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儿哪是我们能进来的?都是世家所居,就是想买房子也买不到的。”
简宁轻笑,“莫多说了,咱们快走吧。”
带着张妈,福大,一行三人,很快便是到了钱翰林家的门口。
简宁看着大宅上的匾额,不由失笑。
自己来了这大明好像和姓钱的特别有缘?只是前两个都是结怨的,不知这个钱家的翰林夫人又会如何?
福大敲门,递上名帖后,很快就有婢女出来迎接。
“拜见晋陵先生。晋陵先生万安。”
婢女脆生生地道:“知道先生今日要来,夫人早早便命我在前院等着。快,先生,随我进来罢,夫人在等着了。”
“有劳姑娘了。”
绿荷笑着道:“当不起姑娘二字,先生叫我绿荷吧。”
顿了顿又道:“这位小哥,你且随钱大吃点点心去,我带你家先生先见我们夫人去。”
简宁点点头,“福大,你且随他们去。莫要乱动,四下探望,知道吗?”
“是,大姑娘!”
一行人又过了走廊,月亮门,再经过一个小花园后,才到了一座名为秋月堂的院落前。
一妇女从中走了出来,“先生大驾光临,妾身喜不自禁。只因家规甚严,不能出门倒履相迎,还望先生恕罪。”
简宁忙侧身,“夫人有诰命在身,云舒不过一介草民,哪里受得起夫人大礼?”
说罢便是裣衽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快起来,快起来。”
二人都半蹲着,场景颇有些搞笑,都在说受不起,快起来的话。说了两句,气氛一下就沉默了。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噗”的一声就笑了。
“是妾身着相了。先生非一般人,哪会被这些世俗所拘?”杨氏笑着道:“那婴宁,那三笑,哪一个是普通的女子?”
“这世道如此,有时也不得不做下表面文章,夫人见笑了。”
杨氏忍不住又笑了,“先生真坦率。”顿了下又道:“莫要站着,快,随我进去罢。”
“知道先生要来,我家夫人可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
绿荷兴冲冲地道:“特别是那个网油卷,那可是夫人亲手做的!那可好吃了,但也好难做的,时间都算得刚刚好,不然回炉了,上面的雪衣就不好吃了,老了”
“绿荷!”
老嬷嬷不悦道:“你怎如此多嘴?”
“绿荷姑娘天真可爱,嬷嬷不必责怪。”
简宁说着便又行了一礼,“劳夫人费心,云舒感激不尽。”
“先生就莫跟我客气了。”
“这网油卷制作颇为困难,以猪腹部的一块网状油脂裹豆沙而成。其网薄如蝉翼,要裹住豆沙不外漏就是难事。再加上那雪衣得长时间搅打,着实费工夫。”
古代的雪衣就是打发的蛋清。在没有电动打蛋器的年头,这可是个很费体力的活。
这翰林夫人如此客气,倒真有些让人感动。
“不愧是写出三笑传的晋陵先生。”
杨氏笑着道:“我就说,这网油卷怎么做先生必是晓得的。”
顿了顿又道:“这三笑传出了三笑本人传奇外,恐怕最传奇的就是八大菜系了。先生可知道?现在咱们常州的菜馆已开始整理菜谱,那德泰恒大酒楼请了各地的师父来,说是要办个八大菜系的宴会呢!”
“那可当真是盛事了。”
简宁感叹,“我那点想法也是出自民间,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稍加整理琢磨就行。”
“到时恐怕免不了又要请你去。”
简宁摇头,“不去了,不去了,我现在都怕了。以前老人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
“噗!”
绿荷忍不住笑出声,被杨氏瞪了一眼,杨氏道:“妹妹莫要介意,这妮子从小养在身边,被我惯坏了。”
“姐姐哪里话?”
说话间,二人已进了屋。简宁略略一扫,只见满室朴素雅致之气,暗暗点头。
这是个不慕虚荣,性情淡雅之人,可一交。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有时从一个人所居之所是能看出许多东西的。
吃了个网油卷,记忆被铺开。
在孤儿院时,每逢过年,院里都会做上一些网油卷。不多,一人可分一个。在那个少油水,少甜食的年头,这算是一品很珍贵的点心了。
那轻盈酥脆,入口如雪般融化的口感至今不能忘。如今味蕾跟记忆重逢,让她不由陷入回忆中。
杨氏见简宁沉思,不由好奇,“可是不好吃?”
简宁摇摇头,“儿时也曾吃过网油卷。如今再吃这个,倒是有些睹物思人了。”
前阵子钱大家将简宁的底给倒了个干净,故而简宁的一些过往杨氏也是略有耳闻。见简宁此刻眉宇间略带伤感,便安慰道:“妹妹如今名满江南,前几日各大茶馆上演的长生殿更是一|夜间轰动常州府,将来的好日子还多着,万不可灰心。”
“多谢姐姐宽慰。”
简宁喝了口茶,笑着道:“许是近日经历的事多了,总有些伤春悲秋的,倒让姐姐见笑了。”
二人笑了下,杨氏又道:“我也是看了妹妹的书,才有了这勇气。如今我儿终于回到我身边,即使夫君恩爱不在,也不重要了。”
“不争便是争,姐姐也放宽心,您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不能越过你去。”
“唉!”
杨氏轻轻叹气,“都说男儿薄情罢了,不说这些事也罢。”
她顿了顿道:“眼看清明就来了,过了清明我想举办个茶会,到时介绍下姐妹给妹妹认识,以后咱们相互也好有个依靠。”
这是要引荐了,这算得上大恩了,简宁忙道:“姐姐庇护之恩,妹妹永不敢忘。”
杨氏摇头,“我帮妹妹并无私心。而是看了画皮,看了婴宁,看了三笑,真真是觉得女儿家太不容易了。前些日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也不知这府尊是个什么意思。总之,多几个心眼没错的,我们不害人,但也不能不提防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姐姐也有此感觉?”
简宁叹气,“我也正为此事苦恼。我一个写话本的,哪能得府尊这般礼遇?”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心总没大错。”
杨氏神秘一笑,“那些贵夫人千金也很想结识你。上回书会名额有限,都好生遗憾呢。如今得知你是女儿家,恨不得个个都请你过府一聚。我知妹妹不喜这些,可也得为自己打算着,将来那吕德胜若动个什么心思,也得掂量着。”
大明的书迷都这么可爱么?这一刻,简宁头一次感受到了那句话的力量:人的名,树的影,在大明,只要你有了名声,便可所向无敌!
第44章天子()
“皇爷,您看,奴婢给您寻来了什么?”
豹房主殿内,一个面白无须,年约五十来岁的太监躬身来到一少年旁,一脸谄媚地道:“百小生又出话本了,奴婢特给您寻来的。”
“百小生?”
朱厚照一脸疑惑,“那谁?”
刘瑾黑了脸,道:“皇爷,就是写画皮,婴宁,陆判那个啊!当时您还说有趣来着。”
“奥,就那个写鬼鬼神神的人啊?”
朱厚照往躺椅上一倒,道:“初看还有些惊|艳,看多了也就那样了。都是些鬼鬼神神的东西,看多了心里烦躁。”
他顿了下又道:“那是那本三笑传写得还不错,里面的菜,啧啧,我让御膳房的人做了,也不知是不是书里那个味。”
“那有何难?”
刘瑾笑着道:“只要皇爷喜欢,奴婢令人将那百小生请来,问一问他便是。”
“不用了。”
朱厚照活动了下脖子,看了刘瑾一眼,道:“免得那些大臣又说我不安分。”
说罢便是冷哼了一声,“嘁,一群卫道士,看着就烦闷。”
“那皇爷得看看百小生的新书,奴婢敢打包票,您一定喜欢呢!”
“哦?能得你这么推荐,莫不是他又写出什么新奇事了?”
“可新奇了!”
刘瑾两眼放光,“写得是英豪,那叫一个热血沸腾,连奴婢这等没根的人看了都想学武了呢!”
“哦?”
朱厚照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最好武事,最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太祖,成祖那般上马打仗。听到百小生新书竟写的武事,立刻来了兴趣,道:“快,拿来我看看。”
“嗳。”
刘瑾忙将四册书送上,道:“皇爷上次赞了百小生,奴婢便让下面的小崽子留心了。见到他新书出来了,立刻就拿来先给皇爷了。”
“大伴,还是你最懂我啊。”
一句“你最懂我”,让刘瑾欢喜得眉开眼笑,一张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连连道:“为皇爷分忧乃是奴婢的本分,能得皇爷这一句,奴婢就是死也甘心了。”
他说着便是抹泪,“奴婢别无他愿,就想多伺候您几年,就怕有人容不下奴婢。”
“你放心吧。朕若连自己的奴才都保护不了,那朕这个天子也不当了。”
朱厚照说着便是打开了书,看了两页就彻底被吸引了。刘瑾见此,嘴角露出一丝笑。
只要天子恩宠,谁也扳不倒他。
嗯,这个百小生不错,看来得让人去打听打听百小生的底细了。
远在常州的简宁不知宫里的天子都读上自己的书了,她这会儿正在为哥哥的婚事烦恼。
说实在话,要一个好姑娘嫁给哥哥,她心底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虽说二哥长得挺周正,可却一辈子都是孩子心性,这在世人眼里就是身有残疾。
让一个大好人嫁给哥哥,那的确有些糟践人的意味。再者,她也怕时间久了,别人欺负自家哥哥。
这样的事世上也不是没有。二哥这个样子,自己得替他打算一辈子的。而不成婚也不成,那样就对不起简父了。
一连几日,她都是愁容满面,陷入了两难之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妈进来时,就见到简宁又在叹气。她放下手里的甜汤,道:“姑娘,喝点甜汤润润嗓子吧。”
“嗳。”
简宁点着头,可手却是没动。张妈见了,便道:“姑娘可还是为二哥的婚事烦忧?”
“是啊。”
简宁苦恼地道:“张妈,让好人家的女儿嫁过来会不会太作孽了?且我也怕嫁过来的女子心术不正,日子久了会欺负二哥。”
“有您在,谁敢?”
张妈坐了下,道:“再说这怎么是作孽?咱不求高门大户的淑女,就寻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本分,踏实,好生养就行。”
她顿了顿又道:“妾身没女儿,若有女儿定求着您给这个恩典呢。”
“恩典?”
“怎不是恩典?好多贫苦人家养不起孩子,就将女儿卖去为奴为婢,甚至还有卖进勾栏的,比起那些地方,您这儿可不是一个好去处么?嫁过来可是当人上人的,不比做奴婢得好?哪个穷人家的姑娘来咱们家那可是享福的,只要她安分守已,以姑娘的脾性哪能亏待了?哎哟,别说,说得妾身心口疼,我怎没个女儿呢?不然就攀上高枝了。”
“噗”,简宁被张妈逗乐了,“照你这么说,我让二哥娶个贫家女不但不是作孽,倒是行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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