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之后的皇太后,越发担忧宫内这么庞大的开支,而革命党所许下的每年拨出四百万两银子也未必够用。所以隆裕太后下旨遣散宫中的部分太监,来节省开支。并且她自己也开始带着宫女开始做女红。
而已经不在政治中心的紫禁城,不会因为退位,而缺少争斗,似乎这里就是一个争夺中心。隆裕太后,要求遣散太监,断了不少人的财路。很多人去找小德张求情,留在紫禁城里。
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只是这宫里有权势的女人,并不只是隆裕太后一个人。当年慈禧老佛爷临终前下旨溥仪继承穆宗(同治帝),兼祧光绪。其实,按照道理来讲,正统是在同治帝那里。但是当年慈禧老佛爷不忍心叶赫那拉氏从此失去了权势,便让侄女做了皇太后,也就是隆裕太后。
隆裕太后在姑姑身边那么多年,对宫里的争斗,还是学到了一些手段。她将同治帝的瑜、珣、瑨三妃,打入了冷宫,根本不把她们算做溥仪的母亲之数。光绪的瑾妃也得不到庶母的待遇。每次大家围坐吃饭,瑾妃只能站着。
隆裕太后不会忘记瑾妃的妹妹珍妃当年如何迷惑先帝,害得丈夫与姑姑有间隙,而自己夹在中间受气。所以她可以为保全皇室上下而在退位诏书上签字,她绝不会在后宫里让出半点权势。
而在后宫之中,想分得半点权势的,恐怕大有人在。趁着宫里的怨声载道,俞太妃,也就是同治帝的俞贵妃,似乎看到了时机。她说出了很多人不敢说出的话,隆裕太后轻信了袁世凯将大清国白白断送,隆裕是大清国的罪人。然后又搬出了民间的流言:叶赫那拉即使剩下最后一个女人,也要向爱新觉罗氏报仇。
而慈禧皇太后和隆裕皇太后,都是叶赫那拉氏的女人。
这些个话都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她感到了威胁,甚至这种威胁可以直接要了她的命。因为本来隆裕太后本身都在为退位自责,她始终都无法承认大清国的没落,甚至她一度抱着幻想“光复祖业“。她无法走出那天的痛!
这种打击,有些让她力不从心,无法还击。半夜时分,她拉着蓝谷的手:
“蓝谷,哀家来到这皇宫这么多年,图着什么。德宗皇帝,我的丈夫从来不会正眼看我一眼。我的姑姑,慈禧太后从来看不起我。多少人认为我一生无上荣耀,可谁又知道,我一直都是别人的光环下的那一道影子。大家都知道,那些个王爷、忠臣每个人都想争取那个所谓的优待条件,可他们没有勇气签下退位诏书,只有我一个人,我来做大清国的罪人吧。我来做这个罪人!”
说着说着,太后悲痛不能自已。她的泪水不断落在手上,她甚至都不再去擦拭。
蓝谷知道,跟着隆裕太后这么些年,她虽然是大清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可是她的性子却弱,几乎没有什么主张。她处处都听小德张的安排,无论当年要建造什么水晶宫,还是后来要模仿慈禧老佛爷的气派,这些她都是听人安排,她一个自卑习惯了的人,总喜欢躲在别人后面。宫里的太监一个个都背后说闲话,加上俞贵妃的挑唆,大家竟然都开始将矛头指向了隆裕太后,甚至对云格格也开始暗讽嘲笑。
蓝谷担心会因为宫里的几位太妃的争权夺利,总有一天会伤及云儿。她找到小豆子,说:“几位太妃,这几天总是在太极殿里大闹,王爷们来劝,也劝不住。”
小豆子平淡地说:“大清国都没有了,剩下几个老古董还在这里争风吃醋。我真是懒得管这些个事儿。你去告诉太后,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净。过几天,我看这紫禁城也住不了多久了。”
蓝谷感觉眼前这个小豆子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短短几个月,从退位到现在,小豆子越来越不把太后和皇上放在眼里,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果然如小豆子所说,袁世凯作为国民政府大总统,几次要求隆裕太后遵守清室优待条件第三款:搬出紫禁城。
隆裕太后还未从俞贵妃那里受来的气儿中消散,袁世凯这个要求,无疑是给她重重的一击。这紫禁城虽然冷,毕竟有着她几十年的回忆。这紫禁城虽然旧,但她心里却是只有这一个家。她是不会离开的,半步也不会!
隆裕太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与抗争,她便联合着效忠清王朝的忠臣开始了活动,无论是载沣、载涛还是张勋都在上下左右打点关系。而内务府忙着去和袁世凯求情,说搬去颐和园可以,但是要加固城墙。
谁人知道,在权贵们活动的时候,小豆子也没有闲着,他不断出入紫禁城,就像一个影子侠客,一会儿你可以在北京城八大楼看到他和国民政府的政要们吃饭喝茶,一会儿又在宫里伺候着前朝的太后。蓝谷虽然越加怀疑,但是她谨记主子的话,她近期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云儿。不过,小豆子似乎更加在意云儿。这一点,蓝谷隐隐约约感到了。
一天,小皇上带着云儿在颐和园游玩,小豆子紧跟着云儿,生怕她被人抓了去。小皇上一脸的怒色:“小豆子,退下!不要靠着朕和云格格这么近!”
小豆子跪在地上说:“皇上,奴才听从皇太后的旨意,要寸步不离保护云格格。所以奴才不敢退。如果皇上可怜奴才,就让奴才跟着!”
小皇上没等小豆子说完,拉起云衣的手,就开始在颐和园跑,后面小豆子也起来追起来,很多太监、宫女成群结队的大尾巴都跟在后面。
云衣笑着说:“皇上,原来你就这么捉弄别人的!”
他们两个跑在颐和园的假山池水之间,似乎很久这个没落的皇室没有笑声了。而小豆子却被逼无奈,他竟然开始轻功,飞在这碧绿的湖水面上,追逐着两个疯狂奔跑的人。
云儿立即停下脚步,拉住皇上看:“小豆子好厉害!”
小皇上拍手叫好,云儿几乎看呆了,大喊道:“小豆子,你真是个神奇的人!”
正在小豆子沉浸在大家对他的赞美的时候,忽然看到陈宝琛带着一个人走来,那个年轻人穿着长袍,带着眼镜。
当那个人正在慢慢移动着靠近,云儿兴奋地大叫:“李郁!李郁!你还记得我吗?”
李郁看到一个小女孩向他挥手,他似乎记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但是小豆子和皇上却面面相觑,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十五章:格格威武()
得知那位刺杀袁世凯的青年徐熙已经安全抵达广州,李郁收到故交之信,心里略作安慰。
8月份,孙中山先生到北京与袁世凯总统会晤,北京城一时哗然,大街小巷之报纸争先报道,所有的人几乎都想目睹一下中山先生之风采。
而李郁在这段时间也最忙碌。他虽然不是革命党,但是却深得中山先生的信任。李郁感念在日本与中山先生的见面,以及与同盟会友人的那些视死如归的日子。他知道,士为知己者死,士为天下苍生而活。中山先生此刻就在引导中国走向黎明。而李郁,必须要帮助这个人。
中山先生虽然与袁世凯每天谈至深夜,但却也不忘记给他写封短信,希望得到他的分析和判断。李郁每天都将自己在北京所有的感悟、见闻和判断都化成一篇篇书信。这些书信,悄悄地在北大和总统府来回传递。
这段忙碌的时间已过,李郁知道自己对保罗的承诺,也要到兑现的时候了。当陈宝琛约他一起去颐和园面见皇上,李郁似乎觉得这个机会,来得正巧。以前他总是婉辞拒绝,或许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他不愿意接近末代皇帝,不愿意自己在情感上有任何错误的判断。
精神矍铄的陈宝琛在颐和园中与李郁散步,顿时诗兴大发,吟道:
“闲居三十载,遂与尘事冥。
诗书敦夙好,园林无世情。
如何舍此去,遥遥至西荆!
人人都说陶渊明是真隐士,可是老朽却以为他虽然归隐南山,却依然胸怀天下。老朽当年在福州闲适二十五载,深谙其中意蕴。世侄,你身上有陶氏的影子。你不愿意涉足政治,宁愿在大学中一世安稳,做做学问。可是,在国家危亡时刻,做一个隐士,有时候,却是一种耻辱的标志。你,必须有所选择。“
正当李郁陷入沉思,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喊声,犹如天籁:“李郁,李郁!”
李郁仔细辨认这个兴奋地跑向她的小姑娘,似乎是记不得了。陈宝琛看着一脸迷惑的李郁,缓缓介绍道:“这是云格格。看来格格是认识贤侄了。”
李郁想起来了,那个昏迷的小姑娘,那个身上丝毫没有被约束痕迹的贵族孩子。
李郁礼貌而得体地鞠了一躬:“云格格,别来无恙?”
云衣眨巴着眼睛,一种晶莹剔透地眼神,半秒钟也不愿意从他身上移开。
云儿顾不得礼节,直爽地说:“李郁,我就知道我们会再见面的!如果你再不来,本格格也会去找你!”
陈宝琛觉得小格格有些越礼,他故意咳嗽两声,让李郁不至于太尴尬。
李郁趁机转开了话题,向走来的小皇上请安。
陈宝琛作为帝师,深得小皇上的敬重。他看到陈师傅带着一个清流雅士样的人物走来,便知有要事相谈。顾不得多追究云格格为什么知道眼前这个人名字,便他们一起谈事去了。
云儿有些不情愿,她在三个人后边走着,不愿离去。
陈宝琛扭头看到云格格竟然还在后面跟着,便提醒道:
“云格格,臣等和皇上有要事相谈。”
云儿道:“陈大人,皇上能参与,臣女为什么不能参与?”
陈宝琛道:“皇上是一国之君,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格格是臣,臣得不到皇上的允许,是不能参与皇上私事的。另外,格格是后宫之人,后宫不能过问前朝,这是我大清国一直以来的规矩。小格格,您知道了?”
陈宝琛不知道,云儿已经偷听他上课一年有余,每天五点钟他到达之时,这个小姑娘都在一旁等着了。
云儿毫不怯场,侃侃而谈:“臣女听说孟子老先生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陈大人,既然皇上贵为一国之君,理应不该嫌弃臣女才是。如今,大清危难,家父以为国捐躯,每个大清子民都应该效犬马之劳,为什么还要分前朝、后宫?如果分前朝后宫,为何那日让太后一人来承担大清的退位之羞耻?“
陈宝琛暗暗惊讶这个小格格的才学,她身居后宫,谁教她这些东西呢。时代不一样了,后生可畏,也可以指代女子了。
这时候,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昔日舌战群雄,飘逸如风的老师面对弱冠之年的**稚子,竟然哑口无言。
李郁这次倒是对这个小姑娘印象深刻了。他觉得大道理是不能唬住格格的,那只能用人情了。
李郁温柔地看着云衣说:“云格格,在下敢问,如果您有私事,想和小姐妹们说说心里话,你愿意别人跟在后面听吗?“
云衣知道李郁这是不愿意她跟着了,也并不在乎她对他的依赖。云儿低下头,沉默着。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唐突了,又想到蓝谷姐姐说过的话。自己这么做是极大的失礼。
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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