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再看那弯弯的眉眼,可见是调笑她无疑。
林弦歌冷着一张脸,方才还有几分想信他,现下却是一分也不剩了!
龙门寺之行来得突然,将将离去时却是人心惶惶。为全了王氏与整个王府的脸面,在京兆尹搜查时并未大张旗鼓地声称林思源是与丫鬟私奔,而只是说王氏曾在寺中看见了林思源的踪迹。至于春鸢,林弦歌也“懂事”地在林邦彦的授意下,向管事递了个死状,只说她意外身亡便了事了。
无奈在寺中搜寻半日,一向精明强干的京兆尹竟也找不出丝毫头绪,包括王氏屋内丫头婆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未曾见过林思源的身影,一时之间,捕快甚至怀疑是王氏思子心切,梦中见了幻象便当作真的。林邦彦也不好再强令京兆尹等人在此拖延,便叫了侍卫一同送人下山,而王府女眷则再多留一日,以免与官府同行,在京中惹出些流言。
林弦歌听闻此事,却是一笑了之。她早已料到林邦彦不会深究此事,一个有了污点的儿子对林邦彦来说又何尝不是家族之耻?若说他爱惜子女,倒不如说爱惜自己的名声和王府的声誉更多一些。父亲尚且如此,她一个异母的姐姐也不必作出那些哀伤忧愁的样子来,便只带着林丝竹待在老王妃的院子里,借此宽慰老人一番。
老王妃年近六十的人,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先前神采奕奕全是受自小习武征战的好处,如今人到暮年,却是先丢了一个孙子,即便平日里她对林思源没甚好感,此刻也难免觉得伤感起来。
“祖母还请宽心,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二弟不会有事的。”林弦歌也只好挑着吉利话儿说,替她轻轻吹凉茶水。
老王妃却转而笑了,那笑容里仍旧带了几分苦涩:“你这丫头,平时从不屑说这些无用之话讨人喜欢的,今日倒真的转了性儿了。此事如此诡异蹊跷,若不是你房里那丫头真的一起不见了,我只怕也当做是你母亲做了场梦罢了。”
说罢,她撩起马车的帘子,向前头林邦彦所乘的马车看去:“咱们王府素来人丁稀少,你父亲这一辈便只有他一个,到你们这一辈,翰飞自然是个好孩子,可是思源也不错,我本想着日后他们兄弟互相扶持,王府才好日益鼎盛,没成想。。。。。。”
话音刚落,趴在她膝头的林丝竹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撅起嘴道:“祖母偏心,府中分明还有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有我,丝竹长大了也能替父王争光的。”
老王妃被这孩童的天真之语逗笑了,心头却仍然沉重。世道如此,于世家大族而言,女儿家便是再出色,也抵不过一个平庸的男子有用。她当年一心学武,将门虎女之名传遍京城,便是战场上用兵杀敌也有女修罗之称,可这又有何用?年轻时立下汗马功劳,待到年迈,众人还是只将她看作一个在夫家荫庇下享清福的后宅妇人罢了。
这童言无忌,倒是令林弦歌对林丝竹刮目相看了,世上女子能有此自尊的只怕不多。老王妃所想,她自然是猜得出,也不会与她辩驳,甚至前生的自己还会十分认同。但是回想前世,助东晋杀完颜真这个北狄战神,甚至换了十年东晋和平的人,是她这个无用的闺中女子,王府正统的继承人和主子,却是躺在她的功劳簿上,准备搏个从龙之功光耀门楣的。既然无数将军士兵都做不到的事被她做成了,那么这王府,这东晋,这整个世道,又有何颜面瞧不起她?
话到嘴边,林弦歌却生生咽了下去,只又出言相劝道:“总之,此事已经交由父王和京兆尹处理,祖母还是不要忧心。再过几日就是祖母寿辰了,说不准借着祖母的福寿冲冲喜,二弟就平安无事了呢。”
老王妃的六十大寿,府中自然是要大办的。而老王妃又是有诰命在身,只怕到时满朝文武都要携家眷赴会,思及此,老王妃又不免愁了起来:“你还说,到时应付那些个文绉绉的大臣钦差什么的,只怕还不够我头疼的呢。”
当年叱咤风云的将门虎女,自来便怕那些交际应酬,即便做了江夏王妃几十年也还是如此。林弦歌微微一笑,只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是夜。
因白日遇了刺客,林弦歌有些无心睡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心中燥热,唤了冬渔来添些安神的熏香也仍然如此,便索性自己起来点灯,打算生生熬过这一夜。
谁料刚刚点亮烛火,就嗅得一阵异样的甜香,她做了两年的细作,于毒物迷药之上最是敏感,当下便心叫不好,立刻死死掩住自己的口鼻。只是终究晚了一步,她连日里未曾好生休息过,平日里的警觉也去了几分,最终那烛火微微下,只映照出个蒙面人影进屋,生生地把瘫软在地上的林弦歌拖了出去。
一盆凉水兜头泼过来,林弦歌方才惊醒,恍然间还以为自己身在北狄,正被那完颜真毒打亵玩。她动动手脚,发觉自己被捆得牢固,且方才闻了迷香,全身发软,全无脱身可能,而看那周遭装饰,虽然简陋了些,却也是东晋人常用的陈设。
“哟,小娘子醒啦?”一声粗野的狂笑,林弦歌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拿匕首站在她面前,伸出另一只手怜香惜玉一般地替她擦去迷了眼睛的水珠。
林弦歌身子不能动,心中却在思索,见那人轻薄于她,也不恼怒,只沉声问道:“阁下深夜掳我至此,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昏暗的房间忽然亮起了一豆灯火,林弦歌这才将周身环境看了个清楚。她绝不是在龙门寺中,这地方似乎是个破旧的堂屋,四处都是剥落了的红漆,除了这大汉以外,还有个男子刚刚点火照明,其余还有几个人,皆是一身肮脏布衣,手中握刀,生得煞是凶恶。
如此。。。。。。这应当是一窝山贼强盗一类的了。
那点火的男人也凑上来,冷笑着:“咱们也抓过不少女子,不是哭就是吓晕过去,你这小娘们儿还挺有胆子,那人说得果然不错。。。。。。”
“闭嘴!”拿着匕首的那汉子怒喝一声,吓得点火的男人立时住口,“要你多嘴,滚一边去!别看着这小娘子生得好,便也想来分杯羹!”
林弦歌心中大概有了思量,她缓缓地直起身,直视那汉子令人生畏的面孔道:“阁下请我过来,大概是想。。。。。。问一个人的下落?”
本就静谧的堂屋,此时更加万籁俱寂。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看着那首领模样的汉子。
林弦歌心中冷笑,到底是一帮子粗蛮汉子,心无城府不说,绑了人来被点破目的,竟都像个呆头鹅一般愣在这?她好好地在龙门寺,便是有山贼强盗掳人,也不大可能单独抓了她一人,毕竟论容貌,林管彤才是第一美人。这地方显然是个多年不曾住过人的,这伙山贼将她抓到此地安置,大抵是怕被人发觉不能将人一路带回自己的老巢。那点火的男人还说了“那人”,可见,是受人指使,才要抓了她的。
这几日来,她得罪的,可不就只有王氏一人?想来王氏也是急了,明日便要打道回府,才顾不上许多,不知从哪儿寻了这窝山贼流寇,想从她口中得出林思源的下落了。
那汉子发怔了片刻,匕首却贴上她的咽喉:“你别想耍花招!横竖爷几个都是做人命生意的,官府从来没管过!你纵然发觉了什么,也不能奈我们如何!”
白日刚遇刺,夜里便被掳走。林弦歌叹口气,说不准那慧远敷衍老王妃的话一语成谶,自己近日的确是有灾祸。如今寒光暂时随沈长渊离去,魏千又在府中养病,冬渔即使发现了端倪,想来这地方也不会轻易被人找到。就算自己机敏过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又如何在这些粗壮大汉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想了想,她便定住心神,先与那首领周旋道:“阁下想问的事,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知我全盘托出后,阁下等人可会放我平安离去?”
冰凉的刀锋毫无缝隙地贴着她的脖颈游走,那汉子竖起浓眉道:“倒是胆大,敢与我谈条件?!我实话跟你讲,花钱买我们做事那人是有事问你,但也说了,问不出,你就送给我们弟兄几人处置,你倒是猜一猜,咱们想怎么待你?”
这一伙山贼做惯了人命勾当,性子也有些扭曲起来,平日里最享受妇孺苦苦哀求,甚至垂死挣扎的模样。林弦歌却是那般镇定自若,令这汉子有些不适起来,再看那双清亮亮的,颇有几分风情,此刻却淡漠如冰的眸子,他竟品出了几分嘲讽。
“谁管你说与不说?你就是说了,我们弟兄几个也要先受用了你,再拿刀在你这脸蛋上划上几个口子,然后,将你丢进下等窑子里接客,毁容了不要紧,反正那窑子里荤素不忌,凭你这身段,只怕也是恩客如云。”他被那眼神激怒,竟是有些发狂,手中的匕首游移到林弦歌的面颊之上比划,另一只手也扯开了她的衣襟。
他的呼吸粗重而带着一股隐隐的恶臭,双手互相摩挲着,显然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林弦歌虽非绝色美人,但却肌肤白嫩,还带了几分禅房中清幽的檀香。那汉子深吸一口气,沉醉地闭上了眼。
第二十一章 离间()
“不愧是大家的小姐,这衣服布料都比咱们精细多了,又生得这副模样。。。。。。咱们平日里哪有机会碰一碰这等货色?”首领兴奋地涨红了脸,手上越发不规矩起来,林弦歌本就是夜里安寝的装束,很快便露出大片肌肤,叫那首领看直了眼。
林弦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只是仍然有强烈的羞辱感和不甘盘桓在脑中。她重来了一世,难道注定了是与前世同样的结局?不。。。。。。她这一次,只怕要死得比前世更加卑微。。。。。。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越过那首领向四周看去,只见所有人都只在原地,看着那首领肆意凌辱于她,唯独方才点灯的男人面色不好,看向这头的眼光也有些忿忿。
林弦歌计上心头:“我愿告诉你们那人的下落,只是,我只能说与他听。”她轻轻抬起下颌,朝向点火男人的方向。
“你别想耍什么花招!要说便说!”那首领显然沉不住气了,气势汹汹地又举起匕首贴住她的面颊。
“阁下还勿冲动行事。”林弦歌却仿佛不知那是一柄足以令她容颜尽毁的匕首一般,镇定自若道,“阁下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你这些兄弟们考虑。显然雇用你们的那人想要的并非我的命,而是要一个人的下落,只不过,恰好我知道罢了。若是你们给不出,只怕凭她的性子。。。。。。她既然有本事找到你们掳我,自然也有本事。。。。。。赶尽杀绝。”
那首领显然并未被她三言两语说动,反倒是点火的男人面色一凛。他自诩胜过首领十分智谋,平日里被他压着也便罢了,如今这桩生意若做不好,牵连的可不是他一人,而是所有弟兄们的性命身家,他不得不站出来。
“好,你说与我听。”他不顾首领的怒视,向前一步直视着林弦歌的双眼,“众位兄弟,如今可不是我僭越,不服管,而是此事涉及咱们所有人的性命,不可图一时之快将这小娘们儿办了了事。”
其他几个汉子听闻此言,也不多阻拦,各自持着武器在,显然是默许了男人的行径,倒是气得那首领涨红了脸,只是他们跑江湖的贼寇最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