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睡在德荣帝身旁的淑妃也被这动静惊醒了,伸手将被子稍稍扯上来一些,靠在德荣帝的肩上,娇声娇气地喊了一声,脸上也露出些许不满来。
德荣帝拍了拍淑妃,半坐起来,皱着眉头看着福公公:“这些东西有你们清点核对不就够了,何须特意让朕过目?”
福公公只笑眯眯地道:“我们再如何,也不过是圣上手下的奴才,哪能替圣上做决定呢?”
德荣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上去还是很不情愿的,但是却也还是一手推开了腻在自己身上的淑妃,对着他们没什么好气地道:“替朕更衣。”
福公公笑着应了一声“是”,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将龙袍拿过来,赶紧手脚利落地替德荣帝换上了,茹末见这情况,也赶紧打了水过来,仔细地侍候着他梳洗了一番。
等德荣帝收拾齐整了,福公公这才侍候着人出了风荷殿。
茹末跟在一旁,直到将人送上了玉辇,这才止了步子。只是还未等她回到淑妃的屋子里去,将德荣帝送上玉辇的福公公却是笑着朝她看了一眼。
“你是个聪明人。”福公公声音放得低而轻,却意味深长的很,“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茹末微微一僵,抬眼看了一眼福公公,而后屈膝福了福身子,带着些惶恐地低头道:“奴婢……奴婢知道了。”
福公公看着茹末的表情,似乎是满意了,笑了笑,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高喊了一声“摆驾御书房”,跟着德荣帝的玉辇这才缓缓的离去了。
直到德荣帝一行人已经走得连人影也见不到了,茹末这才慢慢地抬了头,看着那玉辇消失的方向,极浅地勾了勾唇,转了身,又回了风荷殿。
风荷殿内,淑妃已经起了身,娇艳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见着茹末回来了,靠在榻上,懒洋洋的问道:“圣上回去了?”
“回去了。”茹末走过去,扶着淑妃下了榻,而后看着她的侧脸,有些犹豫地道,“只是——”
“只是什么?”淑妃斜了一眼茹末,“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说!”
“是。”茹末轻轻应了一声,低声道,“只是,福公公似乎对娘娘……似乎颇有微词。”
“哼,”淑妃冷笑一声,不屑道,“不过是条阉狗,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茹末看着淑妃脸上的鄙夷,眼中微微闪动了一下,索性也不再提这茬,只是转开话题,捡了些她爱听的说与她听,将这一页掀了过去。
东宫。
洛骁是被墨柳的惊呼惊醒的。
昨夜他喝得不算多,却也不少了。睡了一夜,第二日头疼的厉害,但是这时候却也顾不得这些了,微微皱着眉看着墨柳,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墨柳脸上有着明显的惊慌,看着洛骁,结结巴巴地道:“殿下……殿下……”
洛骁心中一惊,连忙抬着头去看闻人久,却见平日里那便苍白的脸此时更是脸色难看至极,素来殷红的唇却是微微泛了黑,样子看起来甚是可怖。
一种莫名袭来的恐惧摄住了心脏,让他的呼吸都有些窒住了。洛骁咬了咬舌头,勉强唤回自己的理智,转过头对着依旧愣在一旁的墨柳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过来!”
墨柳一怔,对上了洛骁的眼,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应着:“是、是,奴婢马上就去!”
说着,转过身就准备出去,但是还没走几步,却又被洛骁叫住了:“记着,昨夜,太子只是吹了些风,所以今日感染了些许风寒,有些发热……你明白么?”
“奴婢省得的。”墨柳这会儿也慢慢地缓了过来,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撩了珠帘快步出去了。
洛骁见墨柳出去了,然后缓缓地坐到了闻人久的床榻旁。
即便是这个时候了,那只抓着他衣襟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洛骁迟疑地伸手,包住了闻人久的那只手。
闻人久的手与他完全不同,细腻光滑得没有一点茧子,像是玉一般的纤细、冰凉。
明明已经千防万防了,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洛骁看着闻人久的脸,正是因为他脸色太过于苍白了,所以唇与额上的青黑才会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是昨日的那场酒宴?
洛骁拼命的回想着:但是,明明昨日他一直与闻人久坐在一起,每一道菜,都是他先试吃过才会让闻人久动筷的,如果真的是酒宴有问题,那么为什么他却依旧好好的?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在哪里有了疏漏?
洛骁闭上眼,他又听到了心底那头被压在深处的兽隐隐的咆哮声。
狂躁而暴虐,带着血腥的气味。
但是,无论是谁,敢动闻人久的人——
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隐隐有着血气涌动。
第31章 诊治()
第三十一章
钱太医很快便来了,只伸手探了探闻人久的脉,又探手翻开了闻人久的眼皮瞧了瞧,便测过脸拧着眉头看向洛骁问道:“殿下昨日饮得什么酒?”
洛骁略微思索了一番,低声道:“不过是寻常的清酒罢了……殿下与我用的都是同一个酒壶,想来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钱太医继续追问道:“那酒可是色泽略有些泛青,入口冰凉,饮罢之后,唇齿之间会留有一点淡淡的冷香?”
洛骁心中微微一惊:“确实。……难道说,这酒有什么问题?”
“若未猜错,此酒名为‘青梅泪’,是来自苗疆的贡酒。听坊间传闻,这酒能使人耳聪目明,更难得的是兼顾了醇美的口感,在市面上,便是千金也难得能换一坛子的,”钱太医站直了身子,淡淡地道,“若是换做常人,这酒喝下去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只不过,对于殿下——却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什么意思?”洛骁皱着眉头问着。
“世子与殿下相处两月余,对于殿下的身体状态,世子可有什么看法?”钱太医走到圆木桌旁,将自己的医药箱打开了,从里面将装满着银针的布包拿了出来。
“殿下?”洛骁想了想,道,“殿下虽身子较常人弱了一些,但是却也平安康健,瞧着并不像——”
“并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个一不留神就会一命呜呼的药罐子?”钱太医到没有半点顾虑,木着脸拣出几根最长的银针,放在烛火下烤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光瞧了瞧,道。
洛骁被钱太医过于大胆直接的发言堵得愣了一愣,随后却还是只能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太医说的不错。”
钱太医也不看洛骁,拿着那几根银针重新走到了闻人久的床榻旁,然后才斜了他一眼,道:“世子帮忙将殿下扶起来罢。”
洛骁赶紧快步走过来,半抱着将闻人久半扶了起来。
钱太医一边气定神闲地在闻人久的头顶下着针,一边木着脸面无表情地道:“世子以为殿下在东宫这么些年,像今天这般的事究竟遭遇过多少次?”寸长的银针一根根地扎下去,“尽管我已经想办法为殿下清除,但是一次又一次,那么多的毒素积压在身体里,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没有影响?”
洛骁胸口微微紧了紧,还未来的及说什么,却见躺在他胸口的闻人久忽然动了动睫,然后整个人猛地朝外弯下腰,“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来。
“殿下!”
洛骁被微微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但是钱太医却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着正咳嗽着吐着黑色血沫的闻人久,淡淡对着洛骁道:“不用担心,不过是排毒罢了。”
洛骁自然是知道这大约是钱太医医治闻人久时用惯了的方法,但是蓦然看着闻人久在他面前这么副狼狈的样子,胸口却还是不自觉地拧了一拧。
闻人久趴在床边咳了许久,随后,却又像是力竭一般,整个人吃力地抬眼看了看洛骁,沾了血迹的唇轻轻开阖了几下,但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整个人身子一软,竟是又昏睡了过去。
洛骁一惊,赶紧伸手环住闻人久的腰身。
钱太医直直地看着洛骁怀中的闻人久,他的脸色比纸还要白,额心微微透露出丝丝带着充满死气的黑色:“这么多年,我一直用药物为殿下的身体进行着调理。那些毒在殿下的身体里相生相克,也算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只不过,现在,这种平衡书被打破了。”
凝眸看着钱太医,洛骁迟疑地压低着声音问道:“你是说,太子的身体——”
钱太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如果想要将殿下的身体调理到先前那般,那么当下便需要马上找出一种可以压制‘青梅泪’的东西。但是想要找到这样的东西,所耗费的时间又何止三五日?当下,也不过是只能先用着些温和的药吊着罢了。”
洛骁垂眸看着闻人久经过一番折腾,明显憔悴了不少的面容,环住他腰身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这么说来,两日后圣上的大寿,殿下也是赶不上了?”
钱太医拿了只狼毫沾了沾墨,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药方,口中淡淡地道:“或许能遇见什么奇迹也说不定。”
洛骁咬了咬牙,眉心微微皱起来,却忍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钱太医看着洛骁略有些阴霾的脸,伸手将手上的方子递了过去:“拿着这个去煎药,虽然不能去了毒性,但是也聊胜于无。记着,一日三次,必须盯着殿下将这药吃下去。”
洛骁接过药方,粗略地扫了那方子一眼,沉声道:“我知道。”
钱太医点了点头,将医药箱收拾了,背到背上,刚准备走,然后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侧着头道:“世子若是闲着,不如去查查昨夜到底是哪个批准用的青梅泪——这酒贵重的很,就那么几坛子,非寻常可是不得拿出来用的。”
经手昨夜的寿宴操办的,左右不过那么些子人。便是加上那些奉酒侍候的丫鬟太监,若是一个个排查,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是想必还是能查出些许蛛丝马迹的。
洛骁小心翼翼地将闻人久放到了床榻上,拿起一条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脸:“话虽说是如此——但只怕这个时候再去查已经是晚了。”
洛骁轻轻地道,抬了眼,微微对着钱太医笑了一笑,“不过,既然他们这一次敢动手,想必下一次也不会远了。”声音里明明没什么感情波动,但是听在耳里却又分明能感觉到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意,“既然他们有这个雅兴,我与太子殿下,自然也是要全、程、奉、陪、的。”
第32章 怀疑()
第三十二章
钱太医走后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侍候,闻人久这边才有了些醒的意思。
因为怕耽搁了喝药,是以洛骁特意让墨兰将炉子搬回了屋子里,这会儿炉上的药正温着,入口倒是刚好。
明明这方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但洛骁只是端着药碗走进了些,闻人久闭着眼睛,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身子也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躲。
洛骁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底,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再扫一眼他惨白的唇,心中却又立即升腾起了某一种微妙的懊恼。坐在闻人久的床榻边,单手将人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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