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清。
头者,精明之府也。稍有磕损,就会影响一个人的言行。
要不怎么有些人会突然变傻子?
傅念君心里却有点恐惧。
她几乎能够确信了,那个就是周绍敏!
刚睁眼的时候,那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他张口就叫寿春郡王周毓白做“爹爹”……
傅念君知道,如果她刚醒过来眼前的不是芳竹,而是陆婉容,哪怕是年轻了三十岁的陆婉容,她一定也会说漏嘴。
这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失忆啊。她叹了口气。
她因为本来就是傅饶华的后辈,所以对傅家很多人很多事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可是周绍敏如果回来了,他面对陌生的环境和家人,确实只有“失忆”这个借口最好用。
那齐昭若去哪了?和傅饶华一样,彻底消失于世间了吗?
傅念君抬手捏了捏眉心,觉得十分头疼。
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但是杜淮挨打事件却以傅念君所没有预料的态势慢慢发酵起来。
起因是杜淮的父亲杜判官,因为杜淮告状只说了一部分内容,杜判官也没有查实当日的情况,便自觉很有道理,怒气冲冲地就去问齐驸马讨个说法。
这就相当于把傅渊说过的问题直接捅到了齐家面前。
齐昭若的父亲齐栩也是做指挥使的,并不是一味领闲差的驸马都尉,他当即便冷嗖嗖地回问杜判官:
“杜大人可知犬子也在天宁节那日不慎坠马,且事后查实时发现是马鞍马蹬被人动了手脚,他如今摔地连父母都不认得了,我这说法又去问谁讨?”
在杜判官目瞪口呆中,齐驸马冷笑:“小孩子们闹不愉快,竟要用如此招数?如果真像你所说是我儿打了令公子,看来令公子报复的手段也是不遑多让啊。”
杜判官是真的被震住了,只能连声说:“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齐驸马哪里会听他解释,一甩衣袖就走了,看架势是要回家去告知邠国长公主。
杜判官急得跺脚,回去就把杜淮拎出来要问个明白。
杜淮当然也傻了。
他本来只是想让齐昭若吃点苦头,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人家摔得连父母都不认得了,这不就是傻了?
他就算再笨,此时也知道坚决不能认罪。
“爹爹,孩儿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龌龊事,爹爹,您一向是知道我的品行的,断断不可能使如此阴招啊……”
“不是你又会是谁,现在大概长公主都知道了,你就等着明日一封折子爹爹被人参奏吧!”
杜判官气得直冒火,他现在并不关心这事是不是真是儿子做的,他只知道这对他的官声和来年的晋升大有影响,他花了多少心力想谋三司副使的职位,很可能因为这鸟事化为泡影。
长公主那女人,虽然做不到干预朝政的地步,可处处给你添堵还是可以的,朝中文武,总会有卖她和太后面子的人。
杜淮也急了,“爹爹,您要帮我澄清啊,可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能是谁!”杜判官不耐烦地又吼了一声。
旁人哪个还和齐昭若有仇?再说他都自己嚷嚷到齐驸马面前去了,谁还能被拉出来做替罪羊?
这倒霉催的!
杜淮吓得五内俱焚,他可是还要考举人的,要是让长公主和齐昭若彻底记恨上,他以后仕途还有什么指望?
“是……是……”杜淮拼命转动脑子,突然说道:“爹爹,是傅家二娘子!一定是她!”
他随口就栽赃到傅念君头上去了,且毫不犹豫心安理得。
“怎么就是她了?”杜判官恨不得抽他一巴掌,“是你说齐昭若为了帮她出头才找人打你的,她有什么理由要去害齐昭若?”
“为了……栽赃!”杜淮一口咬定,“对!就是为了今日这局面,他想看到我和齐昭若两厢猜疑,这狠毒的女人。”
第37章 让她顶锅()
杜判官当然不相信,他不觉得那个没脑子的小丫头能算计这么多事。
“淮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位着装华丽,气度不凡的妇人,梳着时兴的高髻,睥睨间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正是杜淮的母亲李夫人。
“阿娘。”杜淮凄惨地叫了一声。
李夫人轻轻蹙着眉,跨进门来,冷嗖嗖的眼风只朝杜判官一扫,“我觉得淮儿说得有道理。”
杜判官噎了噎。
“夫人你这是……”
吃错药了?
哪里就有道理了?
杜淮心中一喜,他这位母亲一向就很有主意,手段非凡,堪称女中丈夫,这么多年来,杜判官多少骑虎难下的决定,都是李夫人拍板定案的。
她说有道理,必然就是可行的。
杜判官一向有些惧内,“夫人,没有证据,人家傅二娘子,也确实没有理由要去害齐大郎……”
李夫人只是睨了杜判官一眼,“老爷未免也胆子太小了,不过就是长公主那一关罢了。”
杜判官无言,是他胆小吗?
是确实难办啊。
李夫人又看了一眼儿子,“淮儿,起来,像什么样子,多大的事也值得这样又哭又跪的。”
杜淮抹了把脸,偎到李夫人身边去献殷勤:
“阿娘,快坐快坐。”
还是亲娘最疼他啊。
李夫人满意地看着儿子为自己忙前忙后端茶递水的,说道:
“那齐大郎真都什么都不记得了?”
杜判官到底是在三司当差的,人面也广,他回家前先去问过给齐大郎诊治的太医,大致对他的病情有了个了解。
“倒也不能说全然不记得了。先前醒的时候似乎有些迷糊,渐渐地就能认人了,神思也清明,而且认字、武艺这些,也都没忘,但是你要问他前一天吃了些什么,去年发生的事,从前的回忆,这些是都不记得了。”
所以来说,其实也不是特别严重。
但是对于爱子如命的长公主来说,可足够她生大气的了。
李夫人了然地点点头,“这很好,忘了才好,天宁节那日的事,他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好也不好。”杜判官有些头疼,“他若是记得,说不定不是他打的淮儿,咱们也不必去惹长公主的晦气。”
他依然心存这样的幻想。
“他若不记得呢,也不能一口否认没打淮儿,哎,这可真是……”
李夫人抬手抚了抚发鬓,“咱们淮儿受的委屈,也不能不讨,他打了就是打了,自然不能让外头人说我们杜家郎君好欺负。”
“可是……齐家那边……”
“就照淮儿说的。”李夫人淡淡道:“甩给傅家二娘子。”
“怎、怎么甩?”杜判官问道。
李夫人看了杜淮一眼:“先前你说过的,傅二娘子和齐大郎不清不楚的事可是真的?”
“真,顶真!”杜淮立刻说:“她上个月还和齐大郎在遇仙楼私会,两人单独,不叫旁人,足足待了好几个时辰,怕清白都已经……”
杜判官咳了一声,杜淮又转了话头:
“然后天宁节前几天,崔家就想去傅家退亲,大概也是因为这桩事,只是不知怎么就没成,大概是她舍不下崔五郎,毕竟崔五郎生得很不错。”
退亲这事,是他一手添油加醋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崔涵之事后还十分沮丧。
“还有啊,”杜淮道:“哪有那么巧她那天也在万寿观,分明和齐大郎又要私会。”
李夫人勾了勾唇,“果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好得很。”
“阿娘打算……”
杜淮期待地望过去。
若能让傅念君知道知道他的厉害,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李夫人说:“她和齐大郎有这么层不清不楚的关系,近来又遇崔家退婚,她心中气怒是齐大郎坏了她亲事,又自觉嫁不进齐家,万寿观中两人谈不拢,她便想叫旧情人吃吃苦头,安排了这出坠马,这就说得通了。”
杜判官和杜淮仔细一想,似乎还真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毕竟两个有私情的男女,怎么揣度都是不过分的,反正也没第三个人知道。
妙就还妙在齐昭若失忆了,最近这些事他一件都不知道,那么这样傅念君一个人说的话也可以被视作狡辩。
“长公主硬要栽到我们头上来,难道就一定是我们做了这事?”李夫人振振有词,“她不过是想要个发泄怒气的目标罢了,傅二娘子这种名声了还怕什么,何况她又不挣仕途博名声,不像我们淮儿大好前程,断不能叫一桩无中生有的事给毁了。”
给她儿子铺铺路,那是应当的。
杜淮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最后一丝心虚也没了。
杜判官道:“可是傅相公那里,怕是不好对付……”
总归是傅相公的长女。
李夫人笑了笑,“老爷别担心,您可别忘了,咱们未来那位儿媳妇,可也是傅相公的女儿。”
父子两人立刻恍然大悟。
杜淮尤其激动,“只要四娘子肯出面说一句,傅二娘子和齐昭若有私,后因为崔涵之反目,这事儿也就定下来了!长公主自然而然会转移目标。”
傅梨华这样期待嫁进杜家,这件事情,她不做也得做。
“而且会更加愤怒。”李夫人添了一句,话音十分温柔:“相信我,每一个做娘的,看到这种烂泥一样的女人贴上自家儿子,都会恨不得立刻将她扔回泥潭里,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李夫人看着儿子的目光格外慈爱。
杜淮也对着亲娘傻傻地笑了,还是娘亲想得周到啊!
杜判官摸了摸胡子,渐渐地也被妻子说服了,只是还有一点。
“这证据方面……”
“证据这种东西,只要你说的是真话,只要别人笃定你说的是真话,证据便是可有可无的。”李夫人悠悠说着。
没有证据,就捏两样证据出来,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我们杜家不是傅二娘子的夫家,我们说什么不管用,可是她自己的亲妹妹,和她被退婚的夫家来说呢?”李夫人勾勾唇:“是不是最确凿的证据了?”
第38章 李夫人的算计()
杜判官又一次含笑点头,不吝夸赞:“夫人,高,真是高!”
杜淮也拼命点头,这简直一箭双雕,既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又把傅念君那个小贱人拖下水,厉害啊!真不愧是娘亲。
“好了,崔家那里,赶明儿找个人去走一趟就是了,我央求我娘家嫂子一句就是。”
李夫人满不在乎地道。
她的哥哥恰好请过崔家蒋夫人的长兄做过两年佐官。
有这层关系在,李夫人对蒋夫人说几句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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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的蒋夫人今日心情有些复杂,既有点开心,又有点伤心。
开心的原因是她娘家的嫂子楚氏来探风声,说的是崔五郎的婚事。
问信的是杜判官家李夫人娘家一位待嫁的小娘子,这位李夫人的娘家说起来也是显赫人家,李家和杜家祖上都是读书人,虽然说和傅家还是差一些的,可是蒋夫人听嫂子一说,真觉得那位李家小娘子知书达理,娴静优雅,真比傅念君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正好前不久崔涵之被他父亲一顿大骂,这婚事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