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阴丽华闻言,那手上帕子拭泪的动作猛然一顿,她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夫君,喃喃道:“东海封地,那不是刘疆”仿佛是说到某样禁忌,阴丽华樱唇半张,一个字再也没吐出来。
刘秀拧紧了眉宇,却沉沉道:“刘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待在洛阳,何曾”
这话未说完便又被他自己推翻,他猛然抬起头来问道:“刘疆他前些时候可是说要离开洛阳去湘水?”
老御医最害怕的便是牵扯出这等皇室秘辛,何况刘疆身为前太子,后郭皇后被废,他自请废太子,虽说是因着心中戚戚不自安,可谁能说得清楚这是不是以退为进的手法?如今的东海一带皆属于他刘疆的封地,加之往日旧怨,他伺机动手除去太子这更加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越想越惊恐,越想越觉着不对,老御医含着一把老泪,最终还是禁不住皇帝陛下的威压,他还是痛苦地点了头。
怎么办好怕被灭口啊皇帝大人,你不能酱紫哦我跟了你刘家这么久,从你征战四方开始就一直在你的军营里行医啊,你不能酱紫对我哦
刘秀猛然自御座之上坐起,脸色铁青,一拂袖匆匆离席。
当晚姬君漓便得到了消息,他看着手心的丝帛,然后将它置于烛盘的火苗之上,火舌舔舐了它,最后的一点星火覆灭之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笨丫头。他换了神色,唇畔带着三分笑意来,一转身来,笑问道:“睡不着了么?”
乐湮缩了缩身子,将手臂搓了几转,才眨着一双明眸大眼,困惑地说道:“我是看见你的窗户上映着的火光进来的,怎么啦?”
姬君漓将手一负,淡淡地道:“刘秀派人,要杀了刘疆。”
啊?
虽然乐湮的五千年还没看到东汉,但是今天一下午姬君漓都在与乐湮讲解刘秀、郭圣通和阴丽华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及他们儿子之间的储君地位之争。讲得透彻了,乐湮恍然大悟,随后一拍大腿:果然帝王家就是事儿多!
姬君漓脸色黑了黑之后,乐湮便悻悻地逃回自己的房间,将这个关系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捋了捋,真是不明嚼栗。
此刻在得知刘秀的动作之后,乐湮登时眼珠子一转,“那么,冰激凌哥哥,你不会是想救那刘疆吧?”
“我救我的灵屠石。”姬君漓不明所以地一笑,眼底闪着某种深邃的光。
乐湮摸了摸下巴:真是奸诈啊奸诈!
是夜,姬君漓便准备了两匹快马,带着乐湮直接奔出了洛阳。小丫头一边碎碎念一边骑马,一不留神儿心底里的秘密又泄露出来了,“咦,你不是会瞬间就转移空间吗?我们为什么还要骑马?”
闻言,姬君漓心底里吐槽了一声: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他上次为了给她过个生辰,自己花费了那么多修为,一时半会儿哪里修得回来?她不要以为他的那些神通都是理所当然好不好?
这个姬君漓自然是不会对乐湮说出来的。
快马加鞭的,不出十几日,便来到了齐鲁之地,这一路风尘仆仆,姬君漓干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洗了个热水澡,待把皮又将洗掉一层之后,他方才满意地换上了一身玄色长袍,整个人立时风姿峭拔如嵯峨玉山了,这俊美不凡的男子一时让整个缺乏美男的山东人都看呆了。
乐湮傻不兮兮地则换了身男装,装作是姬君漓的小侍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若是仔细着点儿,便能知道,她说的是:他怎么穿什么都好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遂满脸怨念地将自己的布衣短褐一扯:果然,自己就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老天爷的眼珠子大约不太好使了,把原本该给我的灵气都分到他身上去了
第21章 先杀一批子()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这东海风光真不是一般的雄浑宏大,千里秋光金黄明灿,姬君漓负着双手立在澹澹长天之下,青云吐涌,风过生浪,玄色的衣袂缥缈出尘,宛如谪仙般俊逸不凡。乐湮自他身后打量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生得夺天之功,她痴怔了片刻,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然她这步子虽然压得极低,但却最终还是惊动了姬君漓,某人眉梢微动,一抹略带点得意嘚瑟的笑意浮上眼角唇畔,他握着手置于唇边咳嗽了一声,目光收回来,一扭头对着乐湮猛地一靠头。
小丫头被吓得不轻,站在碣石上的脚瞬间没站住跟,刺溜一声滑了下去,“啊——”乐湮骇得去了半条命,眼睛滚圆滚圆的,一派惊恐惶急,姬君漓淡淡一笑,将她反手一抄,勾住了纤弱的腰肢,乐湮贴着他一下站定了。
扑通、扑通——心跳得好快!
姬君漓噙着一抹迷离如幻的笑,将小丫头放松了少许,一面松手一面说道:“看好了,后边波涛汹涌的”
语未竟,乐湮果然惊恐地如无尾熊一般紧紧扒住了姬君漓,小手将他箍得死紧死紧的,像怕失去了什么珍宝啧啧,奸计得逞的某人弯了薄唇,眼底深邃如星。
乐湮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姬君漓的肋下处,紧贴着温热紧实的肌肤,她小心翼翼地问:“不不是要阻止那个大皇帝么?不是要救刘疆的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姬君漓似乎有些嫌弃这个小小的、怯弱的“狗皮膏药”,他可劲儿甩了甩,顺带着要退开几步,然而他所凭的这块礁石离海水更近,乐湮死揽着不肯放松,他便勉为其难地不动了,薄唇扬了扬,淡淡道:“我的人已将刘秀的暗卫折了八成,刘疆虽然时常惶惶不自安,但该有的私兵和聪明才智却是有的,剩下的那些人马,一时半会决计威胁不了他。”
“你的人?”乐湮四下里望了望,但见峰峦如聚,波涛如怒,阒无人迹,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十分天真蠢萌地问道:“你的人除了我,还有别人?”
某只大野狼的耳根红了红。这句“你的人除了我”,真真是美妙动听至极啊!
见他俊脸飞着两朵可疑的红晕,就是抿着唇不肯答话,乐湮摇了摇他的胳膊,他方才咳嗽了两声,慢腾腾地解释道:“我有一些特殊的小伙伴,下次带你见识。”
“哦。”乐湮似懂非懂,不晓得这个“特殊”究竟是怎么个特殊法,她又问:“你说那个刘疆是个极有聪明才智的?何以见得?明明他傻得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啊。”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深度。
姬君漓想了想,换成乐湮能听懂的释义同她解释:“刘疆的母亲郭圣通被废,若你是太子,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和睦如斯,你心里是何感受?”
“自然非常不爽。”
姬君漓眯了眯眼,“那么,你可会心甘情愿地将这太子之位禅让而出?”
“自然不会,我不冲上去将老爹揍上一顿就不错了!”诚然她是个没有老爹也不需要的老爹的野丫头。
但是揍宋玉?这个可以有!
不过,宋玉唯一对不起他的,应该就是强塞给了他一个大包袱。可是,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包袱,永远都不想甩下她了怎么办?宋玉当时可气可恨,如今,竟然有点可爱了肿么破?
姬君漓自己的思维有点跑偏儿了,最后在小丫头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他极不自然地说道:“所以,刘疆能忍啊。你想,这等委屈都受得了,他那城府难道是空中楼阁?”
乐湮明眸乱眨,几番下来之后,她扑扇着那愈发浓密纤长的睫毛,点头说道:“很有道理。那你觉得,刘庄的毒是他下的吗?”
“虽然刘疆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若说是他给刘庄下毒,那简直就是笑话。在自己的封地上动手,一出手不直接杀了,偏用这等慢性方式,叫刘庄回洛阳再毒发怎么算都只是蠢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姬君漓的唇角带了几分嘲讽不屑,眼底深沉如墨。
乐湮琢磨着,继续点头,“对哈,这件事确实有点蹊跷,不过,既然刘秀是如何如何的聪明的话,他岂能想不到这一点?那么他派人”
“刘秀自个儿容不下自己的儿子了”这瞬间,姬君漓想到刘疆,想到乐湮,不由得轻声一叹,“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父亲?”
当真,有不若没有。
黏在他身上的小丫头看着他,仰着一张沐浴在金色阳光里的笑脸,轮廓柔软得不可思议,“冰激凌哥哥,我最大的运气,从来不是我阿爹,而是你啊。”
轻轻的一声,宛若呢喃幻影,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逆着炫目的阳光,他锋利的眉棱眼线,亦然淡化作了一江春水,霞飞柳绕,烟景香暖。
泼墨疏影之中,几点碧翠色,是长青不败的松叶,衣冠华履气势巍峨不可攀附的刘疆在自家的庄院之中来回踱了几趟了,一身装束气派非凡,暗赤色的袍带,紫棠色的镶边,低调的华丽之中隐隐透着几分睥睨众生的王道霸者之风。
一仆从跟过来回禀了什么。
另一暗卫紧跟着上前来又回禀了几句。
刘疆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皱着眉头,问暗卫道:“你是说,我父皇派出的人马,突然折了大半?何故?”
时至而今,刘疆再也不会天真地以为他和刘秀之间还存着什么舐犊之情了,帝王就是帝王,如非铁腕残酷,这天下,轮不到一个草根出身的没落皇族来主宰。他威胁到刘秀最属意的儿子的地位,既然如此,他在刘秀的眼底便再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即使,那个高坐九天的帝王对此事心明如镜,他的决定,最终依旧是如此。
暗卫心里捏了把汗,虽然暗中痛斥刘秀不该,又为自家主公觉得不值,可是寻常百姓之偏颇,不过家长里短是非里长,而帝王家,天运国运,与帝王倾向都是不可分割的。
忖度几番,暗卫躬身回道:“属下那日未得主公令私自迎战,赶到之际,皇上的几个杀手早已人仰马翻,生迹全无,属下暗中追踪良久,丝毫察觉不到那些帮手的踪迹,就连就连杀手的死法,似乎也很奇怪。”
说到“奇怪”二字,刘疆眉梢一动,沉声问道:“哦?是怎么个奇怪法?”
暗卫又道:“回禀主公,死地绵延将有一里之地,且人人,死于火下。而至于马匹,或有亡逸。”
被火攻了?到底何人,竟有如此大的能耐,竟能一举挑下暗处的杀手团?这么说,那个幕后指挥之人,他正躲在暗处的暗处?
眉心有点痛,刘疆伸出手揉了揉,陡然疲惫说道:“你们查探一番,不要惊动任何人。我父皇一计不成,必然留有后手,他既不愿我活,自然不会留下隐患。”
本该苍凉的一段话,说出来却只有疲惫与习以为常。就连暗卫的心里都是一阵阵冰冷。
“尊令。”
第22章 这个玩笑开太大()
刘疆此时确实人在东海,刘秀对于他欺君之事,倒是不曾冤枉。这边山水风光大气磅礴,但是刘疆的宅院却清幽婉转,如江南小镇上横斜的影影绰绰的黛瓦青墙。
不过整顿了两日,突然下属来报,有人拜庄。
这个节骨眼儿有人来,极有可能便是敌人,刘疆想了想,还是道:“请他进来!”
仆从恭敬地应了,领着姬君漓和乐湮便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