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日思夜想的女子。
顾子桓站在门边挡住他炙热的视线,冷脸看着她。
“小舅舅。”伸手不打笑脸人,杜季延露出最诚恳的笑,弯腰对他亲热地喊道。
顾子桓面无表情地将门掩回去。
“等等。”杜季延有些懵,但记起穆王说过顾家人是极护短的,再联想到他刚入京就把小瑷儿从凉国公府接了出来,也难怪对着自己没有好脸色。他想通之后心里还挺高兴,也不愿意错失了这个机会,一只手用力贴在门上阻止它完全关紧。
顾子桓动作虽快,常年执笔的手却远不如武将孔武有力,那门边便留了个缝儿。
“顾舅舅,小子是诚心上门拜访的,请您容我说几句话。”杜季延当然也不敢使太大的劲儿,低声恳求道。他原先是想悄悄去凉国公府看一眼小瑷儿,但既然来烟波楼便不太可能了。这一路上他都在打腹稿,该怎么与小舅舅说话。也是没想到敲开这间屋子,却正好是顾子桓让给乔瑷住的。
顾子桓略顿了顿,闪身出来,“砰”地一声又把后面的房门关紧。
第34章 三三()
乔瑷只模糊听到小舅舅与人交谈,语气似乎还不太友善。她心中不由担心,小舅舅刚回来就有这么多人找上来,忍不住伸长脖子想要看一眼。谁知小舅舅正好挡得严严实实的,脖子都仰酸了也没有看见对方身影。
等小舅舅再回来时,虽然依旧眉宇紧锁脸色不快,但周身的气势却放松了许多。乔瑷一个人在屋里无聊,正倚在窗前往下看车水马龙的街道。
“小舅舅。”她听见开门声,望见顾子桓后又眯着眼喊人。她就像一只乖巧黏人的小猫咪,总是不吝于表现自己的依赖。但若是受了伤害,恐怕就会亮出锋利的小爪子,或者躲得远远的让人无处可寻。
顾子桓想到这里,仍旧在原来的茶案旁坐下,示意她过来。
乔瑷走到他身边,不解其意:“小舅舅?”
顾子桓心情复杂,理了理要说的话才开口道:“你的婚期提前了,在下个月初二。”
乔瑷今日早早就被带出府门,凉国公府的人来传话时她也坐在轿子里,虽然知道他们之间起了争执,却并不知道事由。是以这半日她除了跟着小舅舅转悠,也真是没有听闻外头的消息。这时候听顾子桓突兀提起,不由怔了怔。
“怎么……这么快?”
原先杜家急着换帖下定,但彼此也略微说过择日大概在五六个月后。若是真的定在下个月初二,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来日,不管做些什么都仓促了。
“你高兴吗?”顾子桓观察她脸上的神情,忽然道:“如果你不满意,尽可以说出来,舅舅一定会帮你的。”
反正杜家小子只有一个月留在京城,只要拖过婚期,他去了西南州再回来早不知道哪轮猴年马月的事了。时间长了,一切都可能改变。而顾家如今虽然式微,但只拖了拖婚期却也不难办成。何况这般仓促的婚事完全是杜家理亏,于情于理都能作些文章。
他不在乎所谓的外甥女婿是怎样的人,只担心她不快乐,最后……落得像姐姐一样郁郁而终。
不满意?乔瑷在心中反复问着这三个字,心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她刚才脱口而出的疑问,也只是切切实实的讶异——毕竟没有听说过从提亲到婚期还不足两个月的。然而要说不愿意,她不知怎么地又想起那日在街头的偶遇。
看起来那般傻里傻气的男子……除了体形看着让人感觉难以消受,也找不出一丁点不愿意的缘由,她终是垂首摇了摇头。
顾子桓提着的心落下来,紧接着的失落又盈满心间。他想着方才杜季延的千百遍保证,决定剩下的这个月里要常常将他叫出来提点提点。
修缮顾府的工作虽然动工颇急,但顾子桓找好工匠交待过之后就不太理会了。多数时候都与乔瑷在烟波楼里喝茶说话,偶尔带着她四处转转,陆续还给她置办了不少嫁妆。
两个外貌如此出众的人,如何能不引人注意?于是原本只有消息灵通的才知道顾家人回来了,如今慢慢传得人尽皆知。还有那些不曾见识过顾家的年轻人,挤在烟波楼想要一睹顾小公子风采。
“他当真这么说?”高家主也即是高皇后的生父高烁华坐在黑木鹤纹太师椅上,右手手指曲起,慢慢敲了敲扶手,带出抑扬顿挫的节奏。乍一看便知高秀菁让人一言难尽的长相随了他。其实高家人长相都有几分相似,反而是高皇后不知是如何长得如此出挑的。
“是的。”高田低着头,愤愤道:“他说得还难听些,只是小人实在说不出口了。”
“如此作风,却是不像顾家人。”高烁华其实心中对顾家人也甚为介怀,只是想起母亲从宫中带出来的消息,又问道:“可曾听说京中有人传颂他的文章?”
“小人不曾听闻。”高田凑前去笑了笑,低声道:“他才来京中几日,除了去过凉国公府,日日吃住都是在烟波楼里。哦,还给乔大小姐买了些首饰……就是没有见过他作文章。”
高烁华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既然他不愿过来,就先由着他罢。但若是他上门求助,也须好生招待。”
当年顾老夫人离京前,还曾亲自到高府说过一些不中听的话,言下之意更是与高家划清界线。他倒还记挂着这件事,生怕顾清含怨而归。不过如今过去十几年,回来的又是顾子桓这样的黄口小儿,暂时还没什么值得忌惮的。
高田领命称是,心中得意对他不恭的人,岂能放入府中?
直到高家的人放松了对烟波楼的盯梢,杨熙才终于让人乔扮了一番,亲自进了烟波楼。顾子桓似乎早有预感,将一直在顾府里等待的柳初和杏初传了过来与乔瑷作伴,独自去见大皇子。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带上我啊!”柳初与她向来形影不离,被晾了这么久心中早就忐忑不安了,见到乔瑷时忍不住抱怨道。
“现在可不是把你叫过来了?”乔瑷走过去牵着她的手,扬着笑脸看她。小舅舅对她虽然也是无微不至,但毕竟男女有别,独自在屋里时偶尔也会觉得孤单。
柳初努了努嘴,发觉她连动作都轻盈起来,那一点抱怨顿时消失了。以前小姐只有在她和刘嬷嬷两三人面前才会显出些小女孩的娇俏天真,对大部分事情反应都太过冷淡,看着难免让人心疼。如今不过是离开凉国公府一两日,脸上却总是带着笑。
“好了,说得只你一人想着小姐似的。”杏初也挤上来,难得也跟柳初开句玩笑,接着又道:“小姐刚说了今日要去别院里看看,咱们得快一些,不然那日头就要晒着人了。”
平永山下的别院一直在乔瑷名下,她每年也要回去看一两回。只是里面的下人大部分都被遣散或者调配到别处了,却不太适合留宿。说起来那别院景致虽好,却略有些偏僻。杏初不敢再托大,除了十分稳固结实的马车,还另外点了凉国公府七八个侍卫。乔南既然被凉国公亲口发配到这边,眼看做不了舅老爷的使唤小厮,硬着头皮自己也要求充当侍卫跟了过去。
平永山是离京城最近的高山,因山上树木繁茂,又有传言灵验的佛寺高僧,许多人家都在附近买地置院。一来图风雅,二则也是夏日避暑好去处。
乔瑷住的别院正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之一,但顾子菡出阁时别院刚落成,后来也不曾住过。因此里头虽然亭台楼阁设计精巧,花木相得映彰,院门上却自始至终没有题名。
院里余下的人将庭院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虽不曾提前来说,她住过的屋子却仍是纤尘不染。柳初与杏初又重新擦过一遍,将带来的部分东西归置在屋内。
“我出去走一走,你们不用跟来了。”乔瑷有些怀念以前在这里的日子,但她毕竟已经长大,不能像小时候无拘无束。何况时隔多年,那些老人也与她生疏了许多。
柳初应了一声,等她走出去才觉得不太放心,然而又不好违背她的话追上去,站在房外跺脚张望。
乔瑷不知道她的心思,已经顺着甬道走到了后院。这个别院原本就是顾相设计给女儿避暑小住的,偌大的面积只划作二进,前院门庭森严,就连围墙也比别家的高出两尺。相比起来房间不多,看得出来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后院了。
进了后院,最吸引人的便是那两棵枫果树。当年乔瑷还曾试图要爬上去的树,如今以她的目视能力,仰望也只能瞧见白绿相隔的花叶。她又试着举起双手,衣袖滑落露出纤纤五指和一双白皙玉腕,不禁哑然失笑,有些傻气地摇了摇头,走到石桌旁坐下。
石桌所在的位置极好,抬头远眺就能看见平永山,近处则是院中花匠精心打理的花圃,红黄各色皆有。乍然望见此间风景,乔瑷右手托腮手肘靠在石桌上,慵懒地眯起了眼。
杜季延来到这里也是随兴而至。其实除了在外任职的三年,即使是在军营中的时候,他得了空也不时往这里来。虽然知道他想见的人已经不会在里头出现,但站在这个院子里,心里似乎就踏实一些。
他也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有人过来。他知道这个院子一直只有些奴仆在照看,来时自然也不可能与他们打招呼,都是悄悄地翻墙进来,站一会儿理清思绪或者在树上睡一觉,再悄悄地翻墙离开。
所以当他忽然被惊醒,看见底下那个悠然自在的人儿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他一激动,就将藏在怀里许久没有送出的小东西摸了出来,正要仔细再看,手一晃却直直掉了下去。
第35章 三四()
乔瑷见到空中似乎有个东西落下来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然而仔仔细细看去,那东西在地上还滚了滚。她不由地循着掉落的方向看去,方才她未曾仔细看过的另一棵树上,赫然伏着一个黑影!
杜季延手一抖就有不祥预感,可惜他心中紧张,补救地捞了一下也没有接住。等他再心疼地反应过来,乔瑷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看她张嘴欲喊人,连忙从树上跳下来:“小……小瑷儿,是我。”
乔瑷听到这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称呼,赶紧捂住嘴巴。原先只怕是什么歹人藏在上头,谁知偏偏是杜家公子。万一引了人来,却见到是他们两人在此,说不得要被当成是故意私会呢!
“对不起。”杜季延高大的个子在她面前弯下腰,脸上也挂着可疑的红晕,懊恼自己在她面前出现得总是不太得体:“我……我就是经过这里,坐在树上歇了一会,并没有到前院去。”
他不知道乔瑷是否还记得那段十分久远的往事,更怕被当成了轻薄的登徒子或者梁上君子。见乔瑷垂首不语,又道:“真的,我以后再也不……”
“那是什么东西?”乔瑷低头却是一直看着刚才落下的东西,越看越觉得不解,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杜季延闻言,脸红得更是古铜色的皮肤都遮不住。他笨拙地弯腰拾起,手心起了一层薄汗,心跳得比当年站在武举场上还跳得厉害。
“这是我刻来消磨时间的,送给你。”明明二十多岁的人了,此时却像个毛头小子,只能靠说着蹩脚的谎言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出去。
乔瑷这两日心情放松,倒也没有考虑太多。其实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