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许韵迅速应道。
她打开一旁的工具箱,从里面拿出托盘,医用镊子,酒精等处理玻璃残渣必备的工具,戴上手套,用剪刀剪开伤者肩膀上残破的衣衫,一个一个去夹扎在皮肤上的玻璃碎片。
清理玻璃碴的过程小心而漫长。
许韵用胳膊擦了擦头上的汗,神色专注,眼睛一动不动,生怕无意间拔出的哪块玻璃碎片下隐藏着血管或动脉。
这种时候手抖,后果不堪设想。
而另一边,准备好所有操作工具后,徐英也开始固定伤者骨折的小腿。
她用两块夹板夹住伤者骨折的地方,在夹板和小腿之间垫上松软的毛巾,迅速拿绷带缠绕绑好,然后再消毒止血,一边处理,一边密切观察着青年的精神状况。
所幸紧急处理伤口的整个过程,青年的状态都还稳定。
收拾完他身上的外伤后,徐英去一边打电话催促随后的医疗救援队,汇报情况。
而许韵则简单跟他讲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你是小腿骨折加一些外伤,现在躺在担架上不要随意挪动,尤其是小腿受伤的地方,防止造成二次压伤。”
“一会儿救援的直升机来了,会把你带到最近的医院去做手术,你不用太担心。”
“好,谢谢医生。”
青年额头冷汗直冒,却还是惨白着脸色扯了扯嘴角,向她道谢。
许韵摆摆手,把地上的工具重新消毒清洗收回工具箱里。
而这时,盘山公路另一侧,沈悦那辆车也被清理了出来。
徐英打完电话,直接被救援队员拦了过去。
等许韵赶过去时才知道,情况不妙。
沈悦虽然人还清醒,可车子被埋进泥石流堆里时,她下意识身子一滑,大半条右腿就被压到车厢底下。
随着泥石流堆重量的增加,她腿部的血液循环也渐渐不畅。
眼下,伤肢的血液供应已经受到不可修复的破损和坏死,如果不立刻截肢,就有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
看到许韵过来,沈悦连忙拽住她的手,一脸惊慌道,“许韵姐,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徐医生说,现在只有你有野外截肢的经验对吗?不是说可以立刻手术吗?我们现在就开始好不好?”
“沈悦,你先冷静一下,让我帮你看看伤口再说。”
许韵说着,眉头紧蹙,蹲下身迅速剪开她腿上牛仔裤检查过去。可看着看着,心却只是沉的更深。
徐英说的情况一点都没错,的确需要立刻截肢来保命。
她曾经去国外援助时,是在野外为伤员做过截肢手术。
可那
许韵神色凝重的看着沈悦已经出现坏死的腿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偏头,忽然在她手边看到一个熟悉的物件。
大红的荷包,沉甸甸的封口。
她瞳孔一缩,弯腰捡起来。
沈悦几乎同时变了脸。
“不要!”
她脸色惊恐的扑过来,一把抱住许韵的手,想要伸手去抢,可因为有伤在身,一下就扑了个空。
许韵死死摁住沈悦的肩膀,一手解开封口,抖出里面的平安符,面容变得冷如寒冰。
她想起之前在寺庙里,就为了这块平安符,差点被抹脖子,当场炸死。
又想起那天发现平安符不在之后,特地把车队的人都敲门问了一遍,出门沿着走过的路找了两三遍,直到脚底磨出血来。
因为出门吹了风,伤口加速化脓感染,疼得她躺在床上养病时,常常忍不住在被子里蜷成一团,更严重的时候,掐的掌心全是血渍。
而那个时候,沈悦在干嘛。
她就静静坐在院子里,一声不吭的看着她找,看着她疼,无动于衷。
荷包里,还抖落出一根烟。
烟和之前许韵车子被烧毁后,留在轮胎周边的烟头是一个牌子。
她紧抿嘴唇,半晌没说话。
倒是沈悦先扑了过来。
她再次艰难起身,拽住许韵的衣角,一张小脸被吓得惨白惨白,泣不成声。
“许韵姐,我错了,我当时鬼迷心窍,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你救救我,等做完手术,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我赔钱,我道歉,我跪下给你磕头认错都可以,真的!”
“那我问你,为什么烧我车?为什么偷我平安符?”
许韵冷笑一声,狠狠甩开她的手。
“还有,别叫我许韵姐,我跟你没那么熟。”
说着,她退后一步,离担架远了点。
沈悦一看,彻底慌了,六神无主,开始嚎啕大哭。
一旁的救援队员上来连连劝阻,“现在情况这么紧急,你还是先别说这个了,赶紧想办法给她做手术吧。救人要紧啊!”
“你们的恩怨就先放一放行吗?”
“毕竟你以前也是个医生。”
徐英跑去直升机里取手术用品了。
现场只剩下救援队和许韵他们。
她抿着唇,神色冷漠的看着沈悦腿上坏死的伤口,胸腔里愤怒翻涌。
忽然,身后一股大力将她猛地带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无法心无杂念()
许韵胳膊被他拽的生疼,刚要皱眉,人就被他一把带进怀里,跌跌撞撞朝旁边的草坪里滚过去。
身后轰隆一声,碎石和着泥石流再次倾泻而下。
砸下来的地方刚好就是许韵刚才站着的地方。
许韵一阵后怕,这才意识到自己紧贴在季栾川怀里。
他身上,有股血腥味。
她猛一皱眉,嗅着鼻子还要去闻,却被他铁钳一样的手臂拽开。
“有没有受伤?”季栾川问。
许韵抬头看他一眼,“没有。”
沈悦还在旁边哭。
季栾川显然是通过救援队得知了目前的情况在过来的。
他看了眼拖着半条伤腿躺在医疗架上的沈悦,眉头蹙的更深,语气也不太好。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现在这种情况”
许韵心一凉。
看着他忽然笑了下。
“你也认为我公报私仇,不想救她?”
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她目光眩晕的看了四周一圈,发现很多人都在指着她窃窃私语。
刚才这边动静太大,她和沈悦的争执传播开来,好几个骂她冷血无情的声音零散着传入耳中。
不知是身体反应麻木了还是怎么着,许韵竟然没有太大感觉。
不生气,也不想争辩。
她就是觉得有点累。
尤其是季栾川也不做任何了解不分青红皂白也那样询问以后。
也是,她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个冷漠无情又自私自利的记者啊。
季栾川低头看了眼她没什么笑意的嘴角,嘴边还想说的话顿住,忽然想,是自己是不是伤到了她。
可眼下的情境
他抿了抿薄唇,漆黑的眼眸望过去,还想和她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许韵却不想说了。
她伸手推开他,后退一步说,“忘了说,刚才谢谢你。”
顿一顿又看了眼沈悦的方向,语气淡淡道,“叫直升机快点带她去医院吧。”
说罢看也不看他,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许韵走向直升机停着的方向。
对面的草坪上,徐英正拎着一个硕大的行李包往过来狂奔。
许韵快步走过去,伸手拦住了她。
“徐医生,别拎过去了,用不着。”
“你”
徐英皱了皱眉,脸色一变。
看了看沈悦那个方向,又看了看许韵脸上的表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她,“沈悦她?”
许韵见她已经猜到,也不做隐瞒,稍微扶着她的肩膀稳了稳身形说,“我刚才查看了一下她的以往病历,发现她有麻醉剂过敏史。”
野外这种情况下,想要做截肢手术,准备必须做到万全,尤其是手术后的后续护理。
一个身强体壮的壮年男人做起来尚有风险,更何况沈悦还麻醉剂过敏,这无异于是在谋杀她。
发现她偷自己东西和烧车之后,许韵的确有那么一个瞬间特别愤怒。
可愤怒归愤怒,她从没想过要拿任何人的生命开玩笑,作为发泄的工具。
徐英也沉默了。
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她们两个最清楚不过了。
可直升机运送的医疗救援队还在半路,沈悦的身体状况没有医生跟机护送到医院肯定不行。
如果徐英和许韵现在就坐上直升机护送她去最近的医院,那接下来挖出来的其他伤员怎么办?
如果不送
思忖几秒,许韵迅速做出决定。
“徐医生,我去吧。”
“你在现场处理伤员,等你同事来。”
“可你们”
徐英显然还有怀疑。
许韵无奈笑了下,“连你也认为我会公报私仇啊。”
“不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那个小姑娘现在情绪很激动,你们两个万一在路上再有什么争执意外,对她的伤势也有很大的危险啊。”
“那就只能你去了,我在现场处理伤员。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许韵抿了抿唇,目光直视着徐英。
徐英想了想,迅速做出决定。
“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了美女。辛苦你了!”
许韵冲她笑笑,身体不自觉晕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站稳,看着徐英走了以后,这才缓缓蹲下,在原地喘了口气。
脑袋又热又涨,疼的像是要炸开一样。
可她不能停。
在草地上蹲了几十秒,眼前的视线终于清晰点之后,许韵撑着膝盖站起来,头重脚轻的向盘山公路的事故现场折返。
接下来的时间,忙忙碌碌,读秒如年。
沈悦被徐英护送到直升飞机上带走后,许韵一个人两条公路尽头来回奔波,处理伤员,观察伤情,还要腾出空来找小五帮忙做现场直播。
这次她脸上的倦容连口红都无法掩饰。
季栾川也一直在救援队里和陆晨配合帮忙。
他偶尔回头去看,看到许韵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细密的冷汗,想说点什么,可终究也只能抿抿薄唇,继续回头忙碌。
两人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搭话。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扎堆的人群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手机摄像头,正对着许韵在偷拍。
从沈悦在泥石流堆里被救出来那一刻,到最后,她面无表情的救治完其他伤员,坐到一旁的金草地里喝水歇息,没有一秒遗漏。
可那人拍摄完回到车上后,却很快找人进行拼接剪辑,只留下了许韵见死不救和喝水歇息的画面。
半小时后,被剪辑的视频被悄悄推送到各大网络平台,而标题是,“灾难面前,国内某知名记者对同胞见死不救,令人心寒!”
短短几分钟,视频就被推上热搜榜单。
接着,评论区便出现了人肉搜索的各项详细资料,包括许韵曾经被打击报复的信息截图,评论风向一边倒,全都在骂她冷血无情,不配做人。
甚至家人的资料也被搜了出来。
而许韵本人对这些毫不知情。
那时救援终于结束,她撑着滚烫的身体挪回车厢,终于能安安静静捂着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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