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谁也不是傻子,平白的给不是自己生养的孩子掏这么大笔钱。二来,五爷和五奶奶以前也实在得罪的人不少,没几个和他们走得近的。
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他家的几个孩子那性子也不讨人喜欢,老大虽然还没娶亲成年,可是行事儿倒挺象他爹,干什么什么不成,就对吃喝玩乐的上心。老二暴躁好惹事,隔三岔五的就和人打架。这两个活宝,那谁家都不想沾手的。这可不是添碗饭的事情,那可是搅家精!万一这两小子跟他爹一样,既会赌,又会弄死人,祸害完了自家还会卷了包逃跑,到时候自家发善心反成了引贼进门了,那可找谁哭去?
再说那两个姑娘,李心莲那性子,也没人不知道的。就算原先不知道,经过初一那事儿也知道了。爹要卖女儿是不对,可女儿揪着人家朱公子不放非得要给人当妾婢就光彩?她妹子性子也不好,还手脚不干净,在坐的都清楚。除非谁脑子打了结了,才会把这烫手山芋接到臫手上去。
连平时和老五家臭味相投的老六都一声不吭的,缩着头装鹌鹑。废话,他自己家孩子还养不过来呢,脑子烧坏了才上赶着给老五养孩子!老五原来还想从他这儿借钱呢,多亏他没有借。
后头坐的人说了句:“他们不是有舅舅家吗?难道他们不管?”
“他们才不管呢,闹腾半天,说让咱们还他家一个公道,其实看着就是想要钱。后来眼见着占不到便宜,撒手走了,压根儿没管这几个孩子死活。”
“这也太凉薄了……”那人说得愤慨,可是一想到自个儿身上,就心虚气弱了。
是啊,凉薄不凉薄,谁不得先顾着自己家?
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李光沛出来时,天阴着,已经起了风,家人打着灯笼在族长家门口等着,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李光沛沛拢了拢斗篷,刚才那半天灌了一肚子茶水,越灌肚子倒越饿,早就坐得不耐烦了。
族长毕竟老了,既爱面子,又爱钱财,遇事又不肯担当——
这事儿且有得烦呢。
回到家里,四奶奶也是翘首以盼,见他进门,忙迎上来:“可算回来了,怎么这样晚呢?”
“族长唠叨,说个没完。”李光沛问:“有什么吃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四奶奶忙说:“有有!让灶上一直热着鸡汤呢,让人**汤面条来,吃了暖和。”
“好,就面条吧。”
四奶奶满肚子话,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赏灯
鸡汤是煨了三四个时辰的,面条也是擀好了晾在篦子上头用细纱布盖着的,一说要吃,下了锅一滚就熟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李光沛吃了两碗面条,还又添了一次汤,肚子饱了,人也暖和了,懒洋洋的打起了呵欠。
“事儿怎么说的?”四奶奶比较关心这个。
“没议出什么来。空口说白话,个顶个能说。一到真金白银,就全都不吭声了。”
族大了,外面人看着显赫,其实族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据说以前据到战敌年月,族里倒是上下一心度过难关。可现在是太平年月,谁不顾着自己呢?你上赶着揽事儿,族里人面上夸你,背地里肯定要说这人真缺心眼儿。
“这倒也是,谁也不愿意平白背这么大包袱。要是孩子人品好也就算了……”关键这几个孩子都随爹娘,实在不是什么好苗子。都这么大,要扳过来可难。再说,谁又不是至亲,费那功夫费那个钱有什么好处?
“其实办法有,只不过族长碍着面子不肯自己说出来就是了,指望着别人先开口。”
“嗯?”
“族里头远支的,都快数不上关系的破落户子弟多着呢,乡里乡亲的,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呢,就给口饭吃,不拘是在铺子里头当个伙计当个学徒,还是帮着谁家跑腿打杂儿收个租什么的,都饿不着。李光沛铺子里就有这么个伙计,说起来也是李家同族,只是关系远了。一个人干着活儿养活多病的老娘和弟弟妹妹,很是勤快。去年李光沛还借了他银子做本钱算他一股,贩了一批蜀中来的锦缎。转手挣了差不多一倍,还了本钱,他剩下的钱够盖屋娶媳妇了,对李光沛当然也更死心塌地了。
只要勤恳,愿意吃苦花心思花力气,日子总是能过的。
四奶奶十分感慨,但还不忘叮嘱丈夫:“别的就算了。咱家出点钱也没问题。但是可不能把人弄咱家来。老大就不说了,去年秋天在庄子上调戏佃户家的闺女,差点让人拿锹拍死,这品行实在太差了。还有六丫头,干的净是那没羞没臊的事儿,名声早坏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四奶奶有些心疼地摸了下丈夫的额头:“累坏了吧?这几天就没闲下来过。床铺好了。被窝也暖过了,早点儿睡吧。”
李光沛握着妻子的手,就让她软乎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每天这么回来了,家里热饭热菜热被窝,还有这么热乎的贴心的话,在外头就算再苦再累再烦他也都甘之如饴。
这件事情拖了好几天,老五家撇下的几个崽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没饭吃了可不会自己忍饥捱饿,直接到族长家大门前去哭去了。哭诉没爹没娘的苦处,说希望族人可怜可怜他们兄弟姐妹几个。
族长又给噎得难受。把人召集起来再商量。这次大家倒不象上一样全装鹌鹑。眼见事情逼到大门口儿了,再不管一管。保不齐明天就会跑自己家门前去嚎丧去。族长本来顾着面子,可现在面子已经挂不住了,不如快刀斩乱麻。
果然事情的结果和李光沛预料的差不离,兄弟俩一个被打发去了杭州,一个送去了房安镇的书院读书。姐妹俩则交给了族里一位长辈照料。那位长辈算是李光沛的堂姑。她守的望门寡,从十六岁定亲,未婚夫死了之后。她就立志守节,一直没有出嫁,在族中很受敬重。由她抚养这两个姑娘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来。至于她们将来的婚事——那到时候再说,现在谁也不肯提这事儿。仿佛大家都不提,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一样。
这当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可是换个角度想,有了这样一对爹娘,这两个姑娘将来只怕也很难嫁得出去。尤其五老爷不是死了,他是逃了。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活着?即使带了一笔钱财,可他没有户籍,没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活法绝对不会光彩,说不定还会作奸犯科——这么一来谁还肯求娶他的女儿?只怕连儿子也很难讨媳妇。毕竟谁家都不想受牵连。
族中人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但是被安排的人当然不满意。五老爷的长子一向也是游手好闲的,要他出力挣饭吃,他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以前放纵他的父亲和溺爱的他的母亲已经都不在了,面对族人的安排,他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而李心莲她们姐妹跟随那位守寡的姑奶奶,日子也并不好过。那位姑奶奶又林见过,她不象李老太太一样,要奉养婆母,抚养儿女,操持家务。她是全身心投入的在“守寡”,
四奶奶这些日子都把又林拘在身边儿,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象是生怕自己稍一疏忽,女儿就被谁给拐跑了一样。这些天出了这么多的事,等尘埃落定,已经是正月十五了。镇上的花灯会到了正日子,越发热闹。从正月十二日到十六日,镇上张灯结彩的的,处处都是花灯,家家都放炮竹烟花。
十五是正日子,李光沛也带了家人儿女出门观灯,当然,十分低调。他们从后门出来,就直接上了船,河的两岸都是灯,有人家在门前悬挂着灯笼,有的在树上系着灯,桥栏上还系着莲花灯、鲤鱼灯什么的。有的做的考究,但大多数都是红纸竹篾糊的,红彤彤的讨个喜气。
通儿被四奶奶抱在怀里,兴奋的左看右看。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晚出门,而且又有这样的热闹看。德林对弟弟炫耀:“这有什么,我以前就看过!”可他自己的眼睛也快不够用了。
上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天气不好,下着雨,家里当然不会让出门,外面也没有什么热闹。再上一年……德林记不清了,好象也没有出来。
这回他用压岁钱买了好些花炮,可惜娘和祖母怕他炸了手,不敢让他玩。可是能出来看灯,那比关在家里放花炮玩更有趣。他缠着又林,不停的问东问西,一会儿问这个是什么,一会儿又问那个东西是什么来历。又林打小儿把他给抱大的,很有耐心地一一告诉他。姐弟俩亲亲热热坐在一处说话。四奶奶嘱咐着:“可不许乱动,这个天这么冷,万一掉下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老太太笑着说:“难得出来一趟,别老拘束他了。这前前后后都是人,他也懂事,不会乱跑乱动的。”
德林连忙点头:“是是。”
四奶奶也忍不住一笑。
这些天风波不断,实在让人烦心。难得一家人出来赏灯,是应该好好儿开心一次。她转头看了一眼,李光沛就坐在她身边。舱里灯光柔和,大家的面容看起来都显得朦胧。这么看着丈夫,岁月留下的风霜的印迹都淡去了,看上去他就象二十年前一样并没有改变。四奶奶听着桨片打水声,忽然想起刚嫁过来那一年,丈夫也曾经陪自己出门观灯。小夫妻俩混在人群中,偷偷的手牵着手,其实花灯如何根本都没有留心,心怦怦的直跳,握在一起的手,掌心出了汗,热乎乎潮乎乎的。
李光沛也想起了同一件事情,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那会儿人年轻,脸皮也薄。再说,就算是夫妻,在外头也得相敬如宾,不能有什么亲密的举止。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已经儿女成行,也早已经不复年轻。
李光沛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妻子的手,低声说:“你看,那边有芙蓉灯。”
那是并头的两盏灯,俗称叫做并蒂莲的。
德林忽然朝后头挥起手:“朱大哥,朱大哥。”
又林转头去看,后头一条船的船头上站着个人,正是朱慕贤。他笑着朝德林也挥了挥手。
前面要过桥,已经有两条船等在那里,李家的船也停了下来,朱家的船从后头赶上。朱慕贤招呼又林:“李家妹妹,你们也出来赏灯?”
“是啊,难得天气好,外头也热闹。”又林问:“你不用温习功课么?”
“总看书,只觉得脑子都僵了,祖父硬赶我出来,说让我换换脑子。”
朱老爷子这是让孙子劳逸结合呢。说实在的,一味死读书确实不是个事儿,又林听说过有苦读十年的书生,一下场看着试卷,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了——除了过度紧张之外,之前的日夜苦读大概也没起到什么良性作用。
“张驰有道,朱爷爷说得有道理。”
朱慕贤笑着说:“正是。出来吹了吹风,看了会儿灯,是觉得思路更清明了。”
李家妹妹说话总是很熨帖,而且她懂的也真不少,没读过礼记,可说不出张驰有道的话来。可惜,表妹却不怎么喜欢读书……
朱慕贤很快将思绪转了回来:“你们这是要去西边塘湾吗?我们正好顺路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啊,听说今年西塘湾那边几家大户出钱,请了两个好班子来演戏。还有许多焰火热闹可看。”
朱慕贤看旁边并没什么人,轻声问:“前些日子的事,都妥了吗?”
又林有些意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