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瞒着她爹,把所有事全告诉了她奶。而且为了让她奶能支持自己儿子,她还字斟句酌地尽量把事情描述得充满了爱与真情。
“你看,奶奶,黎阿姨是为了爹才这么狠心的。爹呢,也这么喜欢黎阿姨,不管能不能娶到她,都愿意为她家做这么多事!”
她奶嘴角一抽,下了句评语:“矫情!两个人都矫情!当年你爷爷只用了三升麦子当聘礼,就把你奶奶娶过门儿了。现在你爹这都打算花多少升麦子的价钱了,还没能把人娶回来。我这都生的什么儿子啊?一代不如一代的。”
红果儿:
她说她爹的时候,她就没觉得不对。可听到她奶说她爹不如她爷爷,她又有点儿不得劲了。
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爹哪儿不好了?他救了全市人民的命呢”
侯秋云被她逗笑了:“好好好,你爹最好。”
祖孙俩说来算去,侯秋云终于同意放儿子一马。
然后,李向阳窗台前就日复一日地,换着不同花样地出现东西。
有时候是几块小糕点,有时候是放到碗里,已经化成水的冰棍。有时候是一束田间采的花,有时候又是两个大馒头
最初李向阳还打算把那瓶误带回家的小香槟拿去扔了。
可临到快扔了,心里又舍不得了。
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结果被红果儿一把抢过去,咕咚咕咚喝了一多半。
可没把他心疼死!
“这是你爹的!”他气得吼道。
老乡们的心意()
红果儿打了个嗝;反问:“不过就是小香槟;我没给你买过吗?”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
这叫李向阳怎么好说嘛!
之后;他就再没舍得把窗台上出现的那些东西拿去扔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成年起;就一直被女人甩的李向阳;这回居然有了种被女人倒追的奇妙感觉。
这感觉还满好
可她为什么不出现了呢?
他挺想看到她的。她却像以前不理他的那段日子一样;完全消失在他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了。
这是啥意思?
天天送东西,却天天见不到人?
李向阳又郁闷了
***
很快地,全省的救灾工作表彰大会就已经进入筹备阶段了。
作为学生自救运动的发起人;以及粮食双蒸法的发现人,红果儿也在受邀出席之列。
省抗灾救灾办公室在省会中心城市给所有受表彰人员,定好了招待所。食宿及路费都由该办公室出。
而受表彰人员的集合时间也是定好了的。李向阳和红果儿算好了日子就出发了。
出发那天大清早;侯秋云为父女俩准备东、准备西的;生怕他们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差点连枕头都要他们带着。
李向阳哭笑不得:“娘;招待所里的枕头软和着呢。”
红果儿也笑眯眯地胡诌:“是啊;奶奶;那里的枕头听说里面塞的;是远比棉花软和得多的天鹅绒哦。就是天上飞的白鹅的绒毛。”
这胡诌可真精彩;她奶奶马上就一脸“哇”的表情,还很认真地跟她请教:“这世上还有鹅;能在天上飞啊?”
红果儿也认真点头回答:“会啊。家养的鹅在很久很久以前,也会飞哦。可是咱们的老祖宗们;把它们捉回来养;养久了,它们吃胖了,就飞不起来了。”
旁边的李向阳被红果儿半真半假的胡诌,逗得差点破功笑出来。
但他嘴角往上弯了一下,自己就立马警觉地又把它往下拉。
不过,胡说八道肯定是有代价的。
临出门时,侯秋云吩咐了儿子一句:“既然有这么好的枕头,你记得买四个回来啊。你一个,我一个,红果儿一个,还有你媳妇儿一个。”
李向阳:
他哪儿来的媳妇儿?
红果儿望着替她背锅的老爹,满脸同情。
等父女俩一出门,才叫惊了个讶!
门外等着的,全是父老乡亲。
“唉呀,你们可出来了!”
“大家伙儿都等了老久了。”
一个个嚷嚷着,却是满脸笑意,根本没有半分不耐。
李向阳诧异地问道:“等我们做啥?”
“欢送你们去省里受表彰呗!”
“你们俩父女为大家做了这么多事,现在又要为咱们东方红公社去露脸了,能不来送送吗?”
“就是。省里表彰,咱们社里也要表彰表彰嘛。”
“哈哈哈,王老幺,你一个平头老百姓还想代替秦书记,来表彰副社长了?”
“唉哟,你别逗我了成不?我意思是说,省里要表彰,咱们老百姓也要来表达一下心意。”
“安静,大伙儿都安静点儿。咱们是来表心意的,不是来添乱子的。来来来,都排上队,一个个慢慢表达啊。”
秩序太乱,终于有个年长者出来维持秩序了。
大家伙儿很快就排好了队,笑着一个个上来说恭喜的话。
“李社长,谢谢你自付路费把小球藻救灾法带回来了!”王老幺头一个上前紧紧握住李向阳的手,“我媳妇儿吃得不好,奶水一直很差。多亏了你的小球藻,我家把藻和她的奶水混在一起,煮熟了给我儿子喝。我儿子才活下来了。多亏了你呀!”
李向阳一脸懵,啊?把奶水和藻混合起来?这家好有创意
王老幺跟他握完手,又去握红果儿的手:“小丫头啊,谢谢你!多亏你出了个主意,把藻和粮食混合起来一起做吃的。我就是听了你的主意,才想到这招的!”
红果儿骇笑,原来她的方法还有这种延伸啊!
王老幺谢完,就把手里的一块腊肉硬塞到了李向阳手里:“东西不多,也就是表表心意!你别嫌弃。”
李向阳吓得赶紧把腊肉塞回去:“别别别,你别这么客气啊!我家有腊肉吃的。”
王老幺再往回塞:“我知道你有吃的。你是公社干部嘛,每个月都有肉票。前几回捡大肉,你家汇报有功,还比大家每回都多分几十斤肉呢!但这不是我的心意吗?”
红果儿也赶紧帮着她爹往回推:“对啊对啊,你别客气。”
结果父女俩一推,后面排队的乡亲也凑上来,帮着王老幺推。
“你们父女俩客气啥啊?大家今天带的东西都不多,就是表表心意。”
“你们不收,大伙儿心里过意不去啊。”
“现在有自留地了,大家日子是越过越有奔头了。手头宽裕点,就想报答报答你们的恩情。你们就别推托了。”
红果儿只想说,真的不用啊,我家别的没有,可是肉、粮、菜真的好多的!
两父女被乡亲们堵在门口。
也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你们傻啊?人家不收,不知道直接挤到人家家里,把东西往桌上一扔就跑吗?”
这下可炸了锅。
大家一窝蜂往他们家堂屋挤,什么腊肉啊、香肠啊、古巴糖啊、高梁酒啊、白萝卜啊、麻花啊、桃酥啊,全往他家饭桌上堆!
乡亲们每个人提的东西都不多,但人多,聚到一堆,那东西就不得了了。
大家先还往饭桌上堆。饭桌上堆不下了,就往条凳上放。条凳上也放不下了,就往墙角放。
这下可好,他家满屋子都放了东西。
堆完之后,大家一溜烟儿全跑了。
跑远之后,一个个还笑呵呵地回头打招呼:
“李社,走了啊!”
“到省城了,要好好表现,别给咱东方红丢脸啊!”
“公社里可是有收音机的,等表彰大会那天,大伙儿全都会去听的!加油!”
而李向阳呢,因为人太多,拦了这个,那个跑了。再拦别人,先前拦的又趁机溜掉。
拦来拦去,一个也没拦到。
倒是侯秋云乐得合不拢嘴来,迈着步子小心地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乡亲们也太有心了,咱家又不缺这些。”然后开始把每样东西分门别类。
红果儿趁机道:“奶奶,咱家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啊。要不然卖点儿出去吧?”
她奶马上反对:“卖卖卖,卖啥卖?不卖。放家里慢慢吃多好。咱家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的,什么时候老天爷又不赏饭了,又闹旱灾了,这些都是救命粮!”
“那你不抱孙子了吗?爹不结婚了吗?”
“”
老太太哑口无言。
“你看咱家这破破烂烂的泥坯房,到时候怎么给爹娶亲啊?”
“红果儿,啥娶不娶亲的!”闺女刚刚把话题歪到自己身上,无辜躺枪的李向阳就瞪了她一眼。
谁知道,红果儿居然装作没看到。
气得他只好骂人了。
红果儿继续无视她老爹,跟奶奶打商量:“再说了,爹娶了媳妇儿,还得抱娃儿吧?咱家加上堂屋,才三间房子,怎么够住啊。赶紧卖点儿东西,凑钱把新房修起来,多修几间才是。”
“红果儿!”李向阳继续咆哮。
不过,以他对自家闺女的心疼,他能吼出什么气势来啊?
又被红果儿无视了。
他娘还嫌他烦:“你闭嘴!”
无辜的李向阳:
“奶奶,现在乡亲们送了这么多东西,你在集市交易日那天好好卖一卖,没人会觉得咱家东西来路不正的。你只要跟别人说,咱家想修房子给爹娶媳妇儿,大家都能理解咱为啥大抛售。”
在临出门儿的这段时间里,红果儿就这样成功游说了她奶。
唔,预计等她和她爹回来时,她奶已经给家里大赚了一笔了。
父女俩先坐着社里的牛车,去了县城。在县城的公交车站等了老长时间,才坐上车。坐到火车站下,又转坐去往省会城市的列车。
省会城市是一个省的行政中心,同时也是文化、交通、科教、政治和经济的中心。自然远非偏远县城可以比拟的。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触目所及,路宽人多,到处都是两三层楼的楼房,很是繁荣的样子。
李向阳早先去过首都,看到省城的景象倒也不觉得多么讶异,但还是赞了一声:“咱们省,比起京市来也差不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也还是差些吧。红果儿心想,老爹看来还是挺以自己是本省人而自傲的。
李向阳怕路途遥远,中途会遇上些什么事,耽搁路程,所以刻意比预计提早了一天出发。
表彰大会一早就定好在省人民大礼堂举行。而招待表彰人员的招待所,正是大礼堂附设的招待所。
这个大礼堂是51年动工,54年竣工的仿古建筑。可容纳3000余人,是本省举行大型集会和演出活动的场所,省党代会、人大会、政协会等重要会议都会在此召开。
这个礼堂本身就是一个地标性建筑,是当年建国之初,为了表达新生政权有信心带领人民走向光辉灿烂的未来,掀起建设大西南的高潮而建设的。
这样一个地标性建筑,李向阳很容易就问路问了出来。两父女乘坐了火车站外的公交汽车,李向阳让女儿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好叫她可以尽情观赏窗外的景色。
红果儿在上一世曾经活到过80年代中期,比现在更繁荣的景象天天都能看到。现下,看到60年代的省城,倒是有一种恍忽之感。
啊,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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