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沐姝从青铜镜中看着从外面进来的男子。
风连玦脱下百年不更的血色红袍,换上素净的白衣,不戴任何装饰。
沐姝还是第一次见风连玦穿的如此简单素雅,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一办完温如玉的丧礼,你就即刻继位药庐尊主。有本少主在,无人敢多话!”
沐姝正要点头答应,林管家恰时从外面进来,躬身立在沐姝身后,“沐姑娘,前来祭奠公子的宾客已经候在药庐门口。”
沐姝放下手中的木梳,淡淡道:“林管家,我现在是公子的贴身婢女——桐儿,林管家还是早些改口,以免露出马脚。”
林管家微微颔首,拱手应下。
沐姝起身走出门外,边走边道:“公子喜静,让那些宾客都回吧。公子生前来往密切地豪客可以留下祭拜,其余的明日来参加继位大典!”
“是!”
如今药庐正是兵临城下的危难之际,走错一步便会惹来灭门之灾!
那些个虎视眈眈的帮派,都等着确认温如玉的死讯后,一涌而起,将药庐里里外外搜刮干净!
沐姝如此做法既摆足了药庐不可侵犯的神圣架子,又防范了那些不安分的黑手!
风连玦看着沐姝这沉着冷静的样子,顿时心安。不愧为大羽公主,如今已经颇有药庐尊主的架势。
沐姝一身丧服,侧身立于灵堂之下,领着与温如玉生前交好的游侠已经一一入府祭拜。
来宾不在少数,差点将药庐的门槛踏破。林管家一进一出的接待着,风连玦便守在灵前镇场子,有他在没人敢伺机胡搅蛮缠。
沐姝忙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见门口处没有排队祭奠的人了,这才松了口气。
“沐丫头,能入内的宾客已经全部祭拜了。你快去歇歇吧。”风连玦从灵堂外挪步进来,掏出汗巾递给沐姝。
沐姝回头看了冰棺中的温如玉一眼,摇摇头,她就想在这里守着。
“沐……桐儿姑娘,大羽摄政王前来祭拜公子,可否入庐?”林管家飞步进来,躬身回禀。
风连玦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沐姝,她费了好大劲才诈死回朝,她见还是不见呢?
“风连玦,我有些累了,你带他进来吧。”沐姝淡漠道,转身离开。
风连玦抿着唇,什么都没说,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人,明明将对方看得比命还重,为何还要相互折磨。
林管家领着南宫铭进了灵堂,沐姝恰好行到门口,与南宫铭面对面撞个正着。
沐姝匆匆扫了南宫铭一眼,赶紧低头出去。
“站住。”
南宫铭冷声叫住了她,沐姝的心本能的咯噔一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走到哪里都一副上位者的气势。
“摄政王有何吩咐?”沐姝并未转身,背对着南宫铭回答道。
“转过身来。”
南宫铭一直盯着沐姝的背影,冷言勒令。因为这身形像极了沐姝!
沐姝手中一紧,依旧没有转身,“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林管家,招呼好摄政王!”沐姝说着,抬脚就要走。
“姝儿!”突然胳膊被人猛地抓住,向后一扯,沐姝便一个旋身。
南宫铭终于见到了背对着的女子的面容,柳眉薄唇,大眼肤白,确实是个美人,却远不及沐姝。
这是这双眼……
像!实在是像!
南宫铭看清那人的脸,眼中透着失望,赶紧嫌恶的松开沐姝。
二人这面对面的对视,风连玦都暗自替沐姝捏了把汗,此刻就看谁更狠心,能收住情绪。
“摄政王这是何意?”沐姝望着他冷漠开口。
不过将近一月不见,南宫铭竟清瘦了许多,想必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很痛苦吧。沐姝心中一抽,不免心疼。
“你是谁。”
南宫铭冷声质问,带着毋庸置疑的霸气。
沐姝收敛着感伤,冷漠回应:“公子的贴身婢女季桐。”
南宫铭依旧毫不避讳的直视沐姝,冷言:“医仙何时有婢女了?本王可从未听他提及。”
沐姝提起裙角迈步入了灵堂,“公子不喜外露,况且我一直待在药庐之内替公子管理药庐内务,从未迈出药庐半步。”
从未出过药庐?南宫铭眼中迷惑更深,继续试探道:“你可知温如玉与一位沐姓姑娘交好?”
沐姝拿着戒香的手不由得一顿,他果然还是看出来端倪!又继续若无其事的点香,沉声:“季桐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公子的事我无权过问!”
这个季桐来的蹊跷,南宫铭还想刨根问底,沐姝递给他三柱香。
“摄政王不是要祭拜公子么,公子不爱吵杂,摄政王还是少说话为妙!”
沐姝板着面孔,冷声警告他。这气势这姿态都与初见之时的沐姝相差无几!
南宫铭眼中暗藏玄机,似在度量着什么,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接过沐姝手中的香,屈身颔首向温如玉的灵牌前深鞠一躬,拜了三拜才将燃着的香递予沐姝。
沐姝静默地接过香插入香炉,转头高声吩咐着:“林管家,摄政王是药庐的贵客,将左厢腾出来给摄政王歇脚,好生伺候。”
“王爷请!”林管家立即站出来应下,摊开手请南宫铭离开此地。
南宫铭抬眸深深地看了沐姝一眼,眼中的深意让人捉摸不透,似乎能将她所有的隐瞒和炽热的深情窥透。
沐姝眼珠一转,收回原本躲闪的目光,冷眸直视南宫铭,寒意如丝,不见得半点温情。
南宫铭敛眉挥袖离去,她不是她。沐姝的眼虽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绝,但又布满星辰大海,即使在黑夜也能曜曜生辉!
而这个季桐,眼中只有无尽的杀戮与仇恨,绝不是他的姝丫头。
沐姝坠入灵渊身亡,南宫铭靠在沐姝的坟头总觉得沐姝依然还在他身边,为他添衣置饭,嘘寒问暖。
以沐姝与温如玉的交情,若是她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参加温如玉的丧礼!
看来,是他想多了,沐姝早就坠崖,哪里还有会命在!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继位尊主()
见南宫铭转身离开,沐姝终于松了口气,她虽然带着人皮面具,但这双曜黑的眸子却掩盖不在它的光华。
唯有仇恨与血腥,才能掩埋住她眸中的星海。
这样的冷酷无情,南宫铭自是没有见过,一时恍惚认错也在情理之中。
“你还要瞒他多久?”
风连玦上前一步,站在沐姝身后淡声询问着。
沐姝一直瞧着门口他离开的痕迹,默默摇头。
“忘了罢。”
二人身负命劫,也许,这一世,他们都不复相见,各自安好!
前尘往事,怀念就好。
风连玦看着沐姝单薄的身子心里好一阵心疼,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伸到半空中却又尴尬的收回来。
沐姝一定不希望让自己看到她柔弱无奈的一面,风连玦别过脸去,强逼自己看不见。
……
翌日,温如玉风光大葬,安于苍山之南。那里,有他喜欢的幽谭,有他深爱的桃林。
名满天下的医仙长逝,轰动一时。犹若天子驾崩,举国奔丧,上下皆泣。长街小巷,古木村落,皆能传出惋惜哀泣。
世人皆想登药庐,挥袖扶泪,叩头长拜。无奈药庐乃是神秘之圣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入的。
只有药庐尊主逝世或是新届尊主继位,才能让世人窥探一二!
能入药庐参加继位典礼的宾客,都是各国之中的风云人物,还有些温如玉的旧友。
药庐之中。
风连玦以主人家的姿态位于上座,林管家端着托盘站候在一侧。
在座之人看得明白,想必温如玉已经在死前就将药庐托付给了风连玦。看来这药庐日后是要姓风了!
众人纷纷收起狼子野心,安分守己地参加典礼,谁都没那份魄力,敢与风云城对峙!
见躁动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风连玦敛衽起身,挪步到大殿中央,沉声正色道:“医仙乃本少主至交,药庐之事本少主操心自是份内事。今日是药庐新任尊主继位之日,各位不远万里前来参加,本少主感激不尽!”
风连玦口中说的是感激涕零,可任谁听不出其中的警告,若是还有人敢打药庐的主意,就等着风云城的拜访吧!
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吐露,只能随声附和,快些开始大典。
风连玦看了林管家一眼,后者点头,表示万事俱备之后,他才朗声开口:“请新任尊主入殿!”
他这一道高声,满座宾客纷纷咋舌诧异,席下一阵窃窃私语。
皆以为这尊主之位非风连玦莫属,风云城吃进去的东西怎么忍心吐出来,落入旁人之手!众人实在猜不透风连玦的心思,不知此番做法有何深意……
就在众宾客各怀疑虑之时,只见一女子迈着莲步挪步入殿。
她一身素白丧服,脚蹀布履,一头乌黑的秀发若泼墨般倾泻而下,并无任何繁饰。秀丽温婉的五官配上清冷的眸子,给人遥隔里之感,可望而不可即!
沐姝眼神凌厉,目视前方,脚走直线,行到风连玦下侧,转身面对满席宾客。
“她是医仙的近侍,医仙驾鹤西去之时,曾将尊主之位托付于她。”
风连玦面向众人宣布着沐姝的身份,有他作证,无人敢质疑!
“小女子季桐,虽无高强本领,但自小跟随公子,忠兴不二!季桐继位尊主亦是临危受命,宁愿九死也不负公子生前所托!”
沐姝冷言高声,冷冽的语气带着不可比拟的尊者之气!
众人不自觉地心生敬畏,想来温如玉敢将药庐尊主之位交付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想必此女子一定不简单!
坐于下座的南宫铭,手指轻敲桌面,细细打量着大殿之上的“季桐”。
为何每次见到她,就像见到沐姝一样。他们的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更换回放,为何他的感觉如此强烈?
听老人说,两个相爱的人,能够心灵相通,纵使是隔着生死迷雾!
不,不是她。南宫铭摇摇头,眼前之人分明是季桐,他的姝丫头已经死了!
大殿之上,沐姝跪于历代药庐尊主的牌位之下,要继位先祭天再祭奠各位前任尊主,整个流程繁琐而又庄重!
风连玦从林管家手中的托盘中的执起一支木簪,众人的眼球立即被那木簪吸引住。
座下有人失声惊呼着:“沉木簪!”
沉木簪是历届尊主退位登座的信物,代代相传,簪在人在,簪亡人亡!
这沉木簪是温如玉的父亲于病榻之上传给他的,自此从未离身。
直到元宵那个烟火阑珊之夜,温如玉才亲手将其摘下,插入沐姝的发间,便撒手人寰!
温如玉极少露于人前,见过他真容的人都寥若星辰,更别说如此近距离的观摩其真身了!自然让人按耐不住激动。
林管家立于一侧,举着一笺信纸,高声诵读着纸上内容:
“侍女季桐,伴吾数十载,聪明伶俐,才思敏捷,深得吾心!吾自知大限将至,羞于无后,然百年之基业不可毀。特破祖制,传位于婢女季桐,承吾遗志,善焉!”
这封遗书是三人“合谋”伪造的,上面还清清楚楚的盖了温如玉的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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