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稳,鹿鸣迅速跳下了车,朝灌木丛奔去。
靳枫也看到了狼,想叫住她,又怕惊动狼和野羊,只能跑步追上她,拽着她矮着身子,轻手轻脚钻入灌木丛中,找到藏身处,与狼保持了一段距离。
许是觉察到身后有动静,狼突然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们的方向。
鹿鸣心中一喜,来不及支三脚架,趴在地上,双手举着相机,镜头对准狼,按下快门。
蓝天,白云,平原,野羊,狼,定格在画面中。
她拍了三组,野羊最先消失,在狼追上它们之前就跑了,最后只剩下一只孤狼,站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望着远方,静立许久,朝远处的地平线飞奔离去。
鹿鸣坐起来,看着狼离开的方向,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低头看向平躺在草丛中的男人。
“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靳枫没有问是谁,一把将女人拽进怀里,长臂圈着她的腰,翻身一滚,迅速压住她。
他与她对视了一眼,低头吻住了她。
第60章 haper 54()
男人用力吮吸她的唇;炙热滚烫的舌撬开她的牙关,钻进她嘴里;肆意驰骋。
鹿鸣怀疑他吃了火药;吻得这么凶猛。
没几下,她就被他吻得舌根发麻;眉头微皱;推了他一下。
靳枫也觉察到他太过激烈;眼下的环境显然不能这么放肆;便放开了她。
女人气息微喘;长睫毛羽翅一样上下煽动;却没忘刚才的话题。
“是不是我来玉仑这河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我在加拿大?”
“你现在才想到?”靳枫回想这几个月;她竟然一次都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你真的知道啊?!”鹿鸣莫名激动;推着他坐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个四川大叔;你也认识他?”
“先回车上;见到我那个朋友;他会告诉你。”
靳枫手撑着地;爬起来,把她也拉起来,伸手要帮她拿相机。
女人摇摇头,把机抱在怀里:“我自己拿。”
“”他无奈笑了笑;没再强求;揽着她的腰;两人并肩回到车上。
车子很快重新启动。
靳枫看向前方,专注着开车。
鹿鸣看着窗外,虽然他没有回答,她自己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到了目的地,见到他的朋友的时候,她心里的答案终于得到了确认。
他的朋友真的就是乔森教授。
鹿鸣只在程子涛的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洪钟一样响亮,充满活力。
她以为他最多四五十岁,却没想到,是个高高瘦瘦的老头,年龄至少六七十岁了,穿着户外运动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她完全想象不到,这么大年纪的人,长年在野外出没,为了观察雪豹,还能到处爬山。
“昆,我是你们的红娘,不对,我是你们的月老,是不是?来,红包给我。”
乔森教授见到他们,眨巴着眼睛,满脸孩子气,用带着翻译腔的中文,伸手向靳枫讨红包。
“在我们中国,一般都是年纪大的长辈给晚辈发红包。我二十八,教授您今年多大?”
“”乔森教授立刻就笑了,脸上虽然满是皱纹,却红光满面,看起来精神非常好。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击掌,碰肩膀,再拥抱,拍拍对方的肩膀,看起来像兄弟一样。
之后,靳枫向乔森教授介绍她。
“这是我的妻子,鹿鸣。”
“鹿叫?”乔森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是鹿叫,是鹿鸣。”
“鸣不就是叫的意思吗?”
“”鹿鸣不知道这是他的幽默,还是外国人对汉语文字匪夷所思的理解方式,笑道,“乔教授您好,您叫我鹿就行。”
“好的,鹿,你拍的照片,thefamily,我在美国自然博物馆第一眼看到,就特别的喜欢,有雪豹,有鹿,还有昆,你们真的就是一家人。”
“谢谢乔教授,照片的中文名叫呦呦鹿鸣,取自我们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面的一首诗小雅鹿鸣。”
“我知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对不对?”
“对。”
鹿鸣很意外,乔森教授竟然能把诗背下来,虽然只背了一小节,很吃力地咬文嚼字。
“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调皮地耸了耸肩。
“大体讲的是,原野上有一群鹿,在欢快地鸣叫,吃艾蒿,主人宴请宾客,弹琴吹笙奏乐。这是一幅人与人,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画面,有家的寓意。”鹿鸣向他解释。
“太精彩了,所以说,这是我见过最好的一幅野生动物摄影作品。如果人类能像对待宾客朋友一样对待动物,那就好了。”
鹿鸣刚要接话,被靳枫抢了过去:“你们一定要杵在路边讲话吗?”
车子停在路边,他们站在车尾,两个人相视一笑,像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
“走,鹿,我们去里面,卓玛和格桑,姐姐妹妹两个人,准备好了,扎西德勒。”乔森教授说道最后,两手一挥,做出热烈欢迎的手势。
“好。”
三人并排穿过马路,靳枫牵着鹿鸣的手,他在中间,与乔森教授边聊边走,问起他在昆仑山附近雪豹研究调查的情况。
他们进入一条巷道,转了两个弯,一直走到尽头的一处铁门前才停下来。
铁门是打开的,门口站着两个扎着长辫子、穿长裙的女孩,高一点的是红裙,旁边那个是橙黄色长裙,颜色都很鲜亮,胸口镶钻,下摆绣着亮片。从服饰就能看出,她们应该不是汉族人。
她们应该就是乔森教授提到的卓玛和格桑姐妹。
“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
他们一来,她们齐声说藏语的“欢迎”,很热情地迎接他们进入院内。
院子里放着一张木床,上面有一张小桌子,靳枫和鹿鸣坐一边,乔森教授坐另一边。
卓玛和格桑姐妹俩没有上来坐,一个站着,一个在忙碌。
鹿鸣感觉有些奇怪,她们没有说当地的话,这地方和藏北地区隔了一座昆仑山。
靳枫后来告诉她,她们不是当地人,曾经是藏北地区南部草原牧场的牧民。
穿橙黄色长裙的那个女孩,声音像黄鹂鸟一样,婉转清脆,眼睛在靳枫身上掠过,匆匆低下头,脸红得像熟透的西瓜瓢。
乔森教授在旁边介绍,她是妹妹格桑,年纪还小,不到二十岁,有些害羞。
姐姐卓玛到底年长,招呼他们入座,端茶倒水,还把准备好的葡萄、哈密瓜之类的水果端上来,礼节很周到。
靳枫和乔森教授还在聊着一些事情。
卓玛安顿好以后,站在格桑旁边,看向靳枫:“阿萨哥哥,达哇在玉仑河好不好?听说她出事了,要不要紧?”
卓玛大概意识到鹿鸣在,和她们还不熟,立刻指着她们两姐妹解释:
“小时候,我和我妹妹格桑,还有达哇,我们几个见过,都受过德勒大叔的照顾,我和格桑是另外一个巴依老爷养大的,就是我们的养父,他现在不在了。我结婚了,这就是我的家,欢迎你来做客。”
她汉语说得很好,但还是能听出有些吃力,和汉族人讲普通话有很大区别。
“达哇跟我说过,她有个姐姐,原来是你,这么漂亮能干的姐姐,她经常跟我说很想姐姐。有空你们去看她,她现在”
“她现在很好。”靳枫把她的话接下去,“在她叔叔扎西面前,你就说她很好。”
卓玛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没再追问达哇的情况。
鹿鸣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达哇受伤的事情。
她后来才知道,德勒大叔去世以后,他的弟弟扎西以达哇叔叔之名,要收养她,其实是想侵吞德勒大叔留给达哇的那点钱,并且对达哇很不好,甚至想霸占她。
达哇显然受过惊吓,找到靳枫,哭着喊着求他送她去福利院,最好离这里远一点的地方。他后来去了玉仑河森警支队,便把她带过去,送进了当地的福利院。
“昆,我跟你说的事,怎么办?我们想培训卓玛和格桑姐妹两个在野外布置红外相机,拍摄雪豹,卓玛同意了,格桑不愿意。”
“不是,不是,不是,是扎西”格桑使劲摆手,显然不太会说汉语,脸涨得像紫葡萄。
卓玛在一旁解释,达哇离开以后,扎西又把主意打在了格桑身上。开始想收养她做女儿,卓玛结婚以后,有能力照顾妹妹,没有同意。现在格桑长大了,扎西也不知道从哪找到门路,有了点钱,自称巴依老爷,要娶格桑做妻子。
鹿鸣从她的解释里,没有听明白,这与乔森教授培训她们布置红外相机有什么冲突。
乔森教授表情变得沮丧,像个小孩一样向鹿鸣诉苦:
“我们想要找当地的牧民,配合我们做雪豹的调研,德勒大叔在的时候,他很支持我们,现在,要找到合适的人,太难了!”
“阿萨哥哥回来这里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雪豹被他们”这句话,格桑说得很流利,但没有继续说下去,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么多雪豹被他们怎么了?”靳枫追问道。
格桑头几乎低到尘埃里,声音也跟蚊子一样低,“让我姐姐说。”
“我妹妹胆子小,你们别介意。”卓玛笑了笑,把话接了下去: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这里有人看到雪豹出现,扎西叔叔说,有雪豹吃他的羊。”
靳枫皱眉:“有没有证据?”
卓玛点点头,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有的,有一次,死了不少山羊,他报警了,森林公安和野生动物保护的专家来查看过,说有雪豹粪便和毛发,山羊也确实是被咬死的。”
“后来怎么样?”靳枫对这个话题显然很感兴趣。
“后来,我们这里专门管理野生动物的部门,允许他配了猎qiang,如果再出现雪豹捕杀家畜的情况,他就可以开qiang射杀雪豹。”
“”鹿鸣脊背突然一凉。
靳枫又向她们了解了一些细节。
看看时间,他们还要去山上转一转,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等等”格桑突然站起来,看着靳枫,却说不出话来,用手抓着卓玛的手臂,不停地摇晃,显然想让姐姐帮她说出口。
“阿萨,听说你们要来,格桑特意学了一支新舞,你们看她跳完再走吧。”卓玛看向鹿鸣,像是特意征求她的同意:
“不用太久的,如果不让她跳,你们走了,她就会一直跟我唠叨,我会被她烦死的。”
“格桑的舞,跳得很好,昆,鹿,我们看完吧。晚一点上山也没事。”乔森教授率先坐了下来。
靳枫看向鹿鸣,她却没有看他,直接坐了下来,他犹豫片刻,也坐了下来。
卓玛开始唱歌,曲调很欢快的一首歌,格桑花:
绿绿的牧场,哺育和梦想
还有我那心爱的情郎
我是你心中的那朵美丽的格桑花
你就是我的思念里唯一的牵挂
雪域的风寒下,我什么都不怕
遇上你,是我一生幸福的哈达
格桑合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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