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一笔描绘上的,“这副好模样,定是京城中顶美的新娘子。”
林弦歌却不语,她心知自己与母亲相差甚远,只是淡淡笑了。
“二姐姐,你打扮好了吗?”方才把凤冠戴在盘好的发上,门外便有一声怯怯的呼唤。是林乐仪带着府中女眷,来为林弦歌送添妆。
林乐仪、陈侧妃、钱姨娘、朱姨娘、鸳鸯,手中都捧着红布包着的匣子,一一送上,无非是些首饰、丝绸等,别出心裁一些,便是古董墨宝一类,林弦歌一一收下,轻声谢过。
“鸳鸯。”林弦歌却打开了鸳鸯所赠的匣子,仔细地看着里头的白琉璃玉兰镶金蕊的坠子,“鸳鸯夫人,我有话与你说。”
穿着一身海棠红色衣裳的鸳鸯心中一凛,面上却仍是那副心无城府的笑容。
第七十九章 大喜()
“哦?郡主可是不喜妾身送的白琉璃玉兰镶金蕊坠子?”鸳鸯露出一个俏丽十分的笑容来,那红色的衣衫映衬得她脸庞也泛着喜色,林弦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发觉鸳鸯原本尖尖小巧的下颌,也比往日丰腴了一些。比起从前的乡野小丫头,更像是个深宅中的年轻美妇了。
“这坠子做工精美,材质上乘,我很喜欢。”林弦歌微微笑着将匣子合上,交由冬渔收好,拉过鸳鸯道,“不过是如今要出阁了,却有些放心不下府中的事,平日里,我又与鸳鸯夫人有些交情,还请鸳鸯夫人多留些时候,我想叮嘱一二。”
这话一出,说得钱姨娘与朱姨娘有些面上发窘。陈侧妃是个老实的妇人,平日里不夺耀争宠,因此无话可说。但两位姨娘心中却忿忿,鸳鸯却只是个无名无份的侍妾,压了她们二位姨娘一头,岂不是给她们脸子看?
但林弦歌的目光一扫,二人瞬时便低下了头去。那目光比往日更加凌厉冰冷,想到林乐仪与朱姨娘合谋所作的事,便也对林弦歌此刻的反应无话可说了。
于是,林乐仪与两位姨娘、陈侧妃识趣地一齐退出房外,顺便也屏退了除了冬渔以外的所有人。房中只余林弦歌与鸳鸯、冬渔三人。
“既然人已经在这儿了,咱们便开诚布公地说吧。”
林弦歌的目光在鸳鸯身上扫视了片刻,便收敛回来,淡淡道:“昨夜,王府发生了一件大事,想必鸳鸯你已经知道了。皇上御赐给我的添妆被贼人偷盗,可奇了的是,这贼人并未将宝物盗走,而是就地砸了个粉碎。。。。。。鸳鸯,你可觉得奇怪?”
鸳鸯抿着唇笑了,她今日重妆,与往日清丽素雅的模样不同,大红的口脂衬得她多了几分妖娆之色:“这也是奇了,难道,这贼却是郡主的仇人,打砸宝物只为泄愤不成?”
“更奇的,可还在后头呢。那晚我吩咐了几个暗卫在库房外把守,其中一人指认说,那贼人穿着一身绣山茶花纹样的衣裳。。。。。。他疑心是鸳鸯你,可又有暗卫说,整个晚上鸳鸯夫人都在为我准备添妆,还替我绣了个双喜鸳鸯的荷包,不可能有工夫再跑到库房作乱。”
鸳鸯微微侧着头,似乎是笑得太久了些,那笑容竟有几分诡谲,口脂涂得不均,让她的嘴角也沾染上了艳丽的红色。
“的确,这个世道,总有人污蔑好人,真是防不胜防。”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得喜娘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郡主,吉时快要到了。”
冬渔得了林弦歌的眼色,提高了声音答道:“郡主有话还未说完,且等一等,定然不会误了上轿的时辰。”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嗖地一声,一个人影自房梁上落下,房中突然多出一人来,林弦歌与冬渔倒毫无紧张的神色,鸳鸯却捂着心口后退了两步,直到看见来人是谁,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千儿,好端端的,你躲在那上头做什么?”她带着几分喜色迎上,拉着魏千的手笑道。
“姐姐,你说错了。”魏千却并未答话,而是沉着声缓缓将手抽了出来,“这世道是不好,但是这一回,却无人要污蔑好人。”
房中的气氛仿佛骤然凝固了起来,鸳鸯的笑容消失,她咬着下唇轻声道:“千儿,你这是何意?”
魏千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只是那几分沉痛却是显而易见的明了:“你与喜鹊,乃是一对双生姐妹。昨夜,你暗地里叫来喜鹊,在你房中做针线,好让众人都以为你一直在房中并未出来。而你却暗中从其他门出入,悄悄到库房中,将御赐的珠宝打碎,再回去将喜鹊替下来。故此,暗卫看到的山茶花,的确是你衣裳上的纹样,而你院中的丫头小厮说你一直在屋内,也并未说谎。”
啪嗒一声脆响,鸳鸯后退一步,无意中将小桌上的彩瓷莲花捧心瓶给摔了个粉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道:“千儿,你怎地也胳膊肘向着外人拐?你我是姐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且不论这事儿是否是我做下,即便当真,你也不该如此伤我的一片心。”
“双生子的确难以分辨,”魏千只当做没有看见她,而是对着林弦歌解释道,“但是,我却与两位姐姐一同长大。喜鹊忽然从庄子里来到府上,我便觉得有些奇怪,暗中观察她们的动静。果然,后半夜,房间里头的人影,虽然面容装扮与鸳鸯相差无几,但我细看了一眼,她的左耳后侧,有一个红色胎记。而这个胎记,才是我两位姐姐用以区别之处。”
他讲得简单明了,林弦歌点点头,再度望向鸳鸯道:“鸳鸯,你要害我,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前日里你急着带魏千离开王府,而我未曾答允下来,便是你心中不忿的理由。我唯一有些担忧的却是,你怕是受了一些人的挑拨,才如此大胆,在御赐的东西上下手吧?”
她的话意有所指,无奈鸳鸯却全然失了心防一般,冷声笑了起来:“千儿,你当真要不顾亲姐姐的意思,甘心一辈子做个下人,做她这个郡主的一条狗?!”
“我不是下人,也不是狗。”
与她的失控相比,魏千却显得镇静许多。他眉宇间依旧是那种耿直爽利的少年气,却不知何时起,目光神色都变得坚毅起来,竟似一个成熟的男子那般了。
“姐姐,当日郡主救下我,又将爹和姐姐们安顿下来,给了我们一条生路。而她,也从未将我当作是下人。”
鸳鸯的笑声愈加凄厉,唬得冬渔赶紧将帘子挂下,又探出头去向外看看,生怕惊动了屋外等着送亲的人。
“她又是什么好东西!她以你的性命要挟,要我自甘为妾;分明已经有了婚约,却不愿放你我二人自由!这样蛇蝎心肠老谋深算的女子,你竟忠心耿耿为她效命?魏千,你究竟中了什么邪!”
被她如此说道,林弦歌却也不恼。她唇边逸出一抹笑容,一步步走向鸳鸯道:“此言差矣。首先,我并非是拿捏魏千的性命,那时节,拿捏我性命的是王氏,我若死了,魏千也藏不住,迟早会因功力相冲走火入魔而亡。其二,我曾答应你,待我出府,也定然放你们二人自由,这话作数。时至今日,我才有机会逃离王府,你提出离府的时节,却比我应下的要早上几月。”
说罢,她转过身,望着魏千,郑重道:“魏千,我说话作数,若是你愿意,从我踏出这王府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我的暗卫。”
魏千的脸上出现了刹那的犹疑,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着,淡淡笑着的林弦歌,和发丝有些散乱,却依旧风情动人的鸳鸯:“我。。。。。。不走。”
他不走,并非全是因林弦歌,而是为了一个忠字。即便如鸳鸯所说,林弦歌救下他们一家并非全然是行善,的确存了利用之心,鸳鸯更是被迫嫁入王府中来。可他却无法忘却,在生死一线时,是林弦歌给了她生机。
不仅是生机,还有寒光、暗卫等人的悉心教导,有冬渔时时留心照顾他的衣食住行。他纵然是收了那老者一生的深厚内力,可如今能够全盘应用自如,却仍然是这些人的真心以待,才让他有了今日。
“郡主。。。。。。从未将我当作下人。”
他想起自己往日里虽充作暗卫,可从未在林弦歌面前自称过一句属下,更未行过跪拜的尊卑礼节,而她身为郡主,却也不曾有过一次在意和恼怒。别的暗卫只听命行事,而林弦歌却每每都解释缘由,他不愿做的事,也从不勉强,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报答一个讲义气的朋友。。。。。。而非一个只懂得服从的走狗。
言尽于此,道不同,也不必再有更多的赘述。林弦歌微微颔首,对着鸳鸯道:“昨夜,魏千将实情告诉了暗卫,暗卫又禀报给我。我本想在众人面前揭穿,顺便将你背后那人也一并揪出来,但是。。。。。。我终究是有愧于你。”
“鸳鸯,当初利用你,强迫你作了妾室,虽是情势所迫,终究是我在利用你。”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自觉对不住你,所以,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人,不会再有人知晓。魏千不愿离去,但你可离去。我已打点好,你若想离府,趁着今日成亲,叫魏千带着你出去便可,后续的事宜,都交予我。”
那种锐气,野性和不驯的锐气在鸳鸯的眼中愈加显著。她听了这一番话,不知是该面露喜色,还是低头不语。
“不必充什么好人。那箱子珠宝毁了,今日,江夏王府必将覆灭!到时不用你,我自然也能离府而去!”
见她不领情,林弦歌也不再多劝。她只是微微抬眼,对着镜子理好了鬓发和嫁衣,任由冬渔将一旁绣着鸳鸯戏水模样的盖头也披在了凤冠上。
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眉心一点桃花艳丽,眼角眉宇,皆是妩媚风情。一点血红色的泪痣衬在苍白的肌肤上,红得夺目耀眼。
“因是我先对不起你,故此,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报复之举。只是。。。。。。若是你还想找那人帮忙,我便不会再手软。”
她顿了顿,重新抿了一层口脂上去,将那微薄的双唇染得艳红无比,竟隐隐有了浴血的锐利。
“江夏王府要灭,也不会在今日,不会经由你的手。我倒要你看看,今日的婚礼,究竟是个怎样的光景。”
江夏王府的长宁郡主,威武将军府的沈二少爷,他们的婚礼,究竟是个怎样的光景?
那传闻中轻浮无比却又生得比女子还要好看的沈二少爷,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喜乐奏鸣,喜钱喜糖抛洒得遍地都是,有人率先抢了,随即嚷道:“是银锭子!都是银锭子!”
原来,沈家的喜钱,竟不是寻常的铜钱或碎银,竟是用红布裹了银锭子,沿着京城街道一路抛掷。百姓们一涌而上,口中说着祝词,脸上带着喜滋滋的笑意。
再看那江夏王府的送亲队伍,喜娘牵着新娘子上了轿,那身后的嫁妆箱子如流水一般抬出王府,竟是让人眼花撩乱,半晌,还未尽数抬完。
“小丫头,听你的,我今日,准时来接你了。”
沈长渊在王府门口忽然下了马,他望向披着盖头看不见面目的人,嘴角忽然弯起。
而人群中,暗中潜伏着的几个侍卫目不转睛地盯着最后几箱抬出来的御赐宝物。为了脸面好看,王府中抬出的嫁妆均是开着箱子,教众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最后几箱中,满是古玩玉器,珍宝首饰,侍卫眼力过人,留心看着,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