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被猝然打破,露出了内里最无措、最脆弱的部分。让他无法就心高气傲的普遍情况去考虑,脑海里充盈着她迎面扔来的两个词汇。
变心。
分手。
“谁?”
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注入一滩死水的泥沼般沉重。
花濑摇头:“对不起。”
“我问你那个人是谁。”轰的语调已经完全冷了下去,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目前的状况都很是不妙,“既然能让你在一夜之间变心,好歹我也要知道他到底是个多么特别的人。”
“”
花濑张了张嘴。
这并非她考虑不周。
恰恰相反,花濑正是从轰所会做出的反应选取说辞,因为按照经验来看轰并非是会纠缠为难的人,在很多时候他在许多事情上都保持着旁观的无谓态度,加之平常很好说话——这点是花濑的失策,她完全没想到轰在她面前的平和是拥有何等特殊地位才能做出的妥协——她原本以为这会是很顺利的事,只不过会有些难堪。
但现今情形远超想象。
她认为轰并不会特别纠结于这件事,在考量上却完全忽略了所谓的“恋爱”对于轰焦冻来说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意义。
“还是这只不过是你找的借口?”花濑打定主意不松口的态度让轰想到了另外的可能,轰紧紧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变化中寻找真相,他不认为短短一夜能够使人改变这么多,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如果是这样,他大概还能好过些。
起码
不是那么糟糕。
花濑下意识地摇头,她非常坚决,坚决到让轰感到呼吸困难:“都是我的错,我没有骗你,是真的做了很可恶的事。”
“所以,不再喜欢我了吗?”
她告白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
如同坠落的精灵,从相遇的那刻起便跳跃着落在他心上。
“对不起。”
“”
无可言喻的无力感。
并非不想挽回,并非毫不在意,然而花濑的断然让这一切显得毫无转圜的可能。都已经说出了这种话,如果再纠缠下去,恐怕不止是自尊的难看。
但是——
“真的不行了吗?”
宛如抵达沙漠深处耗尽水源的旅人,眼前分明有着可以自救的办法却无法伸出手去。因此做着难看无比的垂死挣扎,期待对方能够接纳。
在少年不曾妥协的傲骨上,这是他做过最低声下气的事。
花濑稍作迟疑,忽略心底的异样再次摇头:
“对不起。”
一句话便足以将人打入深渊。
整个上午教室内的气氛都很奇怪,耳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也是非住校人士中最先发现花濑和轰之间状况不对的人。
别的不论,轰实在是太明显了。
平常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落在花濑身上,每当这时眼神就会变得很柔和,顺势望过去就能找到花濑的身影。但今天一反常态,他们两人没有分毫的眼神接触,甚至于,轰身上有着明显冰冷抗拒的气息,目光更像是刻意避开花濑所在的位置。老师点他起来回答问题时,明明是简单的基础题,轰却像是神游天外似的好几秒才回过神,给出答案。
他们一定有什么问题。
要说花濑和轰会闹别扭,这点耳郎认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绝非空口白话,毕竟两人的性格摆在那里。外人眼中乍看不太好接近的轰面对花濑时又是绝对的百依百顺,花濑也从来不提出无理的要求,还时刻顾及着轰的心情、经常会给他送小礼物。这简直可以拿出去当做情侣范本的交往默契无人能及,放眼全校都是令人羡慕的组合,他们二人会出状况,这绝无可能。
午餐时轰都没有和花濑同行,耳郎随口问了句,不可否认存着好奇的心思,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让整桌人手上的餐具不约而同地往盘内砸去,一时间叮咣作响,很是壮观。
“——分手?!”
几乎是一喊出来身边还清醒的人立刻伸手去捂住对方的嘴,生怕在这种时候造成更大的打击。绿谷嘴里的猪排差点没呛死,连忙喝了口水顺气,脸色憋得通红,眼底明白写着的全是“震惊”二字。
“是我的问题!”
赶在他们发问前,花濑迅速地予以补充,完美地去除了他们怀疑轰做了什么的可能性。
“你”
八百万同学难得露出如此失态的表情,话到嘴边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吐出,“为什么突然就分手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是我任性又无理取闹,没有定性行事可恶。”花濑一股脑地把贬低词汇往自己身上砸,“总之和轰没有关系,我是人渣。”
场面有明显的寂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分手后是这种表现。”
少顷,梅雨若有所思的发言打破了这深感窒息的沉默,同样将话题引到了某个奇怪的切入点。
耳郎随之点头附和:“我也”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带着某种疑惑混杂未褪震惊的奇特表情,看上去跟倒膜做出来的批发产品似的。
用餐结束后,绿谷特意叫住了花濑。
“花濑和轰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能跟我说说吗?”
即便绿谷同样是满值好感,现在与轰所处的正是情敌位置,他仍然在此刻做出了不含杂质的关心行为,虽然这基本都是出于对花濑本人的坦诚关怀,但正是这点更显赤诚真心。
花濑不厌其烦、郑重无比地告诉他,这全都是由于她本人的问题,是因为她变心了,轰是无辜的受害者。
或许是有了花濑在最初入学时的那番表现,绿谷即便震惊于这件事的突发,却也不得不承认更有一股“果然如此”的预料感。建立在那份依赖于强大与帅气上的恋爱,当然不能说有什么错,只是花濑的发言让他隐隐不安。现在果然成了现实。
想到这里,绿谷突然信服了花濑的说法,觉得无话可说。
花濑在绿谷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飘忽了一瞬,而后尽量不带情绪地说:“我果然是个人渣,根本不值得喜欢的。”
所以当朋友就好了,不要拿出满值的真心。
比起其他人,这份暗地里悄然增长至顶点的爱意让花濑一度没办法直面绿谷,就算到了这时候、明白他可能是正确攻略对象的现在,她心底还是抱着复杂又说不清的情绪,说出了暗示的话。
“或许花濑会这么认为。”绿谷没有察觉到她的深意,望着窗外嫩生生抽出的花骨朵露出略带苦涩的笑,“但如果是恋爱这种事,应该不止是一方说了算的。”
“”
绿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咧开嘴:“一不小心就这么感叹了,花濑不用在意我的胡言乱语。”
仿佛被这灿烂的笑意灼伤,花濑不着痕迹地别过脸,心底迟迟无法做出下一个目标对象的选择。
'小胜和出久都是满值。'
目前的情况来看,从他们身上验证是最顺理成章的做法,但到底该从谁开始,他们之间原本存在的身份关系让这个选择变得艰难而犹豫。
花濑几度抉择,甚至选用了“扔骰子”这种办法,工具是橡皮。仍旧下不定决心的情况下,花濑索性将命运交给了no。1英雄欧尔麦特:户外活动随机抽取的搭档,他会先拿出谁的号码就决定是谁。
“第一组——”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绿谷少年和椎名少女!”
欧尔麦特对学生们的称呼十分别致;但仍然能毫不费力地区分出他所称呼的人。
花濑愣了愣,悄然握紧了手指。
已经换好服装的绿谷自觉走到花濑身边,说起来这还是他首次和花濑搭档做任务;虽然不过是户外活动;但那也足够令他兴奋了。
“花濑!”
绿谷本是高兴地喊了她的名字,目光接触到不远处漠然站立的轰时突然收声;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故意表现出了不好的行为;他瑟缩的行为倒让暗中看着这幕的爆豪浮起冷笑。
花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到半途意识到什么已经晚了,和轰侧眸过来的动作撞到一处。轰的表现过分冷淡;像是看着陌生人;那双眼睛却幽深暗沉,花濑不小心看见就有种窥见利刃的不适感。
体育祭在即,加上先前事故的考量;“户外活动”实际地点为utopianshogaijikoba;所处雄英校内;在强度加大的监管力度下安全指数极高。欧尔麦特采取小组搭档的方式进行救助;虽然他是榜首第一、素来以单人活动进行的英雄;但对'合作'却看得很重。
——虽然他在随机抽人这点上并没什么好运气。
看着被分到一组的爆豪和轰;饶是梅雨这么冷静的人都在瞬间露出了恍惚的神色,点在下巴的手指都莫名颤抖了下。其他稍微有些隐约感触的人都不忍直视地别开脸;为这难言的莫名修罗场感到一阵窒息。
(所以说怎么都分手了修罗场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了啊!)
(难道就因为分手才显得情况更可怕了吗?)
绿谷一边觉得高兴一边觉得不安;简直要人格分裂。花濑见他没能及时跟上;出声提醒道:“出久?”
这一声直接把爆豪脸喊黑了;走过去的时候差点撞到绿谷,气势锐不可当。
实际上,花濑和轰的分手现场,爆豪无意听到了那么两句。非要他说,确实是有几分刻意的成分,因为无法不在意,所以行为是他最不齿的偷偷摸摸都还是做了。
椎名花濑的话到底是否完全可信,爆豪和轰同样持怀疑态度,然而心底还是下意识去猜测了那个可能。他并不认为花濑口中的那个人会是他,即便他们前天晚上还接吻了、甚至于花濑在国中时期追求过他,可正如所说,那应该都是不带“真情实感”地追求,否则椎名花濑就应该“从折寺中的楼顶跳下来了”。排查身边的人,最大的可能只能是臭久那小子,但依他看来花濑对臭久的态度应该是纯友情——不,或许是没有发觉到的喜欢也未必?毕竟椎名花濑从小就会为了臭久出头打架,不论什么事都要护着他。
这么想来
啧。
这边花濑心事重重得十分明显,低头沉思时露出特有的空白神情,整张脸给人的感觉顿时变得冷淡而高不可攀,绿谷侧眸望过去时,心脏的剧烈跳动却险些脱出胸膛。
(花濑好像越来越漂亮了。)
再度抬眼,这次绿谷的视线与花濑准确对上,是花濑刻意为之。
绿谷看得出来花濑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
“有什么事说出来没关系的,花濑。”
“那我真的直说了?”
“嗯!”
绿谷眼含鼓励地看着她。
“”
花濑沉默地转开视线。
在这种视线下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绿谷奇怪地凑过去看她的脸,不免又是心跳加快:“怎、怎么了吗?”
花濑眼神飘忽:“算了。”
她说不出口。
很苦恼。
演习过程中要对场馆内的突发状况做出应对,找出散落在场馆内各位待救助人员,一举一动都会被全面覆盖的监控收录作为评分的标准。花濑和绿谷被分到泥石流区,凭借两人的默契配合有条不紊地将“受害者”依次运出,花濑还不忘提前对假人进行语言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