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饶是已经喝下来数月,药汁入口时,霍贵妃还是微微蹙起眉,她喝完药,才问:“然儿呢?”往常这个时候,甘然总会过来陪伴她说会话,或者替她捶一捶腿,霍贵妃这时候心情也回好很多,但甘然已经两天都没过来了。
“殿下这会在德泰殿陪太后。”念梦轻声道,她语气里并无埋怨,反而有着一丝暗喜。
霍贵妃沉吟着:“是太后传他去的?”
“回娘娘,正是。”念梦眼中有一丝喜色,“倒是永信宫的那一位,太后却没怎么叫过呢。”嘉懿太后最宠爱纵容的孙儿,一直都是最会讨她开心的甘棠,但也许是被这个一心夺位的皇孙不顾大局、联合阀阅外家算计太子,导致皇家落入阀阅圈套,大大伤了太后的心,自澂嫔溺毙起,太后对甘棠就一直淡淡的,反而对甘然热络了起来。
对念梦来说,这自然是个好消息。
霍贵妃闭上眼睛,急速的思索着,半晌,她含糊的问了一句,念梦没有听清,霍贵妃于是睁开眼,淡淡道:“念梦,你说,若太后要将本宫的侄女许给然儿,本宫该怎么办?”
念梦一怔,随即不假思索道:“娘娘已经吃了这许多的苦,何必在这一件事情上面与太后作对?反正不管谁嫁了楚王,都是娘娘的媳妇,到底要服在娘娘手里的。如今太子失位已成定局,太后既然看中楚王,娘娘不如听之任之,继续恭顺,让太后挑不出娘娘的错处!而且太后……到底年纪在那里了……”
“恭顺吗?”寝殿里没有别人,霍贵妃的声音飘飘渺渺,像是做梦般道,“自从中宫生下了甘霖,而本宫却只能看着一出世就没了呼吸的皇儿起……本宫就已经忘记自己从前是个什么模样,只有恭顺二字了……”
念梦神色一凛:“娘娘!”
“本宫吃了这么多苦,忍了这么多年……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霍贵妃幽幽的道。
念梦嗫喏着劝着:“娘娘……”
“韩氏还活着!”霍贵妃闭了闭眼,忽然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淡淡的道。
“娘娘的意思是……?”念梦目中寒光一闪,“奴婢绝不会让她被太后用来威胁到娘娘的!”
霍贵妃淡淡道:“她?一个在飞兰苑里住了十几年,勉强活下来的女子,还威胁不到本宫!她若是聪明,就该明白,没有本宫,然儿怎么可能得到陛下这么多关注?而且她一个宫奴出身的佳丽,拿什么去扶持然儿?”
“那娘娘为何还要提起她?”念梦不解的问道。
“韩氏在飞兰苑中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死,要么她命大,要么,就是她不甘心。”霍贵妃淡淡的道,“以她的宠爱与位份,她的儿子能给本宫养,实在是赶上了时辰!不过到底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儿,她不甘心,本宫也理解,本宫就是不知,她是什么样子的不甘心?”
不等念梦回答,霍贵妃沉沉的笑了:“念梦,你要知道,对本宫来说,一个寻常皇子实在没什么好稀罕的,普通的藩王所能带来的东西,还不及本宫自己在陛下那里的宠爱……可对飞兰苑里的女子而言……哪怕是一个最最不得宠的皇嗣,至少也能给予她们安稳的锦绣衣玉食!你见过落水的人么?给他一根稻草,也会死死的抓住……本宫的然儿,是要登临大宝的,盼着拉扯他下去的人已经够多了,韩氏……不能拖累他!”
念梦迟疑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中宫一定很不甘心吧?”霍贵妃却又换了话题,悠悠的道,“她宠爱不及本宫,却抢在本宫之前诞下太子,还有五皇子,住着未央宫……可现在,她马上就要什么都没有了,太子失位,不论罪名是什么,她这个母后总是难辞其责,甘沛固然是嫡子,到底年纪还小,就算去掉甘美,本宫的然儿、西凉沈的外甥,又岂是善与的?甘沛想出头,他又不是长子,哪有那么容易?他见到陛下的机会,还不如然儿多呢!又比不上甘棠会讨太后欢心,哈!你说,那一位母仪天下了这么多年,会这么认命么?”
“娘娘想让中宫去对付韩氏?”念梦惊讶道,“可周皇后怕是未必会这么做,韩氏活着,总是楚王生母,周后只会拉拢她来离间娘娘与楚王的母子情份,又怎会帮着娘娘对付她?”
霍贵妃摸着手边的暖玉如意,微微一笑,容光焕然:“你觉得然儿有多在意他的生母?”
“这……”念梦虽然是霍贵妃心腹,可也知道此话不好回答,深宫里的子嗣都是依靠,何况如今甘然前途无量,她实在不忍心打击贵妃,却也知道贵妃这么问,是不想听敷衍的话的,斟酌了片刻,到底说了实话,“楚王纯孝,不拘是对娘娘,还是对韩氏,都是存着慕孺之心的。”
念梦心中为霍贵妃很是不平,若不是贵妃抚养,凭甘然的出身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前程?那韩氏一天也未养过楚王,到底是亲子,就这么想着她。
霍贵妃悠悠道:“还记得当年替韩氏传了个荷包,被本宫查出荷包中有不洁之物,当庭打死的宫女么?”
“都是周后使的诡计,那时候楚王年纪小,被宫女死状惊吓,却不记得娘娘是为了他好了。”念梦恨恨道。
“本宫不是翻旧帐,本宫是说,从那之后,然儿再未靠近过飞兰苑!”霍贵妃淡淡的道。
念梦悚然一惊!
“即使逢着年节避开了人,他也只是在梳玉湖的湖心亭上眺望一阵,当年,他才多大?”霍贵妃轻声道,“本宫这个养子……说起来,却是真的比太子争气多了!”
“楚王……如此善忍……难道他对韩氏……”念梦张了张嘴,几次才把话说完,“楚王并非真的那么在乎韩氏,他只是做给众人看?”
霍贵妃说着话,兴致渐渐好了起来,轻笑道:“你想多了,有第一句就够了……隐忍,不如说是克制和清醒,然儿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为了韩氏的安全与本宫不找她麻烦,他可以忍受着与生母咫尺之隔,却始终不去触犯本宫的底线;本宫当初劝戒了一句,他便刻意无心向学,多年来一直乖巧的只打算做个藩王……可为了苏氏,他也不惜联手甘棠明确对付起太子!”
“苏氏对楚王影响如此之大,若太后欲许小霍氏与楚王,这……楚王若反对……”念梦为难起来。
“小霍氏本该是甘霖的正妃。”霍贵妃柔声道,“无论中宫与甘霖满意不满意这个正妃,但至少这些年来,宫里心照不宣!”
“太子失其位,太后有意立然儿代替,而连原本的妻子都被人夺走……”霍贵妃眯起眼,享受的叹息着,“这可真是……念梦,你说未央宫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念梦微笑道:“不知道周后私底下会不会一口血吐出来?”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可她现在能做什么?太子失位是失定了,就连太后这一回也保不了他。”霍贵妃轻轻的说道,“而且太后也未必非要保太子不可,毕竟太子素有不恤手足之行!而小霍氏深得太后欢心,若能够继续嫁给太子,就算太子无法复位,至少可以多得太后的照拂……”
“可这与韩氏有什么关系?”念梦不解的问道。
霍贵妃悠悠笑了笑:“当年,你和念心都劝本宫斩草除根,让韩氏暴毙,绝了然儿的念想,好使他一心一意的向着本宫,可本宫瞧他那么看重生母,担心反而落下芥蒂,所以一直未同意,宁愿落到今日这样担心太后若立然儿为储,将用韩氏来辖制本宫的地步,却不曾在不引人注意时除掉韩氏,这都是因为本宫知道,此生在子嗣上的指望,也只有然儿了。”
“韩氏亦是如此,她在飞兰苑苦苦熬了多年,唯一的指望,也是然儿!”
“同样的,小霍氏……以她的年纪和身份,除了太子,也只有然儿!”霍贵妃微微笑着,“她那心高气傲的样子,是绝对看不上甘美的,而甘美已经比她小太多!至于甘棠,不算年纪,沈氏也不是小霍氏能伺候得了的!太后那么疼她,怎么舍得叫她落到西凉沈家嫡女的手里去?你也不是不知道,本宫的父亲素来洁身自律,兄长也不是喜声色的人,霍家后宅宁靖,小霍氏又被太后宠惯了,没有太后的支持,她连个苏氏都未必能对付!”
念梦渐渐有些明白了:“周后如今最恨的,莫过于楚王,而对楚王来说,最紧要最能左右其前程的人里,娘娘、韩氏、苏氏、小霍氏……最好对付的,是韩氏?”
“可是,周后会怎么对付韩氏呢?”
第三百五十一章 过继
“师兄怎么会问起四殿下?”苏如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顾连城幼承薛紫暗庭训,沾染一身书香,即使心中焦急、满襟风尘,但依旧气度过人,缓缓道:“此事容我以后再告诉师妹,可好?”
苏如绘对这个师兄印象颇好,不愿意逼迫于他,便爽快道:“不瞒师兄,澂嫔娘娘去后,我曾见过四殿下一回,四殿下难过的紧,但精神尚可,并没有什么大碍。”
顾连城明显的松了口气,喃喃道:“他没事就好!若不然我……”
他皱着眉住了声,苏如绘原本已经不想多问,但听到他这么一说,心中无端端的一跳,一个想法犹如灵光闪入脑海……怎么都无法屏弃,她脱口而出:“师兄……顾师伯为何收你为子?”
顾连城本已打算告辞,但听她这么一问,便站住了脚步,解释道:“我生父救过义父一命,义父原本是打算将我寄在师傅名下,但你也知道,师傅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对这些不感兴趣,加上义父自己膝下无子,从前还好,这两年家族催促,也是考虑到连理妹妹快出阁,有个兄弟照应到底好一些,义父与师傅商议后,又问过我的意见,这才定下来的。”
苏如绘不动声色道:“说到连理,我也很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几时能还都?”
“连理并未回洪州啊!”顾连城惊讶道,“义母与连理都在帝都!原本是要全回去的,因此日子定在了开春之后,还是世伯劝说义父早些定下日子,又说开春后连理将要进宫参加采选,这个……”
顾连城似想到了什么,有点无奈的笑了笑。
苏如绘略一想,随即明白过来,顾连城因师从薛紫暗,在帝都名望极高,虽然许多人知道他与顾太一关系非比寻常,但正式列入其名下又是一回事,而顾连理原本在采选女子中不起眼,有了这么一个兄长,倒是要出众起来。
“原来如此。”苏如绘暗忖,自己父亲劝说顾太一的这番话,只怕还有趁机卖个人情的意思,否则顾太一也不会走得这么巧,偏偏就带着顾连城避开了风波。
苏如绘叫云烟带顾连城去了客房,自己在小丫头的服侍下梳洗安置。
第二日,便是长泰三十三年的首日,这还是从入宫以来,头一回在自己家中过节,虽然安氏依旧歪在床上,武德侯府上下倒是格外的精神。也因安氏卧床,苏如绘紧紧跟着嫂子帮忙打点,一天下来,两人都累极了。
苏如绘拖着步伐回召南苑,正叫云烟备下香汤,打算好好泡一泡解乏,没想到苏如锋却跑了过来。
苏如绘无奈,听得云烟传话,只好草草擦干身子,穿好衣裳出来,见苏如锋正有点心神不宁的坐着发呆,不由一惊:“怎么了?”
“你们都下去。”苏如锋郑重的吩咐了云烟等人,这才靠近妹妹,低声道,“方才父亲与大伯、三叔商议,决定了一件事情!”
苏如绘忙问:“是什么事?”
“大伯与刘家说好了,来年两家一起求陛下为二哥指婚……指刘家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