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当时只摘了一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着了。”赵芙不免有些遗憾。
“会再见到的。芙儿姐姐,等你伤好了是不是就要走了?”
“嗯,其实前阵子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约莫再呆个两三天,到了九月份就该走了。”
“哦,这么快啊。”朝烟有些惆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嗯,你跟岚儿以后都要过得幸福啊。”
虽说之前朝烟和夕岚总是嚷嚷着要跟她一起,可现实总是如此,她们不能自私地开口去留住赵芙,也不能放下孟家人跟赵芙离开,所以就这样互相祝福,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怀朱姐姐离开了,你也要走了,以后就剩下我和夕岚了。”怀国这么大,孟府这么多人,朝烟却突然地感到孤独了。以前只有夕岚,觉得两个人就是一个世界,可现在她遇见了好多人,这个世界也越来越大,她的世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夕岚能填满的了。
什么时候,她在乎的人,变得这么多了呢?
夕岚在乎的人,是不是也会变多呢?
夕岚不知道朝烟的想法,仍是兀自酿着她的沉酒。而生活,却不会就此沉寂。
这日,孟珲的马车刚停至帝姬府门前,柳下姐妹便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
“兄长,怎么回事啊?真的吗?”
孟珲瞥了一眼神色慌张的二姐妹,说:“先上车。”
朝烟除了听他的也没什么办法,便跟着夕岚匆匆上了孟珲的马车。孟珲向来不喜与人共乘一车,除了怀朱以外,还不曾让人上过他的马车,这次却也没再准备车辆,可见事态紧急。
刚刚迈入九月,才过去几天,孟府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能不让人震惊。夕岚抽抽噎噎地哭着:“我昨天还给娘亲送酒来着呢中秋我还陪她去了寺里祈福呢怎么怎么”
朝烟拍了拍夕岚的背,眼眶也有些红,她知道夕岚想说什么,但是这话又怎么敢开口说的出来?谁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一刻钟之前,孟珲派人来通知她们出府等他的马车,说是她们的娘亲孟春月已在弥留之际。可是昨天她们还去看过她呢,这些日子天天去,怎么就不行了呢?怎么就不行了呢?
孟珲也不清楚情况,只说听大夫讲是当年落下的毛病,又伴有心疾,这才如此。朝烟和夕岚明白这意思是说当年生她们的时候没休养好,毕竟是她们的娘亲,血浓于水,一想到她可能就要离开人世,不免心中哀痛。孟珲却不相信大夫的话,虽说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可是这人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出毛病?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必有蹊跷,可到底会是谁?一个妇人而已,她的死又能对谁有利?
孟珲闭眼眼,再睁开时,已消了眸中的思索。
马车在石板路上行的飞快,随着一声长吁停下。柳下姐妹和孟珲先后下了马车,朝烟跳下马车时还有些踉跄,险些摔倒,幸而孟珲在后面扶了一把。朝烟还来不及道谢,一行人便加快脚步往孟春月的院中去。
此时,孟春月的院子已乱成一团,孟府的人也行色匆匆,但基本上下人们都各司其职,维持了一个大家族的做派。
柳下姐妹看见孟春月时,这个曾经的孟府千金大小姐已经卧床不起,脸色暗黄得吓人,平日里保养的不错的皮肤也略显皱缩,仿佛一夜之间便垂垂老矣。
柳下姐妹见状的瞬间便被吓着了,当即眼泪就落了下来。以前听那些书生念什么“朝如青丝暮成雪”,可现实,哪里会有那么美。孟春月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神志,看见柳下姐妹两个,眼里放出惊人的光,大抵是回光返照。
柳下姐妹在示意下扑到孟春月床前,却哭哭啼啼地不知说什么好。孟春月嘴巴张张合合,却就是没有声音。朝烟想上前去听,夕岚抢先一步将耳朵俯在孟春月嘴边,哽咽道:“娘,有什么事你说啊,我听着呢。”
“对啊,娘你快说,夕岚在听。”朝烟在一旁急道。
孟春月不停地开闭着嘴巴,甚至急得抓住夕岚的胳膊,可夕岚仍然只是伏在她身上哭,好似仍旧没听清。
“娘你别急,慢慢说啊娘我听不清啊听不清嘶娘你抓疼我了娘呜呜你说什么啊娘”房里的人只能听到夕岚断断续续地哭声,大致猜到了情况,都有些焦急。孟珲皱了皱眉头,转开了视线。
突然,抓在夕岚胳膊上的手放松了力道,“砰”的落在了床上。
“娘——”
朝烟立刻扑上前,夕岚有些愣愣的,不敢置信地坐起身,呆了半晌也扑上去,“娘——”
孟珲上前,到了孟春月的床边便停下了,“给族长传消息,母亲她失持了。”
说完,孟珲俯身,抬起左手从孟春月额上拂下。
竟然,死不瞑目吗?
拂过的那一刹那,手心微麻,袖中的那只笔微微动了一下,在一片混乱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孟珲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孟春月,起身站到一旁。
第54章 再次启程()
人固有一死,对于当事人来说,再多未尽之词也会在孟婆汤中消散。剩下的种种,不过是给存活之人借题发挥提供条件罢了。
孟珲负手而立,绛紫色的衣袍与琉璃冠并未增添半分妖艳,他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忙乱与嘈杂,目光中不带丝毫情感,哪怕他的母亲刚刚离世。
孟春月的丧礼很快筹办起来,作为怀国右相的母亲、宁怀帝姬的婆婆、甚至是怀安帝的亲家,她的丧礼异常隆重。整个孟府都挂满了白色的绸缎,侍女也尽是白衣素花。孟珲纵使公务繁重,前三天也留在家中守孝,难得的没穿绛紫色衣袍,连琉璃冠也取下了。
楠木的大棺椁停放在前厅,这几日登门吊唁的人很多,柳下姐妹跪在棺椁前烧着纸钱。白色的纸张裁成铜钱的形状,一片一片在火盆中化作灰烬,夕岚望着摇晃的火苗,眼神渐渐遥远。她想起了如夫人,那个女人的眉眼与孟春月很相似,可她眼底明艳的笑意,与画中年轻时孟春月的灵动却是不同的。她也死了,有没有人为她烧一把纸钱,有没有人为她披麻戴孝,又有没有人替她盖一抔黄土呢?还有爷爷,她们姐妹俩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他了,也不知道他的坟前,有没有长乱七八糟的闲花野草。
朝烟也在想着别的,相同的是她们两个都没有再哭,能为这个娘流下的泪水,在那天算是流尽了。毕竟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的人了。
孟春月头七那天,赵芙提了包袱,到孟府告辞。
“妾身打扰贵府许久,承蒙关照,伤势已痊愈,今日便来辞行了。”赵芙对着孟府管家浅浅说到。
管家自然应允,还不忘祝其一路顺风,赵芙点头应了,便提起裙摆下了石阶,往西南而去。那是徯国的方向。
头七一过,便是入土的日子了,孟珲作为长子哪有不在的道理?怀安帝特意许了他一天假,为亲母送行。
孟春月入的是孟家祖坟,族里的老人们大部分都来了。等一切事情都结束,已是傍晚。
孟家一家人坐在花亭用晚膳,除了红白喜事,怕是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吧。
饭吃到一半,夕岚诺诺开口:“兄长,你你知不知道天厥山啊?”
孟珲手中的白玉汤勺微微一顿,道:“怎么了?”
其他老人眼色都有些不善,食不言寝不语,孟家这样的大家又怎容如此行径?但是见孟珲都开了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眼中鄙夷之光尽显。
朝烟也有些意外,天厥山?夕岚什么时候听来这种东西?
夕岚踌躇了一下,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说:“娘亲去世前,在我耳边好像说什么‘快去天厥山,找’什么什么的。”夕岚顿了顿,竟哽咽起来,“我也没听清,娘亲讲了好多话,可是我都没听清,我我唯一就听见这句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都没听过这座山”
朝烟赶忙拿出帕子为夕岚拭泪,孟珲却隐约皱了下眉头。他这样的人,怕是泰山崩于前都仍可面不改色,夕岚一句话竟让他皱眉。
“我知道天厥山在哪里,既然母亲说让你们去,便去吧。明日一早便启程。”孟珲放下碗筷,说到。
话音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道:“守孝须三年,我孟家岂可置礼节于不顾!”
孟珲抬眸:“你的意思是我不孝?”
这人立刻想起孟珲才是守孝时间最短的,不禁有些讪讪。
又有人提出异议:“她们二人怎可与你这个长子作比?再者这天厥山是何处?在座怕皆是不知吧?”
众人附和,他们的确未曾听说过。
“既然母亲遗言如此,我作为长子怎可不遵?至于天厥山,诸位应知我母亲当年之事,路上所遇故人之处而已。”孟珲见还有想要开口阻挠的,冷声道,“明日还有早朝,玉眠先告辞了。”
众人想阻拦却也不敢,这的确是孟珲孟玉眠的做派。
朝烟直到第二天上马车时还有些不明状况。
“天厥山是什么地方啊?娘有朋友在那里?夕岚你知道吗?”朝烟坐稳后,对夕岚说。
夕岚没看她,只道:“姐姐都不知道的地方,我哪里知道啊。反正兄长派人送我们过去,兄长那样的人都说没事情了,自然就没事啦。你就安心吧。”
朝烟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嗯”了一声便作罢。
“对了,前两天芙儿姐姐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走了,真是的,好歹也要当面说一声吧,结果说走就走了,也不来看看我们。”朝烟嘟囔着,有些闷闷不乐。
夕岚捻起一个果脯放进嘴里,瞥了朝烟一眼,道:“芙儿姐姐也是怕告别的时候我们难过嘛,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这样也挺好啊。”嚼吧两下,把核吐出来,接着说,“七国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你看我们两个,以前就活在那么个巴掌大的地方,就觉得世界好大了,见到其他国家的东西都新鲜得不得了。可是现在呢,我们两个从沐国跑到怀国,在议政王府里绣过花,在宁怀帝姬府里面酿过酒。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不都发生了嘛?芙儿姐姐只是去了徯国而已,或许她找到芝樱的家人就会回来找我们呢?我们也有可能去徯国啊。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我就是觉得吧,我们俩跟芙儿姐姐应该挺有缘分的,肯定还会再相见的。”
朝烟破涕为笑,心中烦闷也一扫而空,“夕岚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的了,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夕岚得意地挑眉:“那是,夕岚长大了嘛。”
“是啊,我的夕岚,长大了。”朝烟笑笑,有些自豪,又有些怅然若失。
夕岚捻起一颗果脯递过去,“姐姐吃,张口,啊——”
朝烟依言张开嘴巴,伸了下脖子:“啊——”
车厢内两个少女笑闹着,伴着车轮辘辘,在风里传了很远。
远处某座高山之巅,有一绿衣女子立于巨石之上,负手而立,似在眺望天边的红霞。
“主上,她们已经出发了。”
“天厥山?”
“是。”
“你也去吧,没个人看着,我不放心。”
“可释空门一过,属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怕有违主上所托。”
女子静默半晌,声音似晚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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