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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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第10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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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阿桂过来,笑道:“你那边没有箭楼挡着,风大,冷坏了吧谅你也未必有心思看景致,这千里眼你还拿去,得便上一眼,也不枉了这一夜热闹。”王廉便呈上望远镜。

    “这雪下得大了点。”阿桂接过镜筒捧在手里,笑嘻嘻说道,“奴才那边好歹还有盆火烤,主子这儿才冷呢!冰天雪地的,太后又有岁数的人了,娘娘们怕也受不得。奴才斗胆劝驾,且回楼里头暖和暖和身子。定下的子初还宫,到时候再出来打个照面。奴才还预备的有焰火,放起来,今晚可真是圆圆满满!”乾隆笑道:“朕不冷。方才已经有旨,哪个冷了累了不必硬陪着,可以自便。”阿桂笑道:“皇上不冷不累,谁敢歇着:依奴才见识,进屋歇一会儿,暖和了高兴再出来看。如何”

    乾隆这才起身,笑道:“好好!朕听你的!”连纪昀于敏中都陪侍着:进了箭楼。阿桂踅返身回来,已是脸上没了笑容。见李侍尧站在席棚口等着,开口便问“怎么半日才来”李侍尧道:“崇文门口的人太挤,倒了两间棚子烧了衣裳,两造里打起来,我去了一下刚回来。内务府方才来报,说五爷和二十四爷都殁了,问要不要报奏皇上。他们还在下头等着:呢!”见阿桂脸色,又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下头有人冲城上开火打枪!”阿桂压低了嗓子说道,见李侍尧吓得愣在当地,一把扯过他到垛口,说道:“你醒醒神,不要忙乱,听我说,皇上并不知道——我看仔细了,对面大栅栏那边远,一般土枪根本打不到城上,城楼下头禁放鞭炮,公然打铳子也万不能够。游人里头谁带枪一眼就看见了。所以,只能疑到这几队龙灯狮子,十拿九稳里头有人作逆!”李侍尧起初唬嘈了,此刻才回过神,咬牙看着:渐渐东去的几队龙灯,说道:“中堂解析得是!枪可以藏在狮子肚里,也可以当龙灯把儿舞弄——这好办,一下子就拿了他们!”

    阿桂咬着:牙关不言声,死盯着:下头,焰火一明一灭映在他脸上,瞧天时红时青时紫,煞是狰狞吓人,许久才从齿缝里蹦出一句话“不成!这里不能拿人。派人线上他们,东便门外下手!”李侍尧道:“明白!这用着:青帮,叫他们上去打群架,顺天府一古脑全都拿了!嘿,这狗东西们,油炸了他们!”阿桂呵呵冷笑,说道:“好,比我想得周到!你快去布置!”

    李侍尧又瞄了下头一眼,脚步匆匆去了。阿桂沿着:垛口边轩栏处边周匝巡视,一边察看下面动静,一边等待李侍尧的消息,又怕乾隆出来,担心着:还有逆民朝上打枪,几乎每次有起火火箭之类冲起空中,都是一个惊乍,用望远镜仔细瞧一阵才罢。但下边却再也没有打上枪来。城楼上东文西武交串着:指点灯火,箭楼内乾隆一拨一拨不时召见外省大员,城下头万众欢腾灯火如沸,算来只阿桂一人急得热锅蚂蚁般焦灼难耐——又不能对人说。

    将到子时,终于有了动静,崇文门东约里许,突然几间灯棚同时着:火,像是烟花爆竹铺子也烧着:了,一片火光熊熊里人影幢幢。阿桂急持望远镜看,恍惚中似乎有人救火有人打架,顿时提起了精神,眯着:一只眼仔细用手调旋望远镜,却见不少文武官员也往东头聚,傻眼儿看,一个太监惊乍着:叫“起火了!有人打劫!”阿桂回身立眉横目喝道:“放屁!我用千里眼都看不清,你倒看见了你要惊驾,我板子抽死你!”吓得那太监忙抽自己嘴巴告饶“中堂恕我的罪”

    “滚!”阿桂断喝一声,撵去了太监,铁青着:脸逼视着:一群赶过来看热闹的官员。他年纪虽不高大,这多年从来都是出将入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位置威望仅次于傅恒。在他目光逼视下,一众官员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讪笑着:干笑着:谀笑着:颔首点头打躬作揖纷纷散去。再用望远镜看,火势已经减小,渐渐熄灭,正阳门下的人们似乎连着:火的事都不觉察,依旧从容涌流,阿桂放下望远镜,眯着:的一只眼闭得太久,已睁不开,揉了揉,才两只眼一般大,一颗心略放下,想起自己睁一眼闭一眼训人形容儿,肚里也好笑。因干等李侍尧不来,阿桂一边派人打探,自过来进楼要请旨下城巡视。却见乾隆踱出来问“听说是起火了”

    “是。”阿桂恭恭敬敬回道,见纪昀于敏中身后还跟着:太监侍卫,一边陪乾隆到轩栏边测览,赔笑道:“东便门西南上头有家烟火铺子着:火了,李侍尧郭志强已经带人扑灭——皇上瞧,就是那片——事情不大,皇上不必挂心。”说着:便递望远镜。乾隆笑道:“就这么也瞧见了,不妨的。宁可无事就好,下头棚连着:棚,火烧大了就不成灯市,成了火海了。”纪昀道:“方才也有几家灯棚走水,我还奏老佛爷,这种事年年都有的。”于敏中却道:“年年都是顺天府,今年是朝廷指挥。也这个样子!事先划出格子,棚和棚不连,能省多少事”

    阿桂笑着:没有递声,纪昀几次信中言及于敏中“严刚细心明察”,读懂了就是个“苛刻薄情”四字。刚刚回京初交共事,他立刻领教了。李侍尧在下头忙得要死不能活,他说这站干岸看河涨话,也真叫人寒心。但此刻绝不是争辩时候。正此听见了景阳钟响,阿桂笑道:“该请太后皇后娘娘凤驾出来了,又要热闹起来了!”

    话音刚落,魏佳氏和金佳氏一边一个扶着:太后颤巍巍出来,后头那拉皇后也依次出来,城上头供奉们忙就举乐。一曲庆升平刚刚开头,城下四面八方爆竹声轰然炸响成一片,把音乐一下子就湮没了。东便门、西便门、广安门、广渠门、左安门、右安门、正中的永定门,似乎号令统一同时举火放焰花。在鼎沸海潮般的爆竹声中“通——通——”一个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一阵喧腾都是竭尽全力不留余地,更比御驾登楼时热闹十倍,连下头的腰鼓抬鼓都全然听不见。天上万紫千红霓光流彩花散花开,菊、梅、牡丹、大雨花、西蕃莲、葵花数不尽的花样争开斗妍,前花未消后花又开,城上城下无贵无贱君臣民商,万众仰头看那满天烟花,足有一顿饭时候才算兴尽。

    阿桂直到把车驾送进天安门,因于敏中要进军机处当值,自和纪昀跪了辞驾,这才舒了一口气,遣散了从驾百官,抹着:头上的冷汗对纪昀道:“总算办完了这件大事。你也回去吧。我方才见李侍尧。来不及说话,我还要听听他和郭志强说差使。”纪昀笑道:“那就偏劳你了。我也有几封信要写,皇上旨意交待的,虽然没有急务,还是今日事今日毕的好。”说着:便辞去了。阿桂在华表前站了移时,呆愣着:想明日如何向乾隆奏明,一阵风吹起来,裹着:雪花钻进脖子里,这才发觉雪下大了,几十个书办师爷亲兵戈什哈都跟自己一道:傻站着。看正阳门一带,灯火渐次阑珊,满地的雪约有寸许来厚,在灯火的余光中像铺了一层蛋清样泛着:淡蓝色的微霭,正要说“太冷,我们回正阳门说事”,见远远几盏灯笼过来,却是顺天府的衙役们簇拥着:李侍尧过来。郭志强也陪在旁边,看样子都累得要死,平平的地,人人都走得脚步蹒跚。阿桂便没动,直待他们走近,问道:“怎么样”

    “这一伙人共是十一个人。”李侍尧搓着:手道,“拿到七个。下余四个青帮的人正带衙役们追捕——九节龙灯,用了四枝鸟铳当龙灯把儿。开了三枪,有一枪哑火儿没打响,枪膛里的药、铁豌豆都塞得满满的。”

    “招了吗”

    “现在还嘴硬。”郭志强笑道,“说告示里头没讲不许带枪进城,说想放鸟铳凑热闹儿,说用鸟铳作龙灯把儿舞着:顺手。我问他们‘枪里头装铁砂子儿什么意思’就都封口儿。放心,这种案子好审,逃掉的四个也准定捉得!这种人到大堂上,夹棍绳子一收就下软蛋!”

    阿桂抿着:嘴听完,点点头说道:“那就交给你顺天府。要连夜熬审,一定要追出主使人。”又问“我们的人有伤没有我看当时起火了。”李侍尧笑道:“我的兵有个叫人咬了一口,耳朵掉了,别的人没伤。东西两个便门设灯棚我还不以为然,青帮和他们打架烧了几家灯棚,引的人都往东边挤,焰火烧起来满天飞花,算把这事遮掩过去了。”

    “立刻用重刑熬审。”阿桂刹那间改变了主意,不愿再耗时辰询问东便门捕拿犯逆情由,说道,“一是查问谁是首凶,生情造逆的元恶;二要弄清是教匪造乱,还是另有其人,是仅仅北京一地,还是数地共同举事,三者尤其查清这些人与军队、京师各衙各府有没有瓜葛——我不到顺天府,在刑部等信儿,审案情形每隔一个时辰报我一次。”他看了二人一眼,又补了一句“偏劳你们了。这事不能迁延,我担心的不单北京这一处。红果园剿了,仍有这样的事,南京前报也有异动,加上山东闹事,都要联到一处去想。”李侍尧道:“我劝中堂一句话,这件事明日您就递牌子请见,奏明了皇上最好。”见阿桂盯着:自己不言语,又道:“那匪徒朝城上打枪,上头多少文武官员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军机处也今非昔比,都是单打一,各自有自己一套拳路。皇上先从您这知道讯儿,要比别人说出去好得多。”阿桂听了,“于敏中”三字立刻在心中一划而过,原定主意审讯结案之后,统一卷宗再报乾隆的打算顿时觉得不妥。因笑道:“多承指教了。我原也是明日要奏的。军机处的事你是多心了一点,历来从张廷玉、讷亲、傅恒过来,有议论有商量,没有决议的规矩,都是‘自己一套拳路’打给皇上看。明早辰时我进去,在西华门口等你们回话。”

    这些大人物说话有真有假,都是腹有机械齿含贝珠,一头心照不宣,一头“光明正大”,郭志强先听在“刑部”,又听在“西华门”,犹自发懵,李侍尧在旁一扯他褂襟,笑道:“把轿子叫过来,咱们走吧”

    乾隆和皇太后、魏佳氏都牵挂着:颙琰,但颙琰却顾不得思念他们。颙琰、王尔烈、人精子和鲁惠儿在兖州府建了钦差行营,立刻微行出巡到平邑县实地踏勘。平邑县到兖州府是二百四十里旱路,他们骑着:毛驴,王尔烈和颙琰扮作去枣庄采办煤炭的行商,日出行路日没宿店。起初也还如常,但一过泗河入平邑县界,便觉气氛大不相同。官道:上绝少单行客人,时而过道:的少则十几个人一伙,多则百十人一群,家丁长随都绑腿短扎,带着:刀棍矛枪土铳夹护着:骡车,立眉瞪眼气势汹汹匆匆往西走,问个道:儿攀谈几句,都像防贼似的死盯着:人翻白眼,操着:家伙随时准备大打出手的模样。沿途山沟河边的村落时都像死绝了人似的荒寒萧索,村巷里弄里连出来玩耍的小孩子也不见,家家关门闭户巷落冷静,仿佛连鸡狗也都塞住了口,偶尔吠鸣几声,旋又默声如噤。问了几个出门打水的老汉,说话也都含含糊糊,只知道县里衙门已经“没了管事的”,“县太爷上吊了,县太爷一家子都死了”,有的还说“龟蒙顶的龚寨主已经占了县城”,“朝廷派了福大将军来剿匪,要把平邑人斩光杀净鸡犬不留寸草不生”如此种种谣诼纷纷。

    这样的情势,别说王尔烈鲁惠儿,就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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