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骁快走几步,走了到白氏面前,低头看了一眼那被白氏抱在怀里的孩子,好一会儿,伸手抚了抚那层襁褓,微微笑着问道,“这是弟弟?”
白氏轻点了一下头,温柔地看了看那个孩子,又含着笑抬头看了一眼洛骁,好一会儿,叹息道:“这孩子跟你小时候可真像。”
洛骁知道白氏最是喜欢孩子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白氏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他再出一个兄弟。是以,尽管这个孩子是她最不喜的刘姨娘所出,但是白氏看着,心里却依旧开心得很。
稍稍将襁褓的布往外拉了拉,洛骁看着那张小老头似的皱巴巴的脸,伸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着问道:“哪里像?儿可比他好看多了。”
白氏好气又好笑地轻轻拍掉了洛骁的手,瞪了他一眼:“粗手粗脚的,可别一不小心伤了他!”低头又看一眼怀中孩子红彤彤皱巴巴,像个小猴子一样的脸,“噗嗤”一声也笑了,“再说,你刚出生那会儿可不也是这么个样子么,现在还敢在这里说大话,也不知羞!”
洛骁委屈道:“这话原先不是娘亲你先提起的么,怎么到头来却怪上我了?”
白氏看着洛骁那副模样,轻笑一声刚准备说话,突然却听到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笑意响了起来。
“怪你什么?”
白氏抱着孩子和洛骁齐齐向后望,只见平津侯正撩了帘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视线落在二人身上:“也说给我听听?”
洛骁看着平津侯来了便告状道:“娘觉得弟弟比儿长得好看呢。”
白氏失笑:“你这孩子!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侧头瞥了一眼平津侯,问道,“刘氏那头如何了?”
“睡着了。”平津侯道着,笑着看了一眼妻儿,而后坐到了白氏身边,探着头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婴儿,然后故作严肃地道:“嗯,看这样子,以后说不准是比骁儿还要俊秀。”
话一出,三人随即笑作一团,洛骁站在一旁,好一会儿,声音稍稍放轻了一点:“娘,这个孩子能给我抱抱吗?”
白氏点了点头,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洛骁怀里,口中只道:“仔细着些,可别摔着了。”
洛骁“嗯”了一声,将孩子抱在怀里,却感觉自己整个人动作都有些僵硬了。
这么小,这么软,仿佛随便碰一下就能捏碎了一样的弱小。洛骁觉得有些新奇。这样纤细弱小的生命会在双亲的养育下慢慢长大,变成一个有担当的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拥有一个流着自己血的孩子,这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奇妙体验。只不过,这件事,却早就注定了与他无缘。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洛骁抬起头看了一眼平津侯,微微笑着问道:“父亲给弟弟取好名字了吗?”
平津侯沉吟一声,然后才道:“我的孩子,都是能够骁勇善战、驰骋沙场的好儿郎,所以,他的名字,便叫‘洛勇’罢。”
“勇哥儿么?”洛骁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个与他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孩子,是他的弟弟。
他也将会是他、是整个平津侯府的延续。
第20章 暗涌()
第二十章
歇息了两日,闻人久的身体眼见着也好了起来,只是那张脸却依旧是雪白雪白的,看上去莫名就显出了一点病态。
“世子今日心情似乎颇好?”闻人久双手捧着一杯香茗,幽幽的茶雾随着香气飘散开来,微微打湿了他那双乌黑浓密的睫。
洛骁站在闻人久身侧正在看他前段日子刚完成的一副画作,听了此话,侧了侧头,笑着望他一眼:“这都叫殿下看出来了?”
闻人久缓缓抬了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侯府添了位小公子本是件喜事,若是平津侯爷高兴至此孤还能理解,但是换做是世子,孤就有些弄不明白了。”压低了声音,轻抚着杯盖看他道,“虽是兄弟,但到底嫡庶有别,又不是一母同胞,你在这里一个人高兴个什么?”
皇室之内,除了一母同胞的兄弟尚不如何亲厚,至于那些不同妃子所出的皇子便更是如此。。相比于皇室,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虽然不至于兄弟之间相互勾心斗角,但是毕竟嫡庶身份不同,等级尊卑也是摆在面前的,想要多么亲密根本是无稽之谈。
是以,府内姨娘生了个庶弟,洛骁这么个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这般喜形于色,也确实有些稀罕了。
只不过,这其中的种种缘由自然是不能随意告诉旁人的。洛骁走到闻人久面前,笑道:“许是缘分呢?那孩子生的可爱,我一眼看去就觉得合该是我的兄弟。便是我娘也说那孩子像我的。”
闻人久抿了抿唇,喝了口茶,便不作声了。
洛骁望着他,心中明白对于兄弟一事,于他而言,这辈子恐怕都将是心头的一根刺,索性也不再刺激他,只将话题转到了正道上去。
“殿下可知南陵的陈家?”
“陈家?”闻人久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洛骁淡淡反问,“那个到处靠‘卖’女儿立足的陈家?”
听了闻人久这尖刻的回答,洛骁忍不住一笑,随即还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正是。”
“陈家虽说儿孙辈并无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但是毕竟陈老爷子曾是大乾侍候了三代帝王的阁老,地位尊贵威望极高,而且女儿各个嫁的好,女婿都是朝上能够说得上话的人物。”闻人久用指腹摩挲着茶盏光滑的外壁,低缓地道,“势力盘根错节,在如今,倒也能算得上是一户大家了……你又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洛骁坐到闻人久身边,意味深长地道:“若我未记错,大皇子殿下再过三个月,就该封王了罢?”
闻人久的眼一抬:“陈家的嫡小姐如今仿佛也正值花期?”
“正是双八年华,待嫁之身。”洛骁点头补充道。
“这么说,陈家是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闻人久问道。
“明面上还未说,”洛骁道,“怕是只等着一个月后圣上大寿,想要在席上讨来一纸赐婚,好让面上更加荣耀罢了。”
闻人久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起来:“这倒是有意思。”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洛骁,道,“孤记着,宫里头淑妃与陈家本就有着姻亲关系,早在几年前,那头就放话说是要将那陈家女说给自家二皇子做正妃的。如今时候还未到,却被大皇子闷不做声的抢了先。若是等到淑妃知道了,届时,宫里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
洛骁见闻人久一双因为愉悦而显得格外潋滟的眸子,心情也明媚起来,略略一思索,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忽而开口问道:“一月之后,圣上的大寿宴席,殿下可会出席?”
闻人久将微有些凉了的茶盏放到了一旁,有些奇怪地看了洛骁一眼,道:“天子寿宴,自然是要去的。”
洛骁听了闻人久的话,眼中的神色微不可查的闪了一下。他记得分明,上辈子的天子寿宴,因着闻人久身体抱恙未能出席,期间又有后宫妃嫔在一旁煽风点火,所以导致德荣帝在席间过得很不愉快,席还未至一半便就这么提前散了。但按照现在闻人久的意思,却分明不是如此——
洛骁这么想着,随即却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般垂了垂眼,半晌,复而又抬了起来,看着闻人久缓缓地问道:“殿下可信我?”
闻人久眼眸一眯,审视地看着洛骁,默了好一会儿,才似有若无地一笑:“世子的话却叫孤为难了。”目光细细地在洛骁的眉眼之间滑过,过于尖锐的视线落在肌肤上,甚至像是有重量一般带来某种隐秘的酥麻感,他极轻地开口,音质清冷却放的低柔,“孤不知道孤信不信任世子,只是孤觉得,世子的所言所为,都不会害了孤就是了。”
闻人久的眸子极黑,衬着那微弯的眼尾,似笑非笑,却像是能夺人心魄一般。
洛骁心下叹了一叹:难怪闻人久不喜笑。就这么一张脸,不笑已是勾魂夺魄,若是笑了,却又不知是怎么样一副绝色的光景了。
“那殿下可否告诉我,你的身体究竟——”话未尽,深深地看着闻人久,那一眼,便让双方都懂了那话中的意思。
闻人久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洛骁,只是反问道:“世子以为呢?”
洛骁与闻人久对视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至少,应是承当得起这一个盛世江山。”
然后,洛骁便见闻人久微微一怔,随即便是笑了。
那笑是从眼角一点一点晕开的,紧接着,便是眉梢。一层一层的满溢着,仿佛一伸手,便能触碰道那满树初开的桃花一般的味道。洛骁感觉自己的胸口极轻微的紧了一下,随即叹气:原先他不笑的时候,他还在好奇这尊贵无匹的太子殿下笑起来该会如何,但现在等他笑了,他又开始觉得有些可怕了。
若是他一笑,他便会产生这种类似于爱慕的错觉,时间一长,往后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世子且放心罢,孤的身体……”闻人久一双眼眸黑沉,纤细的手指划过洛骁眼前,倏然按在血红的红木圆桌上,望着洛骁,殷红的唇弯起的弧度凌冽却又美得惊人,“只要孤的那群兄弟不作怪,那便就万安了。”
杀意虽浅,却也分明。
洛骁听着这似是而非的话,心中也模糊地有了一个数。不过,既然不是闻人久的问题,那么一月后的天子寿宴上——洛骁暗自将手握了握,而后微微笑着对闻人久道:“殿下的身体已经大好,明日太傅便该要再来为殿下讲学了罢?”
“如何?”闻人久察觉到洛骁话中有话,顺势便问了下去。
“殿下学业繁重,卯入申出的,于我确实也麻烦的很,”洛骁落落大方地道,“所以,我想着,不若我就厚着脸皮向殿下求个恩典,至圣上寿宴之前,就让我省些脚程,直接住在殿下这东宫里。”
“殿下你看如何?”
第21章 茹末()
第二十一章
闻人久静了片刻,只是看着洛骁并不说话。伸手接过张有德新换来的一杯热茶,许久,才微垂了眼帘道:“世子这是担心孤的那些兄弟在父皇大寿之前又会有什么动作?”
洛骁自然是不能说他是知道在那之前,闻人久必会有一劫的,只能微微笑着,似是而非的道:“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
闻人久将茶盖打开了,轻嗅了一下夹杂着热度的香气,随后又将茶盖合上了。乌黑的一双眼瞧着洛骁,艳色的唇角清浅地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那一切,就都拜托给世子了。”
洛骁在东宫里一住就是半月余,已是四月末,东宫里一派春暖花开、融乐祥和,但另一方的风荷殿此刻却又全是另一派景象了。
淑妃手中拿着由兵部侍郎叫人传来的私信,细细地看了一遍,信未读完,整个人的脸色却已经是看不见半丝笑模样了。忍着一口气将信看完了,咬牙半晌,却还是忍耐不住了,猛地将信纸反手一把拍到桌面上,起身便低声骂了一句道:“简直无赖!”
侍候着淑妃的贴身婢女茹末虽说呆在淑妃身边年岁颇有几年,两个平日里关系已是亲厚了,但见着她怒火澎湃的样子,也不敢上去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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