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再看看,发现她呼吸平稳,目光沉静,不由暗自点头。
一介草民面见她这太后能保持这般镇定,是个沉得住气的。儿子就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管教。这些日子天子的变化她与朝臣都看在眼里,知都是这女子的缘故,心里也是感激。
自己折了几个孩子,就剩这一个,对他纵容了。如今国家被他搞得一塌糊涂,若再不收拾,以后自己去见自己夫君?
想到这里满意更是多了几分,抬手将自己头上的银鎏金镶玉嵌宝蝴蝶钗拿下插到简宁的头上,道:“这支发簪还是先帝在时命人打造的。如今哀家年纪大了,这红红绿绿的戴着也不合适,今日便赐于你吧。”
简宁忙道:“此乃先帝爷赐予太后,乃是娘娘心爱之物,民女不敢受。”
“有何不敢?照儿因你也知上进了,他乃天下共主,往日胡作非为,如今因你归了正途,莫说是一支发钗,就是百支千支也是受得。你且收着,先帝知道了也会高兴哀家这么做的。”
“陛下本就是果敢上进之人,民女不敢居功。”
朱厚照脸上发红,道:“母后,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你做的好事别人还说不得了?!”
张氏瞪他,夏氏忙出来打圆场,“母后,妾身也觉着跟先生合眼缘,只是今日来得匆忙,也未有准备。只有手上这只母后赐的手镯看着尚能入眼”
她起身行了个福礼,笑着道:“妾身斗胆,还请母后同意,让媳妇来个借花献佛。”
“你这孩子。”
张氏笑着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同意么?”
简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自己当真是开了王霸之气?怎得都对自己这么和蔼?正德对自己有意思想必已传到这二位耳里了吧?这太后的态度她还能理解,可这皇后对她也这么亲热到底是什么鬼?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也别怪她多想,毕竟史书上这样的事多了,后宫这些女人有几个省心的?省心的都死光了。
她不动声色,按礼节行了礼,推辞了一番便是将手镯也收下。
“先生那本射雕何时能写完啊?”
张太后喝了一口茶笑着道:“你不知,这宫里多的是你的书迷,就连哀家也是爱看得紧。只是比起射雕,哀家更爱你的厨娘三笑传。”
“太后不觉三笑传太离经叛道么?”
简宁道:“士大夫多对三笑传有批判,说三笑非安分之人。”
“呵”
张氏冷笑,“合着人饿死了就满了他们的心意了?这三笑有什么错?不过是想活着罢了。莫说是在宋朝,就是我大明也不少顶起门梁的女子,左右都是为了活着有什么错?”
她喝了口茶继续道:“再说三笑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主人家看上了她,她哪里能反抗?这女子哪不爱俊才的?合着出生低微就不能仰慕才俊了?”
大明后宫的妃嫔出生都很低,像张氏夏氏这样好歹还算出生儒门,家里有个秀才爹啥的,多少还算沾了点书香气。像有的,干脆就是文盲,家里就是平头百姓,像嘉靖他娘,那真跟泼妇似的,大字不识,还特没素质。
所以这些人都特别反感别人说自己的出生,见到三笑这样的人自然有共鸣。
简宁笑笑,“太后说的是,想活着都不是错。就算出生低微也有仰慕人的权利,谢太后。”
“谢我做什么?”张氏奇怪。
“民女之前心里也忐忑,如今有了太后这话,心里也定了,不怕那些闲话了。”
“不昧良心的东西尽管写,以后多写些这样的,哀家喜欢看。”
“是,谨遵太后娘娘命。”
“哎呀,母后都写你爱看的了,儿子看什么?简云舒,我告诉你啊,射雕不写完你别想写别的,不然我跟你没完。”
“还有没有规矩了?!”
张氏瞪了正德一眼,忽然瞥见他手上有个红印子,顿感好奇,“你这手是怎么了?!”
正德一愣,低头一看,嘿嘿一笑,“没什么,儿子去逗小狗玩,那小狗挺凶,被咬了下。”
第90章母子抬杠()
“怎得这么不小心?”
张氏嗔道:“那些猫猫狗狗的都不干净,你可离着远些。”
简宁脸都黑了。
好你个朱厚照,想当咸猪手,被我教训了,居然还变着法来损我。你等着,晚点有你好看的。
见她低头撇嘴,朱厚照嘿嘿直笑。张氏看得莫名其妙,道:“你傻笑个什么?那些豹子也趁早放了,怪危险的。”
“太后娘娘说得是。”
简宁道:“民女听说这些未驯化的畜生多带有秽物,一不小心被抓了,身上的脏东西到了人身上那可是要命的。”
说罢便是起身冲正德福了福身子,道:“陛下虽勇武,只是禽|兽毕竟是禽|兽,还是远离得些好。”
正德嘴角抽了抽,逗她一句立刻就报复了,果然是个小心眼子。
“简先生说得不错。”
张氏点点头,“照儿,你那些豹子养着也颇费银子,又不安全倒不如放了。”
“母后!”
朱厚照跺脚,“你怎听起一小女子的胡言乱语了?”
“怎么说话的?”
张氏一瞪眼,“你娘我也是个女子,难不成女子说话都是浑话?简先生学富五车,那学问就是朝里的大臣也是认的,难不成你比她还聪明?”
朱厚照的心一下碎了。这话也太伤人了吧?这当真是我的亲娘吗?哪有这样说儿子的?
“母后,儿子也是5岁就开蒙了”
朱厚照期期艾艾地道:“也跟师父们学了不少东西”
“呵”
张氏冷笑,“知儿莫若母,就你那治学的态度”
她撇撇嘴,“连简先生一个手指都比不上。”
“母后!”
朱厚照脸涨得通红,“她一个写话本的有什么学问?!您这话有失偏颇!”
“写话本怎么了?”
张氏也来了精神,“哀家倒要跟你掰扯掰扯。这先生的话本哀家每本都看了,你可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了?”
她手一抬,道:“你也莫说了,估计你也就看出个好玩。可哀家却看出了先生的见识与渊博。就说这三笑传,陆判,里面的学问涉及极广,引经据典,张口就来,这若是没点功夫能写出来么?你不服气你写一本给哀家看看。”
简宁与夏氏不自觉地将头低了下来,这天下最尊贵的母子抬杠,咱还是降低点存在感比较好。
二人含胸垂首,又偷瞄,忽然目光触及,微愣了下,继而露出会心一笑,顿时距离感拉近不少。
“写就写!”
朱厚照气急了。最近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地被女人小瞧?现在连自个儿娘都看不起自己了?不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么?这倒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啊!哪有老娘嫌弃儿子的?
“哈!”
张氏笑了,“那你就写个出来我看看。”
她忽然冷了脸,道:“你这几年胡作非为,处处避着哀家,逃到了宫外,哀家不怨你,只怨自己当年对你太过宠爱。如今你也快到弱冠之年了,也该懂事了。你看看简先生,出生贫寒,父亲乍然离世,可她却凭着自己一双手愣是养活了哥哥,可创下了家业!你的处境怎么也该比简先生好吧?”
张氏眼里一片冰冷,“我个妇道人家不懂朝政,可你到底是我生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你父亲创下的中兴局面给败了!”
简宁有些懵。
不晓得张太后为什么忽然对朱厚照发难了。她不是应该很宠这孩子的么?
再想想,她忽然觉着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按理说,张氏能得朱祐樘如此喜爱,定也是贤惠之人。一个贤惠的人再宠爱儿子怎可能看着自己孩子败坏家业?且看正德对张氏还是很孝顺的。
既如此,那张氏的话应该还是很管用的。正德继位头两年干得还算不错,说明张氏对他还是有约束力的。可这两年,这家伙越来越胡来,联想到朝里忠直大臣的落败,答案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里,她神经一紧。堂堂皇太后都受制于刘瑾,那么在这宫里岂不是遍布刘瑾的眼线?
那么今天张氏这一出?
她不由警惕了起来。刘瑾这阵虽看着式微,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张氏若现在就想反击,未免太心急了。
她不由看向了太后,正巧张氏也看了过来,她抿嘴微笑,“先生,以后没事多入宫来陪哀家说说话。”
说罢便是挥挥手,一个宫婢将一块腰牌拿来,“这块玉牌你拿着,可自由出入宫禁。”
“谢太后赏赐。”
简宁行了礼,不动声色地将玉牌接下。一旁朱厚照哇哇大叫,“云舒写书要紧,哪能分心?”
张氏瞪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关心书啊还是关心人啊?”
说罢便是冲简宁一笑道:“好孩子,没事便来玩,哀家这傻儿子是个实心眼子,你莫理他。”
说着又将简宁打量一番,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天子如此爱护你,是个有福的。”
简宁抿着嘴佯装害羞。事情发展到现在已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这趟浑水早就在入京时便进来了。如今她能做的也只能是狐假虎威,尽量保得家人与自身的安危。
想到这里又是将刘瑾恨了一层。自己本来安安稳稳的过着日子,若不是刘瑾这人太功利自己怎么会卷到这权利角逐的浑水中?
带着太后与皇后赏赐的东西,满怀心事的简宁上了天子的车马。车帘被放下后,简宁望着正德,正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道:“怎么了?还记得那玩笑?简云舒,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这心眼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小?”
“朱厚照。”
她忽然叫他名字。
正德愣了下。
这辈子除了他父母没人敢叫他名字,乍然听见竟有种恍惚感。
“怎,么了?”
“你当真会护我一生安危么?”
她注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会实现你的诺言么?”
“这是自然。”
朱厚照昂起下巴,“君无戏言。再者,就算我不是君王,那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我既说护你一辈子自然就会护你一辈子。”
简宁垂下眼,低低道:“若你护不住呢?”
“那简单。”
他咧嘴一笑,“那就一起死呗,早死早超生。”
她瞪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说正经话。”
“我是跟你说正经话。”
他抓过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见她挣扎便道:“别动,妮儿,亲个。”
“去你的!”
她大怒,“你堂堂君王竟如此浪荡,你当我是什么人?!”
“记性真不好。”
他嬉皮笑脸的,在她脸上啄了下,“之前不说了么?媳妇!”
他拉高着声音,“听不懂?也就是婆娘!你是俺婆娘,俺稀罕你,成不成?”
“不成!”
她瞪着他,“我不稀罕你。”
“这多稀罕啊!”
他瞪眼,“你夫君我可是这天下第一的男人,有权有势不说,还有貌有才,你怎么就不稀罕了?”
“噗!”
她忍不住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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