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婶和许常奇、许月娥先后赶到,三人跪地就问是不是捉拿到了食肺狗。蔺伯钦避而不谈,却是问:“鲁骅与你们从前有何过节?”
“鲁骅?”
刘大婶一愣,红着眼摇了摇头:“这人是谁?我不认识啊?”
顾景同怔然,忍不住追问:“怎么可能?你不是与他有过节吗?你仔细想想,买卖糕点有没有和谁争吵过?”
刘大婶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只道:“我记忆力不好,耳朵又背,有时候卖糕点会因为收银子的时候跟人斗嘴两句,但但若因为这些小事,就害我孙儿,是不是太恶毒了些?”蔺伯钦心下有数,扭头又问许常奇。
许常奇是老好人,他连连摇头:“左邻右舍关系都与我很好,这鲁骅我根本没有交集。”
便在此时,许月娥突然想起来了,她道:“蔺大人,这鲁骅我以前见过,他好像经常在我嫂嫂那里买草纸。”
“你嫂嫂?”
许常奇忙道:“就是草民的内子,蒋氏。”
许月娥道:“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像个文士?”
“不错。”顾景同与蔺伯钦对视一眼,又问,“他与蒋氏很熟?”
许月娥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偶尔去嫂嫂店里,就看见她在跟鲁骅说话。那鲁骅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吗?是不是因为我嫂嫂跟他有过节,他就就”许月娥说不下去了,想到了儿子的惨状,她抬袖止不住的擦泪。
蔺伯钦立刻对胡裕使了个眼色,让他将蒋氏拘来。
***
楚姮记挂着鲁骅家中搜出来的东西。
她思考了一会儿,转道去了北墙根儿的李仲毅家。
苏钰不在。
听李家的仆人说,他跟谢彤彤去别的街口蹴鞠去了。
楚姮又顺着一条街一条街的找,将近日暮,却见谢彤彤一个人站在福寿街的后门口,伸长了脖子。
“彤彤!”楚姮走上前,拍了下她肩,“站这儿干嘛?”
谢彤彤见是她,忙露出一个笑脸,指了指并不算高的围墙:“藤球掉别人院子了,苏钰哥哥翻进去捡,这会儿还没出来。”
楚姮下意识看了眼,只瞧见围墙里的一溜屋脊,暮色下,影影幢幢,看起来有些渗人。
“他进去多久了?”
楚姮想到近来食肺狗的案子,心跳如雷。
谢彤彤蹙眉道:“有一会儿了”
楚姮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来不及细想,当下便抬脚踹门,大喊:“苏钰!苏钰!你没事吧苏钰!?”
半晌没人应答,也没有人开门。
谢彤彤也慌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跟着楚姮一起踹门,就在楚姮急的准备翻墙的档口,后门被“吱呀”一声拉开,苏钰抱着藤球,和洪婆站在那里,一脸不明所以。
苏钰眨眨眼:“夫人,你怎么来了?彤彤,你们这是干嘛,怎么”
“怎么踹我家门啊你们!”
洪婆看那刚刷了漆的门,被踹的全是脚印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楚姮:“看起来水灵灵的小姑娘,怎么竟带着小孩儿做这种事?你是想偷东西还是想恐吓我这个老太婆啊?”
楚姮没见过洪婆,洪婆也不认识楚姮。
洪婆叉着腰,嚷得左邻右舍都打开门来看,她气呼呼的对楚姮道:“小丫头,我在衙门可有认识的人!杨腊你知道吧?那个小眼睛,跟我关系可好了!”
楚姮愣了愣,觉得杨腊眼睛可不小,眼睛小的是胡裕。
苏钰见状,忙出来解释:“洪婆婆,误会,是误会,你不要生气。这是县令大人的夫人,她担心我安危,所以才会踹你家的门。”随即,他又对楚姮解释,“夫人,你也误会了,洪婆婆人很好的,我们没地方玩蹴鞠,只有洪婆婆肯让我们在她家街口玩。方才我不小心将球踢到洪婆婆的家里,找了好久才找到。”
楚姮知是误会,不好跟一个老年人计较。
更何况这个老年人连胡裕和杨腊都分不清楚。
她对洪婆道了歉,洪婆也不是得理不饶人,说教两句,便关上了门。
一件乌龙事,楚姮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将谢彤彤先送回家,却没有将苏钰送回,而是郑重其事的弯腰,在他耳畔轻声叮嘱一番。苏钰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千万不要说漏嘴了,就说是你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
苏钰却蹙眉道:“但蔺大人一定会怀疑我,我一个小孩儿,怎会知道他们搜出了此物。”
“说的也是”
楚姮摸着下巴,道:“这样好了,你就说我跟谢落英他们一起聊天,然后提到这件事,你便来确认一下。”
虽然这个说法也很牵强,但苏钰唯楚姮的话是从,当下也不多想,飞奔去县衙。
蔺伯钦等人没想到,蒋氏还没到,苏钰却来了。
他一来就说:“蔺大人,我知道你们从鲁骅家搜出来东西是什么,那是密宗诵经用的五行转经轮!”
蔺伯钦闻言一愣,将苏钰引到后堂,拿出那铜铸的圆柱体。
苏钰看此物和楚姮描述的一样,便伸手拿过来,认真的拨弄道:“大人你看,这转经轮可以转动,上面镂刻的是金木水火土,是为五行转经轮。这东西在吐蕃密宗的作用,是以清净恶业、积聚功德著称。任何使用转经轮的人,皆为四大天王十方护法所护佑,同时也可清净五逆罪与十不善业,净化此轮回,临终时往生净土。”
蔺伯钦没想到苏钰竟会知道这种东西,他十分疑惑,问道:“你从何得知?”
苏钰早就将背好的话记牢,从善如流的答道:“以前在某本书上看过图册,是什么书我也忘了。”
蔺伯钦即使怀疑,却找不到可以怀疑的点。
他想自己虽博览群书,却不如一个小孩儿见多识广,心底不禁汗颜,打算回家再好好挑灯夜读。
“你所说的吐蕃密宗,是什么东西?”
苏钰“呃”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楚姮只告诉了那是五行转经轮,是密宗用来诵经的,至于密宗是什么,吐蕃是什么,他一头雾水。
好在他天资聪颖,说起谎来一套一套的:“这个我就不记得了,说不定大人多翻翻书,就会找到答案。”
蔺伯钦当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个小孩儿身上,知道这铜铸的东西叫五行转经轮,想必找到相关的文献,就能发现更深层的东西。
便在此时,顾景同在外来报:“佩之,蒋氏传来了。”
蔺伯钦点点头,示意苏钰在后堂等候,前往公堂。
蒋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葛衣,看起来有些狼狈。她伏在地上,双手瑟瑟发抖,见到蔺伯钦,小声道:“不知大人找民妇有何事要问?”
“关于鲁骅,你知道多少?”
蒋氏一个劲的摇头:“鲁骅就在我这里买草纸,我与他不熟。”她说到此,看了眼许常奇,“再说了,我夫君也不爱我跟旁的男子有过多交集,除了知道他以前是仵作,住在东平街,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真?”
“民妇绝不敢欺瞒大人。”蒋氏语气一顿,将手拢在袖子里,满脸愧疚神色,“不过此前,我因为卖他草纸贵了一文钱,他与我起过争执但我将那一文钱还给他了,却没想到他心思阴狠,竟、竟然找我外甥报复。”
许月娥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许常奇也是气的跺脚:“原来你还真和他有过节!我平日里便叫你别乱收钱,你不相信,这下好了,因为一文钱,外甥的命都搭了进去!”
蒋氏不敢回嘴,只伏在地上悔恨大哭。
蔺伯钦皱了皱眉。
他问:“你和鲁骅起争执,是什么时候的事?”
蒋氏迟疑道:“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他因此记仇了一个多月?”
“恐怕这段时间他都在细心策划,谋取我外甥的性命啊。”想到惨死的孩子,蒋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直对许月娥哭,“对不起,对不起。”
许月娥忍着泪,摆摆手:“嫂嫂,这不怪你。”
顾景同见得,叹了口气,走上前,弯腰对蔺伯钦感慨:“鲁骅因过节杀人,他在遗书里交代的清清楚楚。和刘大婶、蒋氏,都是因为买卖问题依我看,这案可以结了。”
蔺伯钦垂眸,看着手里已经摸的油光发亮的转经轮,没有说话。
第64章()
思索再三,蔺伯钦没有结案。
他暂时退堂,倒让所有人都不太明白。
许月娥许常奇刘大婶围着顾景同,七嘴八舌的追问:“县丞大人,难道真凶不是鲁骅?”“是啊,为何大人还不结案?”“我家孩子未下葬,便是想看一眼杀他的凶手,才能瞑目!”
“好了好了,你们听本官说。”顾景同示意他们安静片刻,他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要向着蔺伯钦,“鲁骅身死,死无对证,这个就需要进一步的查验。一方面是给你们死去的亲人交代,一方面,也要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一番话冠冕堂皇,将并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几人唬的一愣一愣。
将人好不容易安抚送走,顾景同擦着汗,便要去找蔺伯钦要个说法。
蔺伯钦正在问苏钰其他事。
苏钰虽然聪明,可到底不过一个小孩儿,他最后支支吾吾,简直都不会说话了。
蔺伯钦越来越觉得蹊跷,他正要继续追问,却见顾景同大力扇着扇子走进来:“佩之,你怎么回事?难道你觉得此案还没定论?”
“不错。”
蔺伯钦将转经轮拿出来,给顾景同解释了一番。
顾景同却不在意,他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这个东西说不定是鲁骅每次杀了人,为了消除自己的业障,而做的法事。”
“你我都跟鲁骅打过交道,他言谈中可以看出,不是一个粗暴蛮横冲动的人,他甚至还有些仁慈和理智。”蔺伯钦眸色一暗,“这样一个人,因为一文钱?因为买糕点?就杀了人家的孩子,说得过去吗?”
顾景同被他一提醒,也觉得不太对。
但他蹙眉反驳道:“可鲁骅的遗书你也看见了,那是他亲笔所写,不然等会儿杨腊将他家人带来,你再问问?”
“杨腊什么时候回来?”
“他昨日便出发去了望州州城,估计要明早才到。”鲁骅一个人独居清远县,子女妻室都在州城住。
蔺伯钦点了点头,让他将苏钰先送回去,随即从书架上拿了一摞关于佛教的书籍,开始翻看。
这些文献对于密宗的记载少之又少,看到天擦黑,蔺伯钦所得知的消息也不过是密宗传于吐蕃,百年前曾流入中原皇室,后被禁。
寥寥几句,对破案根本没有帮助。
蔺伯钦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他起身点燃屋中灯烛,便在这时,听到门外有些吵嚷。
他打开门,就见楚姮提着几个食盒,给胡裕顾景同等人分糕点,胡裕和其他衙役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大呼“好吃好吃”。
“这次可不是我做的,是落英做的。”
楚姮笑着说,“她做的好吃。”
胡裕捧着糕点,扭过头道:“不管是夫人做的,还是谢姑娘做的,能惦记着咱们就行了。”
“你还真会打主意。”楚姮朝他哼了一声。
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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