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向着乌衣巷飞快奔驰而去,在崔府门前停下了,顾沅下了马车阿萝前去与侍从说话,她要见崔廷。
“是玉真仙长进府去把。”侍从见到阿萝上前来,笑着道。
阿萝愣愣看着那侍从:“你认得我?”
侍从恭敬地道:“郎君早已吩咐过,日后仙长前来,都不可阻拦。”他退了一步出大门来。
顾沅脸上微微发热,带着阿萝向着府里走去。
身后却传来马蹄声,有马车也停在了崔府门前,一名衣着不俗的侍婢上前来,递了帖子与侍从:“烦请通禀一声,我家姑子求见崔三郎君。”
顾沅回头看,正看见卢家的马车停在了她身后,侍婢正撩开帘子,出来的一位穿着素白大袖襦裙的年轻姑子,身形窈窕,一头乌黑的发束成垂云髻,上面一点钗环也无,只是那素净的脸上有着浑然天成的高贵,也正望向这一边。是卢娴娘,她来见崔廷。
看见一身道袍的顾沅,她目光不由地一紧,露出冰冷之意,盯着顾沅许久,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缓缓欠了欠身,遥遥向着顾沅致意。
顾沅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是回过身来,远远向着卢娴娘欠了欠身,打了个稽首,转身向着府里走去。
侍从接过卢娴娘的侍婢递上的帖子,一时有些为难,低声道:“我先去通禀一声,待郎君决定再说。”
侍婢顿时脸色难看至极,却忍着气道:“为何那两人可以直接进去,我们却要通禀?”
侍从道:“郎君有吩咐过,玉真仙长进出府邸不需要通禀。”这才进去回话。
卢娴娘的脸色更是难看,她唤过侍婢:“罢了,安心在这里等着吧。”只要能见到崔廷,别的并不。
崔廷在书房里收拾着书卷,许多信笺看过便让人烧了,清理着收集来的各种消息。顾沅缓步进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地背影,一时没有开口。
“来了就坐下吧。”崔廷没有回头,却似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淡淡道。
顾沅吃了一惊,走到榻席边坐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崔廷转过身,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我的书房不得允准没有人可以进来,便是夫人要见我也是遣了人来等着的。”自从湖州回来,他便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只因为起初的他时时昏睡作着噩梦,只怕会被人听见他噩梦时说的话,知道些什么。
顾沅这才明白,却是惊讶道:“我进来并没有人拦着呀。”
崔廷微微弯了唇角,却没有说下去,只是道:“有什么事这样着急来见我?”顾沅一般过来都会让人送了帖子来,不会这样忽然来的。
顾沅正色道:“我有急事,要你想法子出手才能做到。”陆家虽然也有势力,但宫中却是无能为力的。
崔廷也拧了眉:“你说。”
“我想从东宫救下一个人来,还不能被太子发现。”顾沅道。
“是谁?”崔廷望着她,想来不是寻常人,如果只是个寻常宫女,顾沅不会来寻他,自然会动用陆家的势力。
顾沅咬了咬唇,突出两个字:“岚姬。”
崔廷脸色微变,顾沅竟然要从东宫把太子最为宠爱的姬妾救出来,还不能惊动太子,这样的事只怕谁都要难以做到。只是她要岚姬做什么?那个女人不过是太子的姬妾,救出来又能有什么用?
顾沅见他许久不曾开口,她轻声道:“她知道一些事,还是司马岐的人。”
(。)
第一百零五章 劝说()
小僮进了房来,躬身向崔廷道:“郎君,卢家姑子递了帖子进来,说是要求见郎君。”
卢娴娘?崔廷微微蹙眉,她来做什么?前次去卢府时候,已经与卢府的家主长辈说过了,他要取消婚约,表达自己的歉意,愿意将他私产之中的三处铜铁矿井送给卢家,全当赔罪之礼。也与她说过了,从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还来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顾沅,只见方才还言辞滔滔的她,这下子倒是安静了,毫无表情地坐在榻席上,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袖,好似全然意一般。他不禁有些失笑,原本打算拒绝的话也变了,与小僮道:“请她过来吧。”果然看见那个低着头的小姑子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你知道她要来?”崔廷也不点破她,只是淡淡道。
顾沅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好似不想看见他一样:“是,方才在府门前碰上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向着崔廷欠了欠身,“既然郎君有事,贫道就不耽误郎君与卢家姑子见面了,这便告辞了。”
崔廷看着她带着气转身就要走,无奈地道:“回来坐下,我只是要问问她来做什么,你安生留在这里,方才的事还未说清楚呢。”
顾沅停住了步子,慢慢转回头盯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只是那一张俊脸清冷如常,漆黑的眼眸也专注地望着她,不过一会,就让她有些面红耳赤,别开脸去:“我是怕碍着郎君与卢家小姑私会,才识趣地告辞了。”像是在解释自己方才的失态。
崔廷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是,你是识趣,只是我们有要紧事要谈,是我留着你了。”他指了指那榻席,“请仙长坐下说话吧。”
顾沅被他那冰雪消融**初霁的一笑,看得失了神,好一会才忙忙走回榻席上坐下,口中嘟囔着:“是你留了我我才留下的,要不是有要紧事,我才不会……”不管怎么说,始终有些狼狈,索性不说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道袍再不抬起来。
一身素袍的卢娴娘跟着小僮进来,目光盈盈似是含着泪,微微咬着唇,望着榻席上身姿挺拔的崔廷,低低唤道:“三郎。”只是一转眼又看见崔廷身旁坐着的顾沅,一身暗紫道袍,高高束起的发冠下面如白玉,容光夺目,抬头也望着自己,却是稳稳当当坐在榻席上。
她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想不到自己堂堂卢家嫡出姑子,还是崔廷名义上的未婚妻,要见他都要送了帖子被允准才能进来见他一面,而这个身份卑贱的妖妇,却能够堂而皇之出入崔府,还能坐在崔廷身边,看着自己如此狼狈地来求见他,她的尊严在这一刻全部被踏碎了,只觉得无比的羞愤和恼怒。
崔廷望着卢娴娘那含悲带戚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道:“阿娴,你来见我是要做什么?”
卢娴娘忍下心头之气,轻声道:“三郎,我也算是你青梅竹马之人,自幼与你相识相交,即便是不能作夫妻,难道你连最基本的尊敬都没有了吗?”这番话不卑不亢,并不向崔廷哀求,却也不指责他背弃婚约,她知道越是这样,崔廷越是不能说什么。
崔廷皱了皱眉,吩咐小僮送来榻席:“阿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卢娴娘望了一眼一旁坐着的并不开口的顾沅:“玉真仙长也是来见三郎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沅抬头一笑,容光逼人:“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崔家郎君一心向道,想要问一问修行之事,所以请了贫道来。”她没好气地扫了眼一旁分明有些僵住了的崔廷,心里冷哼着你请了她坐下,这下子看你怎么说。
卢娴娘一惊之下,也飞快扫过一眼崔廷,终究还是低声道:“若是仙长无事,可否让我与三郎说说话,都是小儿女之事,只怕仙长不便多听。”
崔廷此时却是打断她的话:“阿娴,我早已说过,你我之间只是寻常之交,再无旁的关系,你有什么请直说吧,廷与玉真仙长还有要事商量,若是无事回吧。”
卢娴娘脸色白的吓人,她想不到崔廷竟然会绝情至此,她身子微微一晃,泫然欲泣望着崔廷:“三郎,你为何如此待我?”人都视她为珍宝,为何偏偏崔廷会全然意,还如此冰冷绝情。难道就是这么个卑贱的妖妇?
她难以掩藏内心的恨意,冷冷望着顾沅。
顾沅并不惧怕,也望着她,只是一派自在从容,毫不怯懦。
卢娴娘终于死了心,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方才还满是悲伤的脸上此时已经没了表情,她再不理会顾沅,只是望着崔廷:“三郎,你当知道崔家与王谢之家一样,从来嫁娶都是由族里决定好了的,嫡出子弟从不会娶身份低下的女子,只会在同为顶尖世家的家族中挑选女子。你我的婚事真的都是我算计得来的吗?如果我不是卢家姑子,没有与你匹配的身份,崔家长辈又怎么可能答应这桩婚事。你以为现在除了我,你还能够娶谁?!”
她指着顾沅:“她么?”大声笑了起来,“她不过是个二流世家的旁支女,还成了女冠,已经不能婚嫁,你以为崔家真的能够她那点妖术,就答应让你娶她?!恐怕连贵妾都作不上,充其量只是个姬妾罢了!”
她慢慢凑近崔廷的榻席,又变回那温柔如水的声音:“如果你肯答应婚约之事,我便答应一定让你收她入府做个贵妾,哪怕与她姐妹相称也无妨。”
崔廷冷眼望着她靠近自己,听她说完的话,只是冷冷说了一句:“绝无可能,你回去吧。”
卢娴娘眼中原本闪动的希冀刹那间全部破灭了,她慢慢退回去,脸色灰败地望着坐在眼前的崔廷与顾沅二人,闭了闭眼,片刻后,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六章 狐惑()
带着侍婢出了崔廷的院子,卢娴娘神色怔忪,她原本想着这一次来与崔廷相见,以幼时的交情打动他,再说说世家之间互相牵制与互相帮衬的事,总能想法子说动崔廷,不再坚持要取消婚约。可是没想到,才到府门前就看见了顾沅,那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明明她已经做了女冠,不能再婚嫁,为何还要来崔府,还与崔廷单独在房里见面说话。
一想到她方才看见顾沅坦然坐在崔廷身旁,她的心里就如同被利爪抓挠着撕扯着,痛且无法忍,几乎要把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全部都毁掉了!她不能任由崔廷这样对待自己,不能让顾沅那个妖妇如此得意,她却要被逼的解除婚约,看着他们在一起!
侍婢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地很是担心,轻声道:“姑子可是身子还不好?不如回府去请郎中再来看一看吧。”
卢娴娘却是抬头看了眼崔府的东院,开口道:“去与崔府的人说,说我要求见大夫人。”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听说卢娴娘求见,崔大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想着那个孩子模样与教养都是极好的,出身家室与自己家的三郎也很相称,是再合适不过的作媳妇的人选,偏生三郎执意不肯,在自己面前跪下也要取消这一桩婚事。她也知道自己儿子,虽然往日里冷冰冰的有些不近人情,却是做事稳妥可靠,是个有打算的,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决定。所以她也只能点了头,由着崔廷去卢府赔礼道歉,要求取消婚约。
她问进来回话的侍婢:“卢家姑子是一个人来的吗?”还是卢家人带着一起来要追问婚约的事。
侍婢道:“是一个人,说是来见了三郎,临走前想见一见大夫人。”
只怕是想要劝说三郎的,只是自家三郎那个倔脾气自己最清楚,一旦决定的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崔大夫人又叹了口气,才道:“既然如此了卢家小姑进来吧。”终究是自己疼爱了一场的孩子,还是自己儿子决定解除婚约,于情于理都该见一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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