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眨了眨眼,眼圈有点泛红,但是唇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不过是见殿下与世子说话,怕一不小心打扰了罢了。”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过来,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伸手将药碗端了起来,道,“殿下这一觉睡的时间恁的长,这下墨柳那丫头夜里头偷摸着就哭了两回……这会儿她同张公公是还在厨房里候着,待过会儿她过来……”
话说着,顿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瞧着闻人久,却又是笑了起来:“要是她失仪人前,殿下可千万不要怪罪。”
闻人久与洛骁对视一眼,随即却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无奈,眼里却也印上了些许笑意。
“药给我便是。”洛骁伸了手,从墨兰手里将药碗拿了过来,微微笑着道,“你去后面将张公公和墨柳都叫过来罢。”
墨兰福了一福,笑着应了一声:“奴婢这就过去!”
却说这一日,知雅匆匆从茹末那里出来后,便径直去了淑妃那处。在门外守着的小宫女见知雅来了,有些稀罕地朝她身后望了一望,低声便问道:“茹末姐姐呢?”
“正病着呢。”知雅看了她一眼,道,“正巧了,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记得帮着她叫个大夫瞧瞧。”
“我知道了。”小宫女点了个头,连忙应了,“对了,先前我听着里面那儿传来了些许动静,想着许是娘娘和圣上那边醒过来了,知雅姐姐还是快进屋伺候着罢。”又看她一眼,“那我先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卯时三刻,相较之前已经是晚了。
知雅微微蹙了下眉,摆了摆手,一边匆匆朝着屋里头走着一边轻声道:“去罢。”
只不过大约是走得太急了,一不留神,竟径直撞上了正从屋内走出来的德荣帝。并未抬眼,不过是眼角扫到来人那一身明黄色的衣料,知雅立即便刷白了一张脸,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便告起饶来。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奴婢……”
德荣帝脸上却没有什么怒色,只是低眸若有所思地瞧了瞧那个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宫女,道:“抬起头来。”
知雅身子僵了僵,随即缓缓地抬了头,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上带着满满的惊慌,虽无甚倾城绝色,但倒也楚楚可人。
德荣帝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朕记得你,你的淑妃身边伺候的丫头……知雅是吗?”
知雅瞧着德荣帝眼里闪过的奇怪神色,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德荣帝上前半步,俯在知雅身侧嗅了嗅,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你用的什么香,这气味倒是诱人得很。”
知雅浑身一怔,全身僵硬得如同石头一般,但是随即,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按在地面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视线下意识地朝着装着那包香料的衣袖看了一眼。
“奴……奴婢这是……”
“皇上,外面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内室里头,淑妃却是撩了帘子走了出来,抬眸一瞧外头的情景,眸子冷了冷,随即上了前,柔若无骨地靠在德荣帝身上,不着痕迹地将人从知雅身边拉了开来,“是这丫头冲撞了皇上?”
德荣帝揽住淑妃,一笑:“无甚大碍,也不怪她。”而后看着知雅,又笑着叹了一声,“怎的朕以前没爱妃你这里有个这样钟灵毓秀的丫头?”
此话一出,淑妃的眸色更冷了一点,只是脸上却还依旧挂着点笑:“不过是个粗笨的丫头,哪里当得起圣上这一句夸赞?”侧头瞧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福公公,然后温柔地推了推德荣帝,娇嗔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圣上还是快些上朝去罢。再耽搁下去,臣妾可真是要被那些子言官给说死了。”
德荣帝伸手拧了拧她的脸颊,语气里夹杂了些许暴躁:“终有一天,朕要将那些一天到晚就在朝堂上对朕说三道四的老东西全部处死!”言罢,紧抿了一下唇,倒也不再注意跪伏在一旁的知雅,一掷袖,带着些许不悦踏出了大门。
福公公倒是依旧笑眯眯的,视线从淑妃到知雅身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随即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德荣帝的步子,快步追了出去。
待得德荣帝的身影完全都瞧不见了,淑妃才低眸瞧着知雅,冷冷的笑了一声:“你跪在这里做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进来为本宫梳妆!”
知雅颤着声音应了一声,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低着头跟在淑妃身后进了内室。
淑妃径直坐在梳妆台前,拿了把木梳梳着自己的长发,透过铜镜见着知雅进来了,便淡淡地问道:“本宫记着今日这内室的差遣明明是交予茹末去做的,怎的临时倒换做了你?茹末呢?”
知雅站在淑妃身后,双手绞着衣角,赶地将茹末生了重病一事原原本本地同淑妃说了一遍,淑妃听了,挑了挑眉,回头看着知雅,弯唇一笑:“是么,这倒是赶巧了。”
随即将木梳搁在了台子上:“过来,替本宫梳一个双刀髻。”
知雅诺诺称是,赶紧上前拿了木梳替淑妃梳妆。
淑妃冷眼瞧着铜镜里自己的脸,纵然是国色天香,娇艳依旧,但是到底是年岁上去了,便是颜色正好,却也耐不住那些年轻鲜嫩的,能给予皇帝新鲜感。
“知雅你在本宫身边也呆了三年了罢?”淑妃轻轻笑了笑,“以前还未发觉,今儿个皇上一说本宫才感觉到了,知雅竟也出落得这般标志——无论样貌还是身段,竟是一点都不比那些秀女们差呢。”
知雅看着铜镜里淑妃那一双带了几分阴毒之色的眸子,心一慌,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重了一点,疼得淑妃猛地皱了皱眉头,反手一个巴掌就将人抽得趴在了地上。
“不过是得了皇上的一句夸赞,竟是就把自己当了主子,连个发髻都不会梳了吗?”淑妃冷笑了一声,走到知雅身边,猛地朝着她的腹部踢了一脚,看着知雅捂着肚子疼的微微扭曲的脸,心下快意几分,扬着声音道着,“来人,替本宫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婢拖下去,杖责十五!”
“娘娘!”知雅惊恐地抬了头瞧着淑妃,竟是连腹部的疼都顾不上了。
“拖出去!”淑妃一皱眉头,朝着那两个进来的粗壮嬷嬷,厉声便道。
两个嬷嬷领了命,赶紧便将知雅拖下去了。淑妃呆在屋子里,听着外头断断续续的惨叫混合着板子击打在*上的闷响声,好一会儿,心里才觉得舒爽了起来。
知雅虽然是个宫女,但是在宫里头,生活的却也是比寻常富贵家的小姐还要精细的。这板子挨下来,不过才几下,人便就已经昏了过去。
待得再被人喂了些水清醒过来时,她已经是被人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身边是茹末正在照顾她。
茹末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是精神却好了些,倒是知雅,几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这时候却趴在床上气若游丝了。
脸上显出几分无奈,拿着帕子来为知雅擦了擦嘴角,轻轻地道:“你平日里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大抵也是个知晓轻重的,怎么今日里偏生触怒了娘娘,惹她发这么大的怒气!”
知雅瞧着茹末,眼睛眨了一眨,眼泪一滴一滴地就滚落了下来,哑着声音摇着头:“我……我没有……没有想要勾引皇上……我没有!”
茹末瞧着知雅,叹了口气:“但是娘娘是主子,主子是不会错的。”伸手握了知雅的手,“而且,娘娘一向忌讳这些事,纵然你熬过了今日,只怕是以后在这风荷殿也——”
知雅咬紧了唇,眼泪掉的更凶:“茹末姐,茹末姐,那我该怎么办?”
茹末起了身,在装了水的木盆里洗了洗帕子,低垂着眸子,眼底有着暗色的光微微浮动。
“能怎么办?只能熬着了……谁叫我们是下人,天生便是能叫那些个贵人随意作践的呢?”回过头,看着知雅,脸上显露出一丝怜惜,“虽然这句话我不当讲,不过,若是今日你真的被皇上看中了,那说不定——”摇了摇头,话却又止了,“你今日这伤重的很,还是别乱动了。我屋子里还有些娘娘赏的药膏,那药膏听说是外头上贡来的,好用得很。我这就去拿过来给你搽一搽。”
说着,担忧地瞧她一眼,缓步走了出去。
趴在床上,知雅愣愣地瞧着茹末出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吃力地从袖子里将那个已经被压得有些起皱的香料拿出来瞧了瞧。
幽幽的香气像是具有侵略性一般径直传到了四肢百骸,脑子里轻飘飘的,仿佛连身上的痛处都麻痹了几分。
下人就是天生活该被作践的?主子就合该是能享锦衣华服,受众人侍奉的?
——那么凭什么,她就非得是个下人呢!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大乾的初代帝王原是推崇勤俭之道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到了德荣帝这里,却又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普通宫殿里尚且有着无数的金柱琉璃瓦、宝石夜明珠,等到了帝王的所处的大殿,那便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金碧辉煌气势宏大得似乎得能够闪花旁人的眼睛。
天色还未大亮,整个皇宫的公公、宫女们却已然开始有条不紊开始进行起了宴席开始前的准备。
由于这是德荣帝第一次举办整数的寿宴,是以这一日,整个金琉殿倒是比往日瞧起来还要更加恢弘。
金琉殿檐下,陈设着中和韶乐;而其门内,则陈设着丹陛大乐。一时间礼乐声不绝于耳,倒很一番美妙的情景。
殿内,王公、一二品大臣的席位依照着品级、文武之分隔成了两列依次排下;而在殿郎下,则布设北域和苗疆等藩属国使臣席位;与宴其他一些品阶虽不高但是德高望重的大儒或是富甲一方的皇商的席位在殿外阶下。
井井有条的,半丝都容不得出错。
“茶饮用的什么?”皇后拿了单子,一边看一边问着掌事的李嬷嬷,做着最后的确认,李嬷嬷听了,立马道,“用的是君山银针。先头是想用方山露芽来着,但是这些日子见着皇上似乎偏好君山银针是以临时又给改了。娘娘您看可妥当?”
皇后想了想,点了个头:“倒也可。”
李嬷嬷见皇后没什么意见,便接着说了:“菜式是贤妃定下的,选了干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前菜七品。用的是五香腰果、花生粘、和……”
“行了,不用念了,本宫自己会瞧。”皇后挥了挥手,淡淡地道了一声,“贤妃做事向来稳妥,这不过是宴席上的几道菜品,向来也不会有错的。”
李嬷嬷闻言,有些讪讪地笑了一下。
说起皇上大寿的宴席这件事,皇后心情不怎么爽快倒也并不奇怪。明明之前她都已经着手准备了一年有余,桩桩件件的大小事务都费心费力地筹办完善了,却偏偏在几个月前前,贤妃却被皇上亲口点了名儿,说是辅助她来举办这次的寿宴。
辛辛苦苦作出的努力仿若就在皇上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化作了乌有,皇后心中如何感想倒也不难揣测了。
“皇上是不舍得娘娘太操劳,这才叫贤妃过来帮着娘娘打打下手的。”走过去帮着皇后按了按肩,李嬷嬷笑着道,“皇上可疼娘娘了呢!”
皇后斜睨了李嬷嬷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讽刺:“这些安慰的话不必说与本宫听了,到底为的是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