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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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第6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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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恩!”傅恒深深叩下头去,起来时已是泪流满面,也不敢拭,却步退了出去。

    傅恒回到府中,心里兀自激动不已,怔怔地只是出神。棠儿几次想问,又不知乾隆的话中涉及自己没有,便坐在一边描画、剪花样子。良久才听傅恒深长地叹息一声。棠儿吓了一跳,强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言不语,愣怔了这半日,就是挨了皇上的砸,说出来我也好给你批讲批讲啊!”傅恒一笑,说道:“我过几天还要出差,舍不得你!”遂将乾隆方才接见情形详说了,又道,“你见的我的那首诗就是写给娟娟姑娘的,这次山西之行又要兵戎相见,我不能没有感慨。”

    “我说的呢,茶不思饭不想!”棠儿接过丫头捧来的参汤端给傅恒,往桌上一墩笑道,“你去把她活擒过来,主子一句话,不就是你的人了!”傅恒笑道:“你不吃醋?”“男人们不都那样?”棠儿笑道,“要都吃起醋来,天下女人不气死完了。”

    傅恒此时心情才逐渐稳下来,一长一短将自己在外的情形说给棠儿听,又道:“曹雪芹他们要去南京盘桓些日子。听说芳卿刚产了,我要出去了,你着人勤关照点。曹雪芹是大才子,又穷,多少帮他们点,他得实惠,我得名。我和芳卿没什么,真的,不要学小家子气。”棠儿一一答应,又道:“弘晓府里和曹家也过往很密,曹雪芹写的那个红楼梦写一章他们抄一章。还有弘,有一次还带着永琏去看过他们。放心,芳卿是咱们家出去的,终归咱们占着先枝!”

    夫妻俩絮语滔滔,忽然家人飞跑进来报说:“高公公下旨来了!”

    “快请!放炮、开中门!”傅恒和棠儿一下子都站起身来。棠儿亲自给傅恒穿换官服,先穿了九蟒五爪的袍子,外头套上孔雀补服,将一顶蓝色明玻璃顶戴端正替傅恒戴上,傅恒坐了,由棠儿换着官靴,命丫头们排案焚香。刚收拾停当,高无庸已带着两个小侍卫、四个苏拉太监款步而入。棠儿忙回避到里间。傅恒只迎了两步,转回身面北长跪在地。

    高无庸面无表情,在香案后南面而立,扯着公鸭嗓子大声道:“傅恒听旨!”

    “臣傅恒,”傅恒叩头有声,“恭聆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无庸读道,“乾清门侍卫傅恒奉差巡视江南各省、勤劳王事,卓有政绩,深合朕心。着加二级上书房行走,兼领散秩大臣,给假半月,前赴山西巡查,办理剿匪事务。回京后再行赴任。钦此!”

    “谢恩!”

    傅恒觉得一阵晕眩,没想到乾隆不到两个时辰就作出这样的决定。这一份高天厚地之恩,他一时觉得承受不起,思量着慢慢起身。高无庸已是换了一副笑脸,给傅恒打千儿请安:“奴婢给爷道贺了!天公祖师阿弥陀佛,谁见过像爷这样的,不到三十岁就晋位大臣!不是奴婢当面奉承,您这福相,做五十年太平宰相是稳稳当当的!前头高江村相爷、张相也比不了您老!”

    “取五十两黄金。”傅恒微笑道,“赏给高无庸!”

第391章 刑部验尸案中生案 相府谈心话里藏话() 
高无庸领罢赏喜滋滋出了傅恒府,见街上人流涌往西去,不知出了什么事。他驻马一打听,才晓得是贺露滢的棺椁从德州运到。今日由大理寺、刑部、直隶顺天府衙门三堂会审开棺验尸。太监最爱看热闹,这个案子开审后,他几次借故去刑部看刘统勋拷问刘康,因刘康抵死不认,三木之下慨然受刑,竟毫无惧色,甚是佩服他的胆量骨气。听说要验尸,高无庸真想去瞧瞧。但他是传旨太监,须得回宫向乾隆回话,遂打马一阵狂奔直回养心殿。不料乾隆却不在,高无庸一问,才知道皇帝已经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同行的是怡亲王弘晓和讷亲。小苏拉太监告诉高无庸,皇上要大修圆明园,工部的人奏事完就出去了,兴许是去了畅春园踏勘风水去了。高无庸一想,畅春园往返一趟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不如趁空儿去大理寺看看热闹,便道:“我去畅春园见皇上缴旨。”竟独个儿溜了出来。

    大理寺前早已围了好几千人,离着半里地便听得人声嗡嗡,根本不能骑马。高无庸常来这一带吃茶,茶馆里的人头极熟,随便找了一家把马寄存了,单身便挤进了人流,一边吆喝:“我是宫里的,要进去有公事。”一步一步往里挤。快到圈子中心,那人越发的多,吵吵嚷嚷。高无庸满头是汗,被中间护场兵士用鞭子赶得后退的人流一下子冲了个半倒,他一边笑骂:“这些个臭丘八,没见这么多人,硬拿鞭子抽!”一边扳着一个人肩头道,“喂,借光,我要进里头!”不料那人一回头,倒把高无庸吓得魂不附体:原来站在前面的竟是乾隆!高无庸惊呼一声“皇——”,“上”字没出口,嘴已经被身后的塞楞格捂得严严实实,回头一看,四周全都是乾清宫的侍卫。乾隆只看了高无庸一眼,便又转过头去。

    此时法司衙门的主官还没有到。大理寺照壁前空场中间,两条长凳上放着一口黑漆棺材。靠东小桌上摆着几坛子酒,五六个顺天府的验尸仵作围坐在小桌旁,旁若无人地喝酒。维持场子秩序的却是大理寺的亲兵,一个个袍子撩在腰间,手中提着鞭子,只要有人挤进白线,劈头便是一鞭。高无庸站在乾隆高高的身后,挡得严严实实,不敢挤也不敢离开,正焦躁间,听得里头一声高唱:

    “钦差大人刘统勋到!”

    接着又有人唱名:

    “大理寺卿阿隆柯到!”

    “顺天府尹杨曾到!”

    人群立时一片骚动,大理寺的亲兵们鞭子甩得山响,却不再实打,只在头上虚晃。几十名戈什哈马刺佩刀碰得叮当作响,便听顺天府的衙役们“噢——”地拖着长声喊堂威。几千围观人众立时雅静了下来。高无庸踮起脚尖从乾隆的肩头往里看,只见刘统勋居中而坐,侧旁一桌是阿隆柯,西边面东的一桌是顺天府尹杨曾。三个人都板着脸。高无庸平日和阿隆柯厮混得很熟,插科打诨无话不说,见他也铁青着面孔,嘴角一抽一抽的。高无庸想起他素日的模样,不觉好笑。

    “带人犯人证!”刘统勋见人役布置停当,向杨曾略一点头,吩咐道:“验尸仵作预备着!”

    “扎!”

    喝酒的几个仵作早已躬身侍班,听了吩咐齐应道:“小的们侍候着了!”刘康已经被两个衙役架着出来。他两条腿被夹棍夹伤了,衙役一松手便瘫在地下,只是脸色苍白,倒也并不惊惧,只翻眼看了看刘统勋便垂下了眼睑。接着便是贺李氏、小路子、申老板、郝二进场,钱度也出来了。钱度是有功名的人,和贺李氏向上打了一躬站着盯视刘康。申老板、小路子跪在公案边。刘统勋高举堂木“啪”地一拍案,问道:“刘康,这是贺露滢的灵柩!”

    “是又怎么样?”刘康昂着头不看刘统勋一眼,“与我有什么干系?”

    “我要你掉转头来看看!”

    “”

    “怎么,你不敢?”

    刘康运了运气,一下子掉转头来,但那死气沉沉的棺材似乎有什么魔力,他瞟了一眼低下了头,似乎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却是目光闪烁,始终不敢正视。

    “你是读过书的,胸中不正则眸子焉。”刘统勋淡淡说道,“这里头的尸体是你一手致死的,你自然不能正视这冤魂!我劝你早早认了实情,免遭皮肉之苦,那贺露滢也不须曝尸遭检,或可稍减你的罪戾。”刘康仰着头,满不在乎地看着刘统勋,说道:“刘延清,我原以为你是好人,真是走了眼了!我在山东赈灾,你去看过,我是不明事体的人吗?灾民们都称我是刘青天!”“你要贪天之功么?赈灾是皇上的恩典!”刘统勋冷笑道:“山东藩库在你任上无缘无故短缺银子一万七千两,就是没有这个案子,朝廷也要审问明白的!”

    刘康晃了晃脖子上的铁链,哼了一声道:“我是贪官,你查去好了,我不耐烦和你嚼老婆子舌头。”刘统勋断喝一声道:“现在问的是贺露滢一案。贺露滢是怎么死的?”“我早就回你大人的话了。”刘康一脸揶揄之色,“你大人问了,犯官也‘招’了,他是上吊自尽死的。”

    “当时验过尸么?”

    “验过!”

    “本钦差信你不过,”刘统勋冷冰冰说道,“今日要开棺验尸——来人!”

    “在!”

    “开棺!”

    “扎!”

    几个仵作答应一声,转回小桌旁,互相含着酒满头满身喷了,毫不犹豫地拿起斧、凿、撬棍来到棺前,一阵叮叮当当砸击,随着一声极难听的“吱呀”响声,厚重的棺材盖已经磨转到一边。此时场上鸦雀无声,都把目光射向几个仵作的动作。只见一个仵作头儿熟练地取出一把长钳子,似乎把尸体从头到脚夹了一遍。又忙着要银针,在已经糟烂不堪的贺露滢尸体上一处一处下针,贺李氏立时在旁呜呜咽咽放了声儿。顺天府尹杨曾坐不住,起身到贺氏跟前抚慰了几句什么,便踱到棺材旁边,亲自查看仵作拔出的一根根银针。那老仵作看一眼杨曾,见杨曾点头,便来到刘统勋公案前,拱手禀道:“验得贺露滢尸体一具。头、胸、腹、骨骼各处无伤,项下喉骨、颚骨有绳勒伤痕两处。银针刺深,全身无中毒症候,惟胸膈骨下一处银针微黄,应系尸体受腐之故”

    仵作说到“全身无中毒症候”全场观众已是大哗,声音低一阵高一阵,有人竟高喊:“打死这个泼妇!”还有的人鼓噪:“刘统勋是昏官,请阿隆柯大人主审!”一片骂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此时刘康提起了精神,却是一声不言语,头昂得高高的,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刘统勋。满眼都是怨毒:看你怎样收场。连站在圈子边的乾隆,手心里也全是冷汗。

    “吵叫什么?”刘统勋大喝一声,霍地站起身来,“啪”的一声堂木爆响,“这是国家法司衙门!顺天府抓住为首的,枷号!”他起初也被仵作的报说激得浑身一颤,但他是亲审此案的主官,刘康杀人,有目击人、有血衣,各色人他曾分别勘问,除了刘康和三瑞抵死不招外,人证物证俱实,此时怎么会验得无毒?思量着,刘统勋走到那老仵作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老仵作脑门上沁出汗来,“小的范印祖。”

    “作这行当多少年了?”

    “小的三代都是仵作。”

    刘统勋看了看棺中贺露滢的尸体,没有腐烂完的皮肉包着白森森的骨头,发出一阵阵呛人的恶臭味,贺露滢的颚下勒得骨头都凹进一道。他一声不言语,取过一根银针插入尸体口中,又取一根插在咽喉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尸体。少顷,刘统勋将两根针轻轻拔了出来,只见半截针银光闪闪,半截针已经黑紫斑驳。刘统勋满意地笑了笑,举针问道:“范印祖,你受了何人指使,敢这样伤天害理?你不懂王法,连仵作行规矩也不懂么?”他轻蔑地将针扔到刘康面前,格格笑着回到了座位上。

    “大大大人!”那仵作惊恐地看着刘统勋。爬跪几步,语不成声地号叫道:“是是”

    “是什么?”

    范印祖畏缩地看了一眼杨曾,口吃了半日才道:“是小人学艺不精”“我不是做仵作的,尚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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