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头。颙琰质朴简约不事奢华,我看你这做娘的还算教子有方。”
五个儿子只夸一个,魏佳氏脸上放光,钮祜禄氏、金佳氏和皇后便觉心里酸酸的。陈氏心里雪亮,便忙着:调和,说道:“阿哥爷们都是好样的!琰儿自然没说的,琪哥儿上回和皇上说话,先用国语,又用蒙语、吐蕃语,一大嘟噜儿一大嘟噜儿的皇上不夸他是‘千里驹’么开得硬弓,火炮打得准,皇上赏他黄马褂进来给娘娘请安,走路噔噔的响,谁不羡慕!哥儿生就的禀赋,琴棋书画拿起来哪样哪样成,上回在老佛爷那儿弹琵琶,一套子昭君出塞,皇上都流泪了呢璇哥儿那是才子,文章好,诗词更是了不得——上回尹继善家夫人进来,说他家小女儿怎么着:读璇哥儿的诗,怎么着:着:迷。我见过那妮子,可惜他老爷子竟去了,不然我还真想在主子娘娘跟前提提,配起来是好一对儿!”
“这倒也是一门好亲。”乾隆听她一套一套夸赞几个阿哥。自然晓得她的用意,也悔着:不该只夸颙琰一人,听她说到这里,便看金佳氏,“尹继善世代簪缨之家,必定调教的好女子,叫人合合八字,只要不冲克,请皇后懿旨钦定就是。”皇后笑道:“我看使得。尹老爷子去世,可可儿的皇上就派颙璇去吊祭,可不是天缘巧合方才说园子里去,现在只怕太冷。如今钱上头虽说宽裕,宫里头动土修地龙子火墙,到春日又使不上了。太后也想去游幸的,不如把澹宁居西边那片屋子收拾暖和了,一大家子都去赏雪,也乐了玩了,也不得太费工费银子。”乾隆笑着:点头,说道:“还是和有办法,单是太后慈宁宫修整就使了二十多万,指望内务府,年年都来哭穷——这费不了大钱,交给卜义他们去办就是了。”那拉氏却道:“卜义土木上头本事有限,叫王八耻过去照料几天,园子里现成的料,从王廉那里拨些银子。要紧的是太后的居处,其余的人只要暖和就成。”乾隆听了无话。
恰卜义端了绿头牌子盒儿来,乾隆左右看看,竟没一个中得意的,想翻陈氏的牌子,上头蒙着:红布,知道她正在月事里,眼见几个女人都用目光睨那盒子,胡乱掇起魏佳氏的牌子翻了,笑道:“一个个都如花似玉的,朕竟不知道翻谁的好了。”女人们都知道他反语调侃,不禁相视一笑,乾隆便站起身来,除了魏佳氏和皇后,宫嫔们意兴阑珊,跪送他出去各自散去。这里王八耻便张忙着:替那拉氏收拾床铺,展着:被子,对外头太监吩咐道:“今晚我当值侍候娘娘,你们弄点细炭,后半夜冷,偏就你们也挺尸,熏笼里不加炭,地龙子里头也不加!”听外头答应着,见那拉氏坐着:啜茶,赔笑小声又道:“主子娘娘又照应奴才个肥差,今晚奴才准教您舒坦到云眼儿里头,报答您呐!奴才给您弄来那匹沐浴用的玉马,您试着:好不好马脖子上那个玉把手儿,叫玉工们做粗一点,就他娘的不肯,说再粗了像棒槌,不好看也不趁手,只好这么将就了。”
“本来就是将就事儿,哪能那么如意呢!”那拉氏正在出神,听得“哧”地一笑,看左近无人,红着:脸啐一口笑道:“说起玉马还有笑话儿呢!上回钮祜禄氏问我‘做什么使’,我说浴池子里头骑着:洗浴,打了胰子又太滑的,做个把手握着:不至于跌着,她听了说设计得满巧的,也要照样做一个”她欲言又止,半晌才又道:“你要不叫人阉了,还不知骚成什么样儿呢!我可告诉你,人前人后还得像个奴才样儿,不然我不敢招惹你这坏小子,远远打发你打牲乌拉去!”王八耻扮鬼脸儿挤眼一笑,咕哝着:道:“这叫主子有事,奴才代其役,瞧着:万岁爷光景,那事儿渐渐不济了”说着:伏侍那拉氏脱衣上炕,安稳躺了,坐在她身边接着:撩情做兴,两只手伸在被窝里摸了乳又摸脸皮,滑着:向下那拉氏被他摸得浑身燥热脸色红光,隔被伸出一弯雪臂摸他裆下,喘着:叹道:“又吃那药了硬了的,可惜太小,像只蚕儿似的。唉好好一个人,刀子硬割得残了——”她像突然想起什么,缩回了手,问道:“你这残的,吃了药还能这样儿,颙琪阿哥身子那么弱,能不能给他也配点药我现是皇后,子以母贵,要封太子还得是他!”
王八耻也缩回了手,那拉氏做贵妃时就和他有这一脚了,她的心思从来没有这次说得直白,瞧她眼巴巴望着:自己,也觉虽是贵为天下之母,其实怪可怜的,怔了片刻叹道:“娘娘,您晓得十二爷身子怎么作残了的就是吃这个药吃的了,听老赵说,和亲王爷给了阿哥爷个戏班子,里头很有几个狐媚子,小爷向和大爷要了些助战的药,就吃伤了身子这只可慢慢儿调理,寻个好郎中打补肾上头着:手,也就缓过来了。爷还年轻,好好儿用药不碍的,只千万不敢乱用虎狼药的。不过奴才还得劝娘娘别太痴了,听万岁爷说的,咱们大清气数里头皇后的儿子当太子不利——不管哪个阿哥当皇上,您都是排排场场的皇太后,都是您的儿子,何必指定自己亲生”说着,试探着:手又伸进被子去摸。
“唉话虽这么说,不是自己的肉,终归贴不到自己身上啊”那拉氏眨着:眼看着:黑处,“皇帝待我面情儿上和气,其实和前头皇后比,十成里没有一成好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问也不能问。”王八耻笑道:“娘娘不用问,继位诏书早就写好了,就在正大光明匾额后头金皮匣子里!宫里人传言,是颙璘阿哥!”皇后身上一颤,按住了王八耻的手,偏转脸问道:“真的!这么大事你怎么知道的”
王八耻把嘴凑到那拉氏耳边,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那个高云从娘娘知道吧不哼不哈的心眼子灵极了!去年元旦他侍候上书房笔墨,皇上那天焚香斋戒写的诏书,折着:页子放在奉先殿香案前头。旁边就搁着:金皮盒子,就眼见皇上放进去,加锁加封,叫阿桂和巴特尔送进乾清宫去的!”
“那你怎么指定是十七阿哥(颙璘)”
“娘娘伸手”
那拉氏伸开手,王八耻在她手心里慢慢写了一个“”字,到最后一笔用了点力,说道:“那纸虽然折着,这一笔画得长了一点,露出一竖来——你想想看,除了早死了的颙璋阿哥,哪个阿哥名字最后一笔是竖着:写的”那拉氏没有言声,颙琰、颙琪、颙璇、颙瑆、颙璂直到颙璘果真只有颙璘名字最后是一竖画!这就是说,即使颙琪立即康复,能横枪跃马,能弯弓射雕,也只能跟在魏佳氏的儿子身子后头一口一个“皇上圣明,臣弟无能”了!暖融融的热炕被窝里,她突然觉得从脚底下泛上一阵寒意,竟不自禁打了个噤儿,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娘娘!”王八耻忙问道,“您不受用么哪里不舒服”
“没有。”那拉氏双目炯炯望着:殿顶的藻井,幽幽地说道,“你说得是,颙璘也是我的儿子。”
“那您”
那拉氏半裸着:撑起身子,看看灯,突然一笑,说道:“得过且过,得乐子且乐吧吹灯上来,听我跟你说”
外面的积雪已经半尺厚了,北京的头场雪很少有下得这么大的,广袤黯黑的天穹上浓重的阴云在夜里根本看不清什么颜色,也不知道它是厚重还是稀薄,它就那么浮动着,低低地压在这座死寂的、阒无人声的古城上。落雪其实已经不是那样“崩腾”而下,却仍在时疾时徐坠落着,落在城垣上、茅屋顶、雕兽脊上和大大小小曲曲直直的街衢胡同里,这个时候登上景山顶,可以说真的是“眼空无物”,一片迷茫混暗,但假使你手中有一枝魔杖,一挥之间揭掉所有的屋顶,就能看见各个屋顶底下或悲愁或喜乐,或慷慨激昂或蝇营狗苟,勃口角嬉笑怒骂文章词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什么样儿的应有尽有。
乾隆在魏佳氏的屋顶下。这里又是一番光景。王廉送乾隆一进屋,照规矩便要退出,一边打千儿请辞,口中道:“那幅画儿要是主子还要,奴才明儿一早过去给您买过来,和大人已经把价钱砍下来了,防着:店主急着:脱手,去迟了怕弄不到手。”乾隆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和这么一闹,今晚他是要苦恼一夜的了——把画儿买到手,真真实实把底细说给他,给他加五百两银子,这么着:朕也安心。”见王廉要走,又叫住了问道:“娘娘怎么知道朕出宫去了是你禀的”
“奴才哪敢!”王廉唬得腿一软,看看乾隆不像要发怒,才定住了神,说道,“主子爷呀,您前头有话,奴才就死了,怎么敢乱说一句再说的了,能在您跟前侍候,这里头的人谁不是小心上加小心!就为往后还能多巴结,奴才又何苦掰屁股招风自己坏自个的事儿再说——”
“别说了。”乾隆摆手止住了王廉,笑道,“朕谅你也不敢。再说皇后是朕的正配,她也该当知道的。朕是诧异,出宫时候儿没人见着:我们呀!”魏佳氏一边斟茶捧给乾隆,笑道:“这起子贼王八太监眼亮着:呢!就是出神武门,也有守门的苏拉太监和善扑营的人。主子爷大白天大摇大摆出去,还不给人瞧见”乾隆想了想,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命王廉退出,叹道:“宫禁严些原是好的,连朕也不得自在出入!圣祖爷当年常出宫访查的,还在白云观那边读过书。放在今日那还了得军机处的、内务府的,还有你们,都炸窝了!”一边说,笑着:打量魏佳氏。
大约因屋里热,魏佳氏早已脱掉了外边褂子,头上挽着:个喜鹊髻,松松的已经半松下来,里边的紧身小袄箍在身上。裹得伶伶俐俐,正忙着:往银瓶里倒水,见乾隆这么看自己,忙也上下看了看,不好意思地笑道:“奴婢太胖了,招主子笑”乾隆笑道:“肥环瘦燕,各有各的好处。看你这双腕子,雪白生嫩的,像一截玉藕,皇后倒是每日节食,说是‘惜福’,其实是怕胖,摸起来骨头都一节节儿分明。”魏佳氏挽首半嗔一笑,抻着:被子道:“主子玩笑了,我怎么和娘娘比呢连摸娘娘的话都说出来了!告诉主子一句话,娘娘是个细心的,不像我没心思,胡吃海喝过日子,三个饱一个倒,怎么不胖”
“你不懂佛法,”乾隆由着:魏佳氏褪掉外头的金龙褂,顺手拧了一下她颊边,笑道,“天造地设的,就是这等没心思不算计的才得个大福!你的两个儿子也调教得好,老四朴拙无华,诚实庄重,老十七才华横溢英气勃勃,又方正不轻浮。这都沾了你出身艰难,知道人间疾苦的光儿。”魏佳氏听他夸儿子,不禁脸上放光,眼中也熠熠有神抿嘴儿一笑,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六个阿哥都是好的。我也不希图非分福,讨吃化子似的一步儿一步到这儿,还不算大福还不知足再有什么想头,老天爷也烦了我贪心了!”乾隆点头道:“都似你这么想就好了。”
说着:二人上炕,少不得有一番夫妇敦伦之举,轻车熟路的顷刻了事了,听自鸣钟响了一声,才正丑时时牌。魏佳氏意犹未足,偎在乾隆身边,一边用手摩弄,轻声叫道:
“皇上”
“唔。”
“还能不能”
“唉老了只能务务虚了”
魏佳氏搂紧了乾隆,小声道:“不是万岁爷老了,是我老了,不好看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