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姮见他一走,忙跟上去,耳朵贴在门上听楼下动静。过了片刻,听得客栈外马蹄声渐渐远去,才长舒了口气。
辛亏她还算了解自己师父,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以至于太担心自己,听到林子里有狼,都不会去深究真假。
霍鞅虽然带了大队人马离开,但仍留下两个仔细搜查客栈周围。那两个下属也十分尽责,客栈里里外外找了个底朝天不说,还对在场的人一一审视。但因为楚姮是新娘子,白天又被霍鞅亲自掀开盖头看过,便跳过不查。
这一折腾,天也快亮了。
楚姮回到屋中,关上房门,一把扯下盖头,拿在手里把玩。
好在她随机应变能力不错,一晚上有惊无险的蒙混过关。遭她这么一骗,估计霍鞅会在这山头找大半个月了。
楚姮正对自己这招“移花接木”洋洋得意,突然听得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将盖头盖上,就见杨腊“哐”的一声闯了进来。
“夫人,你快收拾收拾,楼下的官兵——”杨腊的目光在看到楚姮的一刹那,呆滞住了。
楚姮也愣了一下,随即飞快的将盖头蒙上,转过身去,怒斥道:“进屋不敲门,到底懂不懂何为礼教?!”
闻言,杨腊才回过神来,心口怦怦直跳。
这李四娘,长得可真标致怪不得二十七了,还能嫁三回。
她可一点儿都不显老啊。
杨腊搓了搓火烧火辣的脸,语气却是放低了很多:“夫人莫怪,夫人莫怪,我什么都没看清。”
“罢了。”
楚姮忍住了杀人灭口的想法,再者,杨腊分明见过她的通缉画像,却没有认出是她,说明那画像与她并无几分相似。
思及此,楚姮的心弦微微一松。
她问:“方才你说那些官兵什么?”
难道霍鞅又回来了?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杨腊忙道:“那些官兵总算走了,这会儿天已大亮,便来告知夫人我们立刻启程。”
楚姮“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杨腊犹犹豫豫的说:“那夫人你快些收拾,等会儿天气越来越热,你也不好受。我就在楼下侯着,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即可。”
说完,他便轻手轻脚退出房门。
楚姮透过盖头下的余光看到他动作,嘴角弯了弯。
待门一关,她走到窗边,想跳窗逃跑。岂料客栈几个小二正在马厩旁边刷马,她跳下去,立刻就会被发现。
这一下楚姮便为难了。
霍鞅一行人并没有离她太远,她不敢妄加行动,思来想去,只有继续扮演“李四娘”的身份,看看半路有没有逃跑的机会。
楚姮穿好喜服,蒙好盖头,确定装扮妥帖,才扶着栏杆缓步下楼。这般磨磨唧唧的作风,倒是和李四娘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杨腊没有不耐烦的发牢骚,反而贴心的帮楚姮掀开花轿帘子。
一路上都是荒郊野岭,楚姮借口小解,发现都不适合逃跑,且只有杨腊那匹马脚力不错,她强忍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思忖着等夜里到了镇上留宿,再偷马离开。
然而入夜,楚姮才发现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杨腊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平时对李四娘爱理不理的,今儿却主动献殷勤,飞快给她找了两个丫鬟来伺候。
楚姮问他何意,他还笑嘻嘻的解释:“夫人金贵,若身边没人服侍,大人一定会怪罪我。眼看没几天就要到清远县了,正好遇到人牙子在卖这两个丫头,价钱又合适,便买来给夫人使唤。”
“不必了。”楚姮藏在盖头下的脸黑如锅底,“我不需要,把她们还回去吧。”
哪知话音刚落,两个丫头便哭天抢地的哭了起来:“不要啊夫人,求求你收下我们!你若将我们退回去,我们会被卖去勾栏院!”
“镇上五十多的何员外想将我买去当、当小妾,我不想当他小妾夫人,你行行好,行行好。”
楚姮想硬着心肠赶走,可一听二人下场,愣是没忍心。
两个丫头听哭声也就十三四岁,楚姮摆了摆手,皱眉道:“好了,别哭了都。”
“夫人不赶我们走啦?”
“看你们表现。”
这句话完全就是敷衍,楚姮不觉得有什么。可等这两个丫头鞍前马后恨不得给她喂饭背她走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
端茶递水捶背揉肩也就算了,两个丫头还非得睡她床边,说是第一时间听候她差遣。
这哪是差遣?分明就是监视啊!
这样贴心照顾她还怎么跑路?
楚姮一阵好说歹说,两个丫头才慢腾腾挪到外间休息,但要她们去隔壁房间休息,两个丫头是死也不肯了。一拉下脸呵斥,她俩就抽抽搭搭委委屈屈的哭,本想将两丫头打晕算了,可一看她们面黄肌瘦矮矮小小,搞不好下手没个轻重给打死了。
于是乎,楚姮彻底没了办法。
天一亮继续赶路,要么走人迹罕至的小路,要么就是热闹的城镇,夜里两个丫头轮流守夜,有时候还能碰到搜捕她的京城禁军,可谓胆战心惊。
拖了几日,便已行至清远县。
但这些日子,楚姮也发现了冒充李四娘的好处,越显眼反而越安全,谁也不会猜到她华容公主竟然躲在花轿中。安逸惯了,便忘了自己假扮的是嫁给清远县县令的新娘子,这日,楚姮正在轿子里睡的香甜,突然被杨腊叫醒,告知她即将被抬去蔺家。
楚姮一下睡意全无,隔着花轿帘子,嘴长的老大:“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杨腊急着回去领那十两银子,笑眯眯的说:“怎么会呢?望州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夫人你来到清远县,直接就去我们县太爷府上拜堂,这样也好快些站住脚啊。”
楚姮对成亲拜堂一无所知,她愣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答话。
半晌,她才问:“什么时候?”
“现在。”
“”
她原本打算到了清远县,再找机会偷马逃走,可现在四面八方都是人,她纵然武功高绝,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楚姮这下完全没有了对策,还没想好办法,就感觉轿子一沉,稳稳落地。
左右两个小丫鬟给她撩开帘子,笑着说:“夫人,我们到蔺大人的府上了!”
第4章()
楚姮僵直着身子,仿佛没有听见。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以为她睡着了,忙又提高了音量说:“夫人,我们到了。”
楚姮无奈,只好扶着二人的手,从花轿中慢吞吞的走出来。
虽然只看得见盖头下的一方地界,可四周冷冷清清,与她想象的成亲场景大相庭径。楚姮心下好奇,忍不住问:“今日不是要拜堂么?怎这蔺家没什么宾客?”
她问这话,两个丫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一旁的杨腊说:“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大人以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出名,婚事一切从简,并未宴请。”
楚姮没有成过亲,但觉得杨腊这话像是某种借口。
她怀着狐疑的心,迈过台阶,来到府中。
刚进入正堂,突然听得一阵急促虚浮的脚步声,楚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苍老枯瘦的手握住手腕:“四娘啊,这么多年没见,你爹娘还好吗?”
楚姮强自镇定下来,她猜这老妇一定是那绿乌龟县令的老娘,于是接话道:“娘亲好几年前去了,爹在云州做买卖,身体健朗,一切都好。”顿了顿,又说,“难为伯母还一直挂念着。”
“哎,别叫我伯母啦,今日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叫我娘亲。”
“娘亲”楚姮咬了咬牙,“到底是四娘高攀了,说来寡妇再嫁,总归是不好听。其实当年的娃娃亲,可以不作数的。”
老妇拍了拍楚姮的手背,叹了口气:“女子三嫁也怪不得你,我儿八字与你正合,这点你不必担忧。我儿性子冷清,品行却好,你今后嫁给他,夫妇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我瞧着也高兴。”
楚姮也不知道再答什么,只好干笑。
便在这时,屋外急匆匆奔来一人,大喊道:“老夫人,蔺大人方才差人来报,他、他在东河乡巡视水田开垦,这会儿赶不回来了”
楚姮低着头,只见到此人穿着皂靴,想必是县中衙役。
她还没回过味儿来这话中意思,就听老妇一声怒斥:“胡闹!早就跟他说好了今日良辰宜嫁娶,他还跑去东河乡干什么?水田开垦这事儿,乡长县丞哪个不能做,劳得住他亲自去?!”
那人言语间颇为尴尬:“老夫人,你知道大人事必亲为,这个卑职也劝不住啊。”
老妇长舒了口闷气,一字字道:“胡裕,你就转告他,若今日不来与四娘拜堂,那就别认我这个娘!”
胡裕为难的挠了挠头,看向杨腊。杨腊挤眉弄眼,给他做了个“快去”的手势,胡裕这才“哎”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一闹,楚姮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了。
不请宾客,不来迎亲,甚至连人都不出现,这位县太爷,是看不上李四娘呢!
也是,娶个三嫁过的寡妇,年纪还大,搁谁心里能畅快?
楚姮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幸好这绿乌龟县令是个正常人,否则真对她殷勤喜欢,她还不好收场。
半晌,老妇才满怀愧疚的对楚姮道:“四娘,这个”
“娘亲,大人他公务繁忙,我都明白。”
老妇听楚姮如此善解人意,心头更难受了,握着楚姮的手,说:“你一路舟车劳顿,先回房里休息休息。至于那个不肖子等他回来,我定让他给你好好赔罪。”
楚姮心想正好,等会儿没人她立马逃跑。
两个丫鬟扶着她回房,楚姮借口犯困,企图支她们离开。然而那两个丫头死都不肯离开半步,一个说“夫人今日受了委屈,心中定是难过”,一个说“此处人生地不熟,夫人身边没一个使唤人”,楚姮一顿好说歹说,二人才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外。
好在房门朝东,西边两侧都开有窗,楚姮悄悄推窗看外边儿,绕过一处矮房,就是围墙。
但不知道围墙那头是临街还是树林,一时间不好贸然行动。
就在这时,楚姮听到房门外有人低声说话。
“姑娘,那李四娘一点儿都不受大人待见。大人明知道今日成亲,还故意躲去了东河乡。”
隔了片刻,另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青梅,不要胡说,表哥是有要事在身。若你这话让李四娘听见,她心底会难过的。”
名叫青梅的女子冷哼道:“姑娘你就是性子太好,处处只为他人考虑。若你顾及自己一些,说不定你早就嫁给大人了,怎会轮到这个克夫、又老又丑的寡妇!”
“青梅,你知道表哥他也只是奉母命罢了。”
“可不是嘛,我早就觉得大人是喜欢姑娘的,要不然今日也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来。”
楚姮听她们交谈了一会儿,忍不住冷笑。
这两人,故意站这儿说半天,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幸好她不是李四娘,否则以李四娘那泼辣性子,早就冲出去跟她们扭作一团了吧!
不过听这话,楚姮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这位绿乌龟县令,一点儿都不喜欢李四娘,说不定还深深喜欢他表妹。要不是蔺老夫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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