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已经看不下去,愤愤然拍案:“如此苟活不过辱没家族,着实叫人反胃!”说着冷冷望向对席而坐的顾潼之,先前吴郡三个世家都曾向太子送上庶女,顾沅险些就被顾家送给了太子,实在是利益熏心,早已乎风骨与骨肉之情。
谢轩等人更是拧着眉头,太子的宴席他们不能随意离去,只能转过眼不去看这辱没世家的一幕。
顾沅退了一步,伸手拂开了张姬的手,淡淡道:“张姬不必如此。沅为殿下谋士,你为太子姬妾,还望张姬日后自重,莫要再羞辱殿下之臣。”她不是不想要张姬的性命,只是现在做不到,太子虽然让张姬赔罪,但终究还是太子的姬妾,她不能太过为难。
张姬回过头怯怯地望着太子,全然顾不上旁边投来的都是鄙夷叹息的目光。
太子已经恼怒非常,见她还不知进退跪在中间,低声喝道:“还不滚下去,在这里给孤丢人现眼!”张姬顾不得抹脸上的泪,提着裙子快步退了下去,只怕慢了惹恼了太子,就这样要了她的性命。
顾沅这才转过身,向着太子一揖:“多谢殿下替沅主持公道,不至被羞辱。”
太子强扯着嘴角,忍着将要发作的怒气:“是贱妇无状,还请阿沅莫怪。”顾沅道了谢,步履从容退回席上。
她回到席上,却是发现众人看向她的眼光已是不同。原本顾沅就这样跟着太子去建康,虽然众人不说,难免以为她是贪图富贵,不满足于太子良媛的身份,想要去建康另有图谋,如今她却是说以幕僚身份,更是愿意用自己的异能襄助太子为大晋谋福,虽然世家中人不太过问朝事,但在这种乱世之中也难免忧心天下,故而顾沅的话已经让他们大为震动,心绪激昂。
王彦饶有兴趣打量着她,像是对她这一身郎君装扮很是惊奇,谢轩含着笑,温和地向她遥遥举杯,似乎对她方才所言颇为认可,陆靳更是微微露了笑,只当先前在马车上所说顾沅已经听从。只有崔廷并不多看她,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瞧这边,但只是那一眼已经让顾沅有些心虚,像是被看穿了什么。
与平日不同的是,一向自视甚高,并没有因为顾沅有预知之能便高看一眼的卢娴娘此时却格外专注地看着顾沅,明艳动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那一双盈盈秋水的双眸里透着一点冷光,很快便低下头与李慧娘低语起来。
顾瑶仍旧没有看顾沅,只是望着退下去瑟瑟发抖的张姬,微微冷笑,依旧是如此没用,这样好的机会却是反被顾沅给拿捏住了,还这样丢了脸面哀求才得了生路。看来她还是小瞧这个旁支姑子了,她不只是会未卜先知的妖术,还有些心机。
宴席因为张姬之事已经索然无味,太子也觉着很是丢了脸面,草草吩咐散了,带着岚姬回了帐去,其余众人也就不愿多敷衍,三三两两起身回了自己帐中去。
看着顾沅独自出了中帐,顾瑶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等着自己兄长顾潼之出来,这才快步跟上他:“大兄,阿瑶有一事想说。”
顾潼之见是她,放慢了步子,脸色柔和了许多:“阿瑶有什么事只管说吧。”他脸色不好看,虽然他已经被太子接纳,却始终比不上能够预知未来的顾沅那般被太子看重,想到先前的事,他难免会有所担忧,只怕顾沅会有什么举动。
顾瑶自然看得出自家兄长的心事,却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道:“也无他事,只是这几日阿芸闹得厉害,虽然用了安神汤,但只怕她醒过来更是不肯罢休,阿瑶身边也没有得力之人,只怕寻常仆妇婢女都拦不住她,所以想求大兄使几个侍卫过去帮着照看一二。”
顾潼之想到那个骄横愚蠢的小妹便皱了眉头,原本他不想理会,只是想着太子也在营地,若是顾芸闹得厉害只怕真的连累自己,便点了点头:“我一会就使了人过去。”顾瑶低声道了谢,这才带着侍婢慢慢走回自己的营帐去。
果然没过多久,顾芸醒来了,吵闹声辱骂声又响了起来,仆妇侍婢好几个被砸的受了伤,还得苦苦哀求劝着,只可惜依旧没有半点作用,闹得不可开交时只得又来求了顾瑶。
“……姑子还是过去瞧瞧吧,只怕再闹下去真要闹出事来了,婢子们无用实在是劝不住三姑子!”被杯盏砸的额头肿的一大块的仆妇哭着跪在顾瑶跟前。
顾瑶叹了口气侍婢把人拉起来,轻轻柔柔地道:“我也知道你们难做,阿芸这几日受了委屈,难免气性大了,你们多担待些,待到了建康,我必然回过郎君重重赏了你们,不教你们白白受了气。”
仆妇听了顾瑶的话,只觉得心气平了许多,又是满心感叹,同是一母所出,三姑子比这菩萨一般的二姑子差得太远,若是能在二姑子身边伺候那才是福气。她自然不敢说,只能哽咽着道:“只是如今怎么好,三姑子怕是不肯罢休呢。”
顾瑶眨了眨眼,轻叹道:“大兄怕阿芸那里有事,特意使了侍卫过去照看,若是有什么事你们难做,就让阿芸吩咐他们去做吧。”
仆妇愣了侍卫过去照看,有什么事吩咐侍卫去做?二姑子这是要做什么?只是她见顾瑶摆了摆手她回去给顾芸回话,只得答应着退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夜闯()
已经是月正当空,营地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夜色,两边的山林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充满着危险。众人都已经回了帐,侍卫们也都围拢在营火附近休息着,小声地说着话,只是间或
有巡逻的侍卫走过。
顾沅打发陈媪与绿萝下去歇息着,独自坐在自己的小帐中翻看带来的书帛,离开吴县之前,她特意让人收了几本书帛来,都是博闻杂记之类。只是她还没看一会,便被帐外不远处传来的凄厉的哭声和哀求声给扰的没法看下去。
是张姬的声音,她的营帐就在顾沅的帐外不远处,只是这时她哭得好不凄惨,原本尖细的声音越发刺耳,打破了营地里的安静。看来太子是在发泄方才在中帐的怒气,而张姬自然是少不了要受到责打。顾沅慢慢翻着书帛,她记得前一世作为骠骑将军夫人回到建康,随冯文异去东宫赴宴时,就因为一位姬妾在替太子斟酒时不慎把酒洒在太子的衣袍上,就被太子命人将她拖下去,绑在殿中用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致死,并把那姬妾的哀求挣扎当做助兴之事满满一殿之人看着年轻美貌的女子被折磨致死。
她深知这位南晋当今太子生性残暴,以虐杀人为乐趣,如果当时是顾沅一步行差踏错,落在他手里,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就是她了,所以她半点也不会手软,至多只是看着张姬惊恐万分的模样觉得可怜又可笑。
只是张姬的哭声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来,只剩下静谧之声。
“沅小姑可在帐中?”顾沅的帐外人影憧憧,有人走近她的营帐门前站定,低声问道。
顾沅一惊之下,合上书帛,缓缓站起身来,却是从榻席之下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袖中,盯着帐门处:“是谁?”这时候已经无人在帐外走动了。
来人竟然不等她多说,撩开帐门径直进了营帐来,反手将帐门放下,向着她走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帐中?”来的是冯文异,他依旧是一身甲胄,只是脸色很是难看,皱着眉头看着顾沅。
顾沅不曾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他,更是不请自进,登时退了两步,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咬着唇瞪着他:“你要作何,为何闯进我的营帐?”
冯文异不理会她一脸戒备和愤怒,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向帐外快步走去:“快随我出去,晚了怕是又要惹来麻烦!”
顾沅哪里肯,死命挣扎,可是她一介柔弱女子哪里能够挣脱冯文异那双如同铁钳般的手,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跟着他的步子向外走去,连手里的匕首都没法使。她咬牙怒道:“你究竟要做什么!闯进去我的营帐又要把我强行带走吗?”
她越想越恨,前一世他不念夫妻之情,取了她的性命去,她认命了。这一世她费尽心思就是要躲开他,可他反倒纠缠不休,现在还这样不管不顾地欺负她羞辱她,她怎么能够再忍受,一张小脸气得绯红,眼中已经有了泪,强压住哭声:“难道将军是以为我孤身无助,欺辱了我这个小姑子,我就会乖乖听从你的话,替你卖命?!”满腹的委屈无处可以发泄,只有使劲掰着他的手。
冯文异的脚步一顿,转过头冷冷望着顾沅,凤目中是复杂和冰冷,只是他并不曾松手,手里更是用力,拽着顾沅一把撩开营帐帐门,大步转过营帐,走到帐后不远处,才甩下顾沅的手。
“你若想要活命,就闭嘴站在这里好生看着!”他声音沉闷,压抑着怒气。
凉爽的夜风吹得顾沅慢慢清醒过来,她怔怔望着冯文异,他是要救她?那是谁要害她?他为何要救她?
冯文异背对着她,静静看着那顶营帐,许久才慢慢道:“方才我带着人巡视营地,经过顾家三姑子的营帐,见到营帐门前有好几名侍卫,先前都是跟在顾大郎身边的人,我留了心在她帐后听到,她要使了人来你帐中……”
顾沅只觉得背上一片冰凉,竟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被山风一吹,轻薄的衣裳贴在身上,微微发着颤。顾沅不曾把顾芸放在眼里,因为她已经是顾家的弃子了,又是心性愚蠢,即便是要动手也伤不了自己,可顾沅不曾想到她竟然能够指使侍卫,无论是让侍卫来做什么,都会让顾沅十分危险,是自己太大意了,一直依仗着前世的所见所知便放松了警惕,现在无论人还是事,已经与前世有所不同,她不能再这般麻痹,再任由自己落入别人的算计中。
“多谢将军相救!”顾沅虽然对着冯文异满心复杂,但也知道他是真心相救,诚恳地向他道谢,“先前是我误会将军了,还请将军莫怪。”
冯文异手按着腰间的长剑,没有回头看她。她说的话或许并没有错,他未尝不是这小姑的料定战局国事的异能,可是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别的心思?他此刻能感觉到胸口慢慢的愤懑,还有一丝隐隐的痛,为何她就这样全瞧不上自己。
看着他不想再多看一眼,迈步向前走去,顾沅咬了咬唇,开口道:“将军,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帮我这一次。”她忙忙又补充道,“若是将军肯帮我这一次,我愿意告知一件极为要紧之事作为答谢。”
冯文异停住了步子,薄唇边露出一丝自嘲的冷笑,好一会才转过头,看着月光下那娇小的身影:“你要我帮你什么?又可以告诉我什么?你若是说的事我有兴趣,或许可以考虑帮你一次。”
顾沅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没有头也不回就走了,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此她也可以不必担心自己亏欠他的相救之恩。她淡淡笑着,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西秦的使者已经到了建康,正是慕容世家中人。”
不出所料,冯文异的脸色瞬时变了。
第四十九章 祸事()
顾沅不曾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他,更是不请自进,登时退了两步,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咬着唇瞪着他:“你要作何,为何闯进我的营帐?”
冯文异不理会她一脸戒备和愤怒,上前一把拽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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