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洛骁脑中思绪有些乱,他从未想过此事会如此严重,“殿下——”话说到此,却是说不下去了。
巫织伸手将耳旁散落的发别到耳后去,道:“放心罢,长老会尽力的。”
若是尽力也无用呢?若是以你整个巫族也无法救治他呢?到那时,又该如何?
洛骁想要问,但是一个个问题在脑中盘旋许久,却又怎么都问不出口,垂在双侧的手紧紧握住了,半晌,还是按捺了下来,只是站在门外越发焦急地绕着那方寸之地踱起步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开启了,闻人久从里头走出来,瞧着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脸色焦急的洛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洛骁见闻人久面色如常,心里稍微定了一定,低声问道:“殿下……巫医如何说?”
“还能如何说?”闻人久掀了眼皮瞧他一眼,“蛊虫效力衰弱,明日起巫族会准备药浴给孤——待日后再去换一次蛊虫,便无碍了。”
洛骁听闻人久说的风淡云轻,心中却还是有一丝不安,抬头瞧一瞧跟在他们身后的老者,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心下安定了些:“这么说,是无大碍了?”
“孤已经说了,你还要追问什么?”闻人久瞪他一眼,拂了袖淡淡道,“明日一早准备药浴,现下也不早了,回去休息罢。”
洛骁应了一声,拱手朝巫织和那巫医告了辞,紧随着闻人久便离去了。
巫织同老者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头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巫织才问道:“殿下——”
那老者微微摇了摇头,巫织便不说话了。半晌,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药浴整整泡了十日,旁的无什么,只是闻人久的脸色瞧起来倒的确是好了不少。
第十一日上;那巫族老者又替他把了一次脉,洛骁这次执意在旁守着;巫织拗他不过;也只能随他去了。洛骁站在闻人久边上;见那巫医许久不说话;心里头也是焦急得厉害。等了又等;直到那头收了手,这才开口问道:“殿下如何了?”
那巫医将东西收了收;笑道:“这几日的药浴对殿下起了些作用,殿下只要仔细着身子;平日里莫要太操劳了,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碍的。”
洛骁听了这话;不但没有轻松下来,眉头反而拧得越发紧了:“长老所谓的‘短时间’是何意?”
闻人久抬头扫了一眼洛骁;道:“子清,你太激动了。”
洛骁低头瞧着闻人久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心下又急又气;低声道:“你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可我在意。”
闻人久的睫微微地颤了颤,声音却是平稳的:“孤不是不在意,只不过巫族长老都已经在此了,便是孤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巫织听着洛骁和闻人久两人说话,心里也似是有些触动,她上了前道:“若是能够,我们自是想要将殿下留在苗疆好好替他将养着身子的,只是殿下是大乾储君,强留了这些时候已是极致了。”
侧头看了一眼巫族的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已经让长老开了张药浴的方子,此次殿下回京,我且再派遣一名族内的巫医随殿下回去。之后三日泡一次药浴,待得日后时机成熟了,我与长老会携带着新蛊上京为殿下换蛊。”
闻人久的视线缓缓划过巫织的脸,唇角一弯,忽而陷落出一个细小的弧度来:“到时候换了蛊,大巫于己身也能轻松许多了。”
巫织的心思被闻人久一言道破,面上也不显得失措,她温婉一笑,并不否认:“殿下说的是了。”
“孤与子清在此处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也该是时候离去了。”闻人久起了身,道,“至于其他的事,那便有劳二位准备了。”
巫织与那长老应了一声,一同将那二人送出了屋子。
一路上洛骁紧跟在闻人久身后,不发一言,直到那头洗漱完了准备上床歇着了,终于看不过去地出了声:“你这般模样,是在同孤置气么?”
洛骁坐在床榻旁瞧着他,叹了口气道:“我怎么舍得同你置气?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罢了。”思索了片刻,又道,“不然,殿下还是在这苗疆多呆几日,待得——”
闻人久并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瞧着他,洛骁见了他的那个眼神,心下便知晓了那头的态度,还未说完的话梗在喉头,半晌,化作了一声苦笑:“罢了,我知道我的话便是说与你听你也是听不进去的。”
闻人久道:“孤知晓你担心孤的身子,只是现在的时局,容不得孤有分毫差池。”
洛骁知晓闻人久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心中隐隐的不安却让他有些静不下心来。
“行了,有什么话明日再做讨论罢。”闻人久躺了下去,“时候不早了,熄灯休息罢。”
洛骁见闻人久不想再多谈,也是无法,过去正准备熄了灯,却听外头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侧头与闻人久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问道:“何人?”
外头便低声回到:“回禀世子,是属下。”
洛骁听出是赵睦的声音,伸手将门开了,让赵睦进了屋子里。内屋里头,原先已经上了床的闻人久也披衣而下,走到了外屋来,瞧着赵睦神色不属,淡淡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这般惊慌?”
赵睦飞快抬了眸子瞧了闻人久一眼,而后从怀里摸了一封书信递上去,声音略微有些不稳:“殿下、世子,京城传来消息……陛下……陛下驾崩了。”
洛骁听了这话,心下猛地一沉:终于,终于还是来了——只是上辈子的德荣帝是因着沉迷炼丹、修仙,活活将自己折腾的身子虚弱,最后才在一场大雪里没能熬过来,这么去了。
可这辈子德荣帝并未曾接触过什么旁门左道的“仙丹”、“修道”,身子虽小灾不断,但瞧上去大体也是康健的,怎么他们离京才三个月,竟是毫无预兆的驾崩了?
帝京那些人的面孔在脑中全部过滤了一遍,最后定格的,却是久远的仿若梦境中的那一张身着龙袍,稚嫩中带了几分残忍的面容。心中微微一颤,一种直觉让他几乎肯定他的猜想大约正是事情的真相。
七皇子,闻人安。
上辈子洛骁命丧闻人安之手,他虽然痛恨自己糊涂,恨自己识人不清,但是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这辈子,他一直都有意避开了能与闻人安见面的场合——倒也并不是心念旧情,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只是,离了他,闻人安终究也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七皇子,他是明白他的,为了那个皇位,并不喜欢的男人的他可以与自己虚与委蛇这么些年,其不择手段、忍人所不能忍的心性可见一斑。若说是他造成了德荣帝的死亡——
一旦打开了这道门,洛骁不由得想得更多了起来,如果真的是闻人安下的手,他为何偏是选得此刻?帝京之中闻人久虽是羽翼渐丰,但到底还未一家独大,他都已经等了这么久,怎么就忽而出了手?
那上辈子呢?上辈子他曾为了帮闻人安夺取皇位,亲自伪造了德荣帝的遗照。现下想来,当初德荣帝的死也不是不蹊跷的。还是说上辈子德荣帝的死,也与闻人安脱不了干系?洛骁越想越深,过往一直被他忽略的一些事朦朦胧胧的开始浮上水面,一时间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站在洛骁身旁的闻人久的面色有些白,他拆开手中的信笺,快速地将里头的内容瞧了一遍,一双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眸里神色越发晦涩深沉起来。
“殿下?”洛骁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注意到了闻人久的异常,开口时略有些担忧,“你——”
“孤无事!”闻人久淡淡地摇了摇头,伸手将那信笺捏在手里握住了,“父皇驾崩一事只怕有些蹊跷,帝京里有郡主和侯府拖着,暂时出不了大的纰漏,还是此地也不宜久留——吩咐下去,叫随行的护卫都去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集合出发!”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对于德荣帝的死,闻人久与洛骁虽未明说,但是各自心中都有一番计较。无论先帝的驾崩是事出有因还是遭人暗算;现下帝京那些子人所有的关注都会落在顶着太子之名的闻人久身上。
如若无甚意外——德荣帝驾崩;只待得闻人久归京;按照祖宗礼法,自然是由太子即日登基加冕,成为大乾的新帝。
可现下的状态;实在容不得他们如此乐观。
洛骁与闻人久匆匆同巫织告了别;领着一行人连夜离开了苗疆。因着马车笨重;闻人久便果断将马车舍了;同洛骁共乘一马;如此赶了一夜路;待拂晓的时候一众人堪堪行至甘州边界。
洛骁坐在马上;遥遥地瞧着那城楼上大大的“甘州”二字;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坐在自己怀里的闻人久,心下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是想与轩王联手?”
闻人久眯了眯眸子,冷声道:“虽说当日轩王是落魄至此;这些年下来总归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孤来此处与他合作;留一手后路总归是好的。”
洛骁应了一声;觉得闻人久这样的思量也不是不可行。当初大皇子闻人轩被近乎流放的派遣到甘州,心中想必也是不甘。即便他此时也并不乐见闻人久登上帝位,但是无论如何,这帝位也比落到七皇子手中来的好——七皇子闻人安身后可还是有着一个皇后。
况且若是他此时能护上太子一护,日后总归算的一份从龙之功,与他己身也是有利无弊。
吩咐赵睦带着手下的一众护卫先去驿站安排妥当,赵睦领了命,策马便带着手下的人转身离去了。
洛骁骑着马行至城门门口,这才翻身下了马,又仔细地扶着闻人久落了地,牵着马便进了城门。
轩王府离得倒是不远,洛骁上前去敲的门,门童从里面探了个头将两人上下瞧了一遍,视线落在闻人久的装扮上时,脸色蓦然一变,也不敢再问他们要拜帖了,颤颤巍巍唤了一声“太子”,忙不迭地将人迎了进去。
府内闻人轩被小厮从内屋带来的时候,见着闻人久和洛骁二人倒是一点也不显意外。他先是对着闻人久行了一礼,唤了声“太子”,随后才落了座。
“轩王倒是神态安逸。”闻人久受了闻人轩的礼,淡淡地道了一声。
“我是早先便猜测到太子今日会来我府上一叙。”闻人轩笑了一笑,挥了挥手,让庭中侍候的丫鬟全数退去了。
洛骁瞧这阵仗,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大约是要好好聊上一聊。朝闻人久瞧了一眼,低声道了句“我且在门外候着”又瞧了一眼闻人轩,随即才转身退了出去。
闻人轩自然是感受到了洛骁离去时朝着他看来的那一眼,垂了眼吹了吹茶盏里浮起的茶沫,神情轻松地道:“世子对太子倒一直是鞍前马后、忠心耿耿。”
闻人久对于此话不置可否,他坐在闻人轩右下手方向,抬了头直直地瞧着他道:“于轩王此处,孤也就不说暗话了。”声音蓦然沉了一分,“虽然京中暂时还未传出消息,但是昨天夜里,孤收到了父皇驾崩的暗信……不知轩王可知此事?”
闻人轩捧着茶盏的手略微顿了一顿,似乎没有想到闻人久居然真这般开门见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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