这些年来许多高位妃子所住的宫室已经与其位份不符,但曲台宫却始终空无一人!就是呆子也该明白这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能住的!淑妃故意提出来,足见其用心!”
“什么用心?”甘棠哼道,“曲台宫住过的两位都是长公主,都远嫁去了秋狄,皇祖母不忍荣寿再赴后尘,惟恐不祥,所以回绝了母妃,还能是其他什么缘故?你居然由此想到了秋狄入觐,真是滑稽!”
“若淑妃娘娘一开始就提到,臣女也不会这么想。”苏如绘慢条斯理道,“可是淑妃娘娘那么聪明,当时太后因对鹤来宫不喜,已经露了不悦之色,淑妃娘娘居然还要提一个太后不太可能同意的宫室,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甘棠冷笑:“那你倒是说一说,母妃她为何要如此?”
“哈!”苏如绘不屑一笑,“一则是借此向太后表明,沈氏还不知道秋狄入觐之事,免得事后被抓到与前朝联络的把柄;二则是因此惹了太后不悦,接下来若光奕长公主省亲之事定下,太后着人打扫曲台宫时,就算不全部交给其他人,也会让德妃之类协理,分摊责任!”
甘棠的目光逐渐森冷,喝道:“你都知道什么?”
苏如绘走近几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三殿下,西凉沈根基皆在西面,几与秋狄连壤,有什么消息能够你外家知道并传进永信宫、我苏家却还不知道的,也只有秋狄!所以当时淑妃娘娘这么试探太后时,其他人或者没反应过来,却瞒不过臣女!臣女不在乎殿下母子,甚至沈家,要借此事做什么,臣女只想说一句,臣女似乎并没有刻意得罪殿下,而且,楚王仿佛自小就很照顾殿下的,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们,不觉得亏心么?”
“你……”甘棠皱起眉,苏如绘冰冷一笑,忽然换了语气:“殿下可不要告诉臣女,前两日鹤来宫,太子殿下独自前去目睹臣女与楚王……不是三殿下您透露的消息!”
“是我又如何?”甘棠冷笑,“我原本是想帮你们,让太子死了那条心,后面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不过皇祖母若有意将你许与太子,没有鹤来宫之事,也是迟早的事。”他一撇嘴角,“莫非你还要去二哥面前挑唆不成?”
“是啊,迟早的事。”苏如绘眯起眼,没理会他的试探,只是森然一笑,“这么说殿下本来是好意了?却是臣女误会了殿下?”
甘棠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