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出现了什么意外,我是全不负责的。”
墨兰与墨柳闻言,急急地齐声应了个“是”,而后朝着洛骁和张有德看了一眼,便忙跟在钱太医身后出了青澜殿。
钱太医带着墨兰、墨柳一走,外室里便只剩下了洛骁与张有德两个人。
“关于殿下这事儿,世子可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张有德还是不放心地上前询问了一句。
洛骁侧眸扫了一眼张有德,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笑着:“公公无须多问,该如何做我心中自有计较。”眯了眯眸子,透过半开的木门瞧着外头空旷的院子,“你们只需相信我便是了。”
张有德瞧着洛骁的侧脸,明明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面貌都尚且青涩,只是言语举止之间,却也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果决气势了。
虽然从钱太医的话中可以明确感受到自家太子爷这次的病的的确确是危险至极,但是不知怎么的——许是因为洛骁的态度太过于坚定和从容,他在一旁瞧着,本来有些六神无主心态倒也真的渐渐平复了下来。轻轻呼了一口气,心中莫名就开始觉着这平津世子大约是确实能找到个什么方法,将自家殿下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
点头“诶”了一声,张有德只道:“为着殿下的事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奴才记着,世子连午膳都还未来得及用罢?”稍稍弯了弯腰,“世子且去内室里候着,奴才这便就下去催一催厨房,让那厨子替世子做些吃食过来。”
洛骁淡淡地颔首:“只不过我现在也无甚胃口,你只叫厨房里做些简单的粥来便是……炖的软化些,要是能让殿下入口的。”
张有德忙应声道:“奴才记下了。”
洛骁“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说了一声“去罢”便撩了帘子又走进了内室里去。
屋子里,闻人久正蹙着眉微微蜷缩着身体躺在床榻上,明明是五月已经开始入夏的天儿了,他却冷得浑身微微打着颤。洛骁见状,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床榻上那人唇已然冻得发紫,偶尔的唇瓣轻轻开阖一下,便吐出几句有些痛苦的呓语。
“殿下……殿下!”洛骁弯下腰伸手轻轻拍着闻人久的脸,那边却没有分毫醒来的意思。只不过大约是因着洛骁掌心的温度高,贴在他冰凉的脸上,显得格外熨帖而舒适,闻人久紧皱起了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脸颊下意识地贴在洛骁手心中蹭了蹭,只是身子却因着内里不断上涌着的寒意而蜷缩得愈发厉害了。
洛骁被闻人久蹭得微微一怔,与他肌肤相贴的部分仿佛燃起了一小撮火苗,而后几乎是瞬间的工夫,星星点点的火苗迅速燎原,滔天的火势以一种不可抵挡的气势汹涌袭来,一路直直地烧到了他的内里,直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快焚烧干净了。
心底被压抑住的那头猛兽又开始咆哮。一次比一次剧烈,一次比一次更加凶猛。隐隐的,洛骁甚至都能瞧见那头兽正轻蔑地向他露出獠牙来。
手掌又在闻人久的脸上轻轻贴了片刻,然后,洛骁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缓慢却坚决的姿势将手缓缓地收了回来。
因着失去了洛骁这个热源,闻人久原本才松开一点的眉头立即又紧紧地皱了起来。长长地垂下来的双睫剧烈地颤动着,唇瓣开阖之间便泄露了些许无意识的呜咽声来。
洛骁在屋子里寻了床厚实些的棉被给闻人久盖上了,然后细致地帮着他掖好了被角,视线不经意地又划过了闻人久那张过于精致妖丽的脸。而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这个太子殿下呵,向来要强得很,便是自己处于弱势,也是从不肯将自己不堪的一面示于人前的。这样看起来几分狼狈,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可怜却又莫名有些可爱的闻人久,大约也只有在病的人事不知的时候,他才能有幸瞧上一瞧了。
洛骁伸手帮他将汗湿的发从额前拨开,然后矮身坐在放于床榻旁的那个圆木椅上守着他的太子殿下,只不过时候还未过多久,便见被棉被压着的闻人久断断续续地传来一点粗重的呼吸声。
棉被虽然暖和,但是盖在身上却着实重的很,不过几个瞬息,先前惨白的脸已经被捂得绯红一片,便是连发角与脖子上都开始密密麻麻地渗出了一层汗珠子。
洛骁瞧着,又赶紧拿着帕子将他的殿下将面上的汗水拭干了,然后把最上面的一层棉被掀了去,然后换了一床柔软得多的厚绒毯盖上去,这一遭才又算是消停了下来。
直至张有德那边带着几个小宫女传膳进了青澜殿,洛骁就反反复复陪着闻人久折腾了三回。张有德进了内室和洛骁打了个照面,见着他额上隐隐的汗迹,再看一眼自家太子此时的状态,一个转念也是明白了过来,再瞧着洛骁也不由得感慨着道:“世子爷真是辛苦了。”
洛骁微微笑了一下:“殿下不光是你们的主子,算起来,也是我的主子。此时主子病了,我不过是顺手在这里照顾着,怎么算是辛苦?”
说着,走到桌子旁,垂眸瞧了瞧。
因着怕饿着了他,是以这一次做的菜倒也没平日里的那么些子讲究。只简单做了一生进鸭花汤饼,一缠花云梦肉,一七返膏以及一盘天鹅炙,用青花瓷的碟子装了,摆在桌上正冒着热乎气儿。
另外还放着一盆子鱼片粥。用的是新进的海鱼,鱼刺在先前都已经被细致地剔除了,煮的粘软,闻起来有些清甜,配上一点青翠的葱花,看起来倒很是能挑动食欲。
“粥之前已经叫厨子用井水凉过了,此时入口,温度应是恰好的。”张有德见洛骁瞧着那盆子鱼片粥,赶忙上前拿了只空碗替着洛骁盛满了递了过去。
洛骁接过那碗,却并不是自己吃的,伸手又拿了个勺子,转了身便朝着闻人久那边走了过去。
张有德看着洛骁的动作微怔了一下,随即连忙快步赶上去道:“殿下那边奴才来便是,世子还是先去用膳罢。世子身子金贵,这是一日都未曾进食了,仔细饿坏了身子。”
洛骁却分毫都没有将碗递给张有德的意思,只微微侧头看着他,笑道:“公公只是说我,却忘了殿下也是一日未曾进食的么?”说话间已经端着碗走到了闻人久身边,将碗先搁在一旁,而后伸手拿了个引枕垫在闻人久身后,稍稍将他的身子垫高了些固定住了,然后才端着碗舀了一勺子粥,放在唇边吹了吹,仔细地送到了闻人久嘴里。
“再者,说起金贵,世上除了当今圣上,又还有哪个,敢说自己比太子殿下还金贵?”见着闻人久虽然意识不清醒,但是好歹还能下意识地吞咽食物,洛骁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也真实了些,紧接着便舀了第二勺子粥送到了他的嘴里,“公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有德讷讷地站在一旁,瞧着洛骁对闻人久细致入微的伺候,一时间又是觉得感动又是觉得不可思议。瞧着洛骁,半晌,才缓缓地道:“原先奴才总觉得上天对太子殿下实在太不公平,明明是出生正统顶顶尊贵的人,但是偏偏事事不得顺遂,瞧起来总像是差了那么一点运道。但是自从世子爷……”笑着叹息了一句,“奴才这才觉得,太子这该是时运到了。”
说着,伸手擦了擦眼角,朝着外室看了一眼,几步走了过去,掩饰般地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墨兰和墨柳那两个丫头,跟在钱太医身后竟是丢了么?怎的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伸手撩了帘子,“世子在此处歇着,奴才这就去殿外瞧一瞧。”
说着,也不等洛骁那边应声,便快步又离开了。
洛骁遥遥地看着张有德离去时略显得有几分慌乱的背影,半晌,摇头笑了笑,然后又重新专注到自己手上的活计,小心地帮着闻人久将剩下的半碗粥喂下了。
伺候着这边用罢了饭,洛骁自己也随便用了一点,随后唤着在外头当值的几个小宫女将东西收拾了,这才又重新坐回到了闻人久身旁。
说实话,之前在钱太医面前,他之所以那么肯定说出那个“十日之约”,无非也就是仗着他曾经经历过这一遭,知道闻人久即使现下脉象再如何凶险,却也都不会有性命之忧罢了。
只不过即使是他能装作淡定从容的唬住张公公、墨兰之流,但是实际上在他心底,却是并没有怀揣着十分的把握的。
毕竟自打他重生以来,他所改变的东西已然太多,无论是他无意还是有意,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哪怕极细微极不起眼的地方也好,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已经与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一个,一点点的发生了偏差了。
而他现在,唯一惧怕的,就是这个未知偏差会不会波及到了闻人久身上。
若是其他倒也无甚,但要是万一——
洛骁想到这里,胸口又微微一紧,随即却又赶紧将自己那些处在萌芽状态的危险念头给遏制住了。
不、不、不,不会的。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他还没赎完自己的罪过,他还没亲眼瞧着闻人久穿着明黄龙袍登上那金龙御座,他的殿下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提前退场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洛骁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闻人久纤薄却精致到不可思议的眉眼轮廓,忍耐了一会儿,却还是按捺不住,迟疑地伸了手,而后虚着手指隔空抚了抚那双微微轻颤着的睫。他知道,闻人久那薄薄眼皮下藏着怎样一双凉薄却又美极的眼眸。
常年含着水雾的桃花眸明明看起来深情如许,整张脸上却是连丝笑意都吝于展露。洛骁这么想着,脑中却又忽然划过一张定定地瞧着他,微微扬着唇,笑得仿若能让人听见整树桃花盛开的脸。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随即却又紧接着蓦然加快起来。
洛骁伸手扶额,近乎无奈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年轻的身子自然好,这代表着他拥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以及更多的对于未来的选择余力。
但是,同样的,弊端也显而易见。年轻的身子精力总是太过于充沛,只是随意的一个念想,便能叫他的身体轻易的激动起来。
洛骁闭了闭眼睛,伸手揉了揉眉心:到底是添了许多无谓的麻烦。
之后的时间里,闻人久那处冷热交替得反反复复又折腾了几次,出了好一会儿汗,洛骁怕拧了个帕子替他擦了擦脸和手、脚,又探了探他的额头,终于感觉着他的体温也开始渐渐趋于平稳。
但这个当口儿,洛骁瞧着他被棉被压得难受,但却也不敢把被子全掀了惹他着凉,想了想,还是叫了宫女将殿内所有的蚕丝被寻了出来,两床被褥合在一起,给闻人久盖严实了,这才算是妥当。
又是等了约莫盏茶工夫,屋子外面忽而传来些许响动,洛骁抬头望了望,便见墨兰端着药碗就匆匆地走了进来。
“怎的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洛骁起身接过墨兰手里的药轻声问道。
墨兰见着洛骁接碗过去,倒也没推辞,大约是这段时候日日是由洛骁亲自伺候着闻人久,多数不让旁人插手的缘故,她们这些贴身的大宫女居然也很是习惯了。
站在洛骁身后一点儿,看着他熟门熟路地半搂住自家太子爷细致周到的喂着药,竟然半点也不觉得违和,口中只伶俐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