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羿王弓重逾三百斤,两臂若非有千钧之力压根儿就拿不起来,更何况是拉开了。瞧那抬弓出来的两人,都被压得满头大汗了。
然就在众人还在感慨那弓的时候,宗政潋已经一手举起弓来,搭箭上弦,缓缓拉开呈一个圆润的弧度。
整个一套动作,看得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然青山看见他们爷这模样,却是担心不已的。
他们爷射箭旁人不多见,他却是经常看见的。他常说,要想射中什么,你心中便只需有什么。一点微尘在眼中大如铜锣,自然射什么都百发百中。
就像那次,射敌方将领一样,所有人都在怀疑,他却是一点怀疑的心思都没有的。
旁人或许不能,可是他们爷,一定可以!
然则今天,他们爷端起弓箭之后并没有立马射出去,而是瞄准着那中心处的位置,那拉弦的手却迟迟没有放开。
羿王弓极重,若是一直这样端着,铁打人只怕也会手软,而一点点疲惫对于常人来说不觉得,可若是要与可以与他们爷齐名的北漠皇太子赫连云曜对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们爷到底还是为王妃分了心吧。
青山目光落在城门底下的盛安颜身上,心中暗暗地期盼道:王妃,快醒醒吧,或许你醒了就有办法了……
第265章 目光,遥遥交汇()
赫连云曜自然也一眼看见了站在墙头之上,那个不容忽视的男人。
圣元的靖王,圣元的战神,那一身卓然立于天地之间的浩荡之气,让人一眼望过去,目光就忍不住定格在他的身上。
赫连云曜心里隐隐泛起激动。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遇到能够让他血液沸腾起来的对手了。
可是……
他低头望着怀里的盛安颜,低低垂下眼睑。
现在不是时候。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站在城墙之上的宗政潋突地放箭,羿王弓绷紧的弦陡然一松,那箭矢便如一道光,穿过周遭的空气,带起“咻咻”的破空声,一路疾驰奔向赫连云曜所站的中心。
青龙眼睛瞬间瞪大,失控大吼:“挡住!”
所有盾牌瞬间举高,在顶上形成一道严丝合缝的屏障。
那盾牌是北漠精英铁骑团才用的盾牌,是用刀斧都砍它不动的铁藤条编制而成,里面再铸以精铁,可谓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可是,它面对的是羿王弓。
如奔雷、如闪电、如疾风、如骤雨,几乎毫无阻碍地到了他们面前。
那瞬间,青龙大喊一声:“弃盾牌,闪开!”
那瞬间,拼接的盾牌被那弓箭冲击得四分五裂!
那瞬间,赫连云曜抱着盛安颜踩着一块划过的盾牌碎片冲天而起,而后一个漂亮的旋身落地。
那瞬间,那只箭羽牢牢插入青石板的地面,箭羽在空气中轻轻颤栗。
这一箭的意图并不是致命,宗政潋看着暴露在眼前的赫连云曜,微微眯眼,再一次取箭上弦。
赫连云曜正欲说话,突感怀中人儿扭动了一下。
而就在他分心的瞬间,旁边青龙等人火速围到他的面前。四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却谁也没在意,朱雀掏出一个红色瓶子,溢着鲜血的嘴角噙着冷笑开口:“圣元尊敬的靖王爷,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们北漠最厉害的蝎王毒解药,你以为,杀了我们,这些孩子就有救了吗?哈哈哈,我告诉你,他们都被我喂了毒药,要是今天日落之前不服解药,那这些孩子就得为你的冷漠付出代价!那你猜猜,我捏碎这个瓶子,需要多久?”
宗政潋握弓的手微微一动。
青山听着这话,忍不住就站在墙头骂了起来:“你们还能够再卑鄙一点吗?”
朱雀妖艳冷笑:“怎么?想让我拿刀割了你的舌头?”
青山跳脚:“我们圣元的地盘,还容不得你个泼妇放肆!”
朱雀顿时怒火中烧:“我泼妇?你居然敢骂我泼妇?好小子,你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
眼看着剑拔弩张的对峙好像被人带偏了方向,青龙连忙站出来,说道:“靖王爷,我们北漠与圣元自古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是您拦我们在前,我们才不得已抓了这些孩子。如果靖王爷肯放我们离开,我们自然会将这些孩子全部一个不损如数归还。不知靖王爷的意向如何?”
青龙这话说得客气,而且也道明了前因后果,如果宗政潋不答应,那就成他的不是了。
在场的那些老百姓们早就哭得连声音都没了,听到这话好似重燃了希望,连忙齐齐朝墙头上跪下:“王爷,求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求求您放他们走吧……”
“你们这是……”看着这一边倒的情况,青山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赫连云曜出了一些意外,那么他早就率他北漠的铁骑大军和周围的游牧民族部落一起打到他们圣元的国门了,若是放他回去,那不是放虎归山吗?
但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这么说也只会被人指责和动摇民心。可看着自己苦苦维护的百姓为一群外人、甚至是敌人求情,他就忍不住心寒。
“明明是你们先捉了我们王妃,我们爷才设碍阻拦,你们这样反诬,还要不要脸了?!”
他想据理力争,可是底下那些为人父母的百姓们却一个也不听他说什么,只一个劲地磕头求着宗政潋。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宗政潋目光一一扫过底下众人的脸,那里有目光含泪的父母、有哇哇啼哭的孩童、有他追了那么久、寻了那么久的王妃。
在众人哀求的目光之中,他将手中的羿王弓放下。明明一张绝色天下温润如玉的脸,此刻却尽是寒冷与肃杀,衬得那立在墙头的整个人都显得那般气势出众,利悍凌厉。
“放你们出关可以,孩子留下,解药留下,本王的王妃,留下!”
这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那语气不算凛冽,却极具威严。
一直在看盛安颜的赫连云曜见她刚刚动了一下之后以为她要醒,结果等了片刻也不见她睁开眼睛,这会儿听见宗政潋的话,直接抬起头来,与宗政潋四目对上:“前面两个可以,最后一个不行。”
目光,遥遥交汇。
两个泱泱大国最声名赫赫的两个男人,在这一刻,这种情形之下,以强大的气场、无形的力量,隔空厮杀。
宗政潋冷冷地抬了下眉梢:“那你们是走不了了。”
听见这话的青龙一抹额上冷汗,赶紧解释道:“靖王爷您误会了,我们家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必须得留下一个来确保我们能够平安出关,然后在出关确定安全之后,再行派人送回来。若是靖王不同意以靖王妃为质,那我们只好带走这百位孩童了。”
“靖王爷,不要啊!我家孩子才四岁啊!”
“求求您了,救救我家孩子吧,我们夫妻年近四十了才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啊!”
“靖王爷哟,老天爷哟,您发发慈悲吧……”
哭天抢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比刚才还要惨烈几分。
赫连云曜有些不满地望向青龙,青龙只觉得今天一天流得汗比他一辈子流的都要多,连忙伸手去擦了擦。
我滴太子爷喂,我这是为了谁啊,本来安排得好好的出路你不走,偏偏要带人家的王妃回去,这是个男人都不能忍的好不好?要不是如此,他们会想出这么个阴损的主意来吗?
这边哭喊不绝,那边宗政潋却迟迟没有松口。
就在大家的心都被吊到嗓子眼的时候,一直在赫连云曜怀里装晕的盛安颜缓缓睁开眼睛,说了一句:“我跟他走。”
第266章 我,跟他走()
盛安颜早就醒了。
赫连云曜劈她那掌明显手下留情,她晕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恍恍惚惚地清醒过来。
不过等她意识到自己是被赫连云曜抱着、且宗政潋就在对面站着看她的时候,她呼吸乱了半拍,而后默默地继续装晕。
在这种时候醒来明显是很不明智的举动,她想着装晕能降低人的警惕心,而赫连云曜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与宗政潋的对峙上,自己若是瞅准时机逃脱,也不是不无可能的事。
只是她还是选择了醒过来。
宗政潋在这个问题上沉默了太久,她不想让他为难。
如果选择了她,那他不就成了弃百姓于不顾、弃那些孩童于不顾的罪人、恶人?
如果选择了那些孩童,那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只是她还是挺欣慰的,没有在她晕着没有知觉的时候以一句话来决定她的命运,他到底,还是念着她的吧。
让赫连云曜放她下来,她站在他的身边,目光一抬,遥遥望向对面城墙之上的宗政潋,一咧嘴,还冲他露出一个笑来:“我跟他走。”
她重复了一遍,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所有人都止住了声音,回过头来看她。
“王妃!”
青山失控地喊了一声。
宗政潋袖中五指蜷握成拳,皱起眉望着盛安颜,紧抿的薄唇如一道锋利的剑刃,却并没有接话。
盛安颜没想到时隔几个月之后她会和宗政潋以这种方式见面,不过,也没有时间给她伤春悲秋大发感慨了。
她不理会宗政潋,转过身,抬头看向比她高出许多的赫连云曜,目光坚定地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执意带我走。或许是我一路把你折腾得太惨,你决定带回去折磨回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吧,我跟你走就是了,你遵守诺言,把这些孩子给放了吧。”
盛安颜很少以这么正式的语气说话,平日里她总是笑着闹着,一个人就能热闹得好像一台戏,咧嘴笑的时候,灿烂得好似星月繁花。
可是她认真的时候,眼中的笃定和坚毅,却仿佛让人看到了另一个她。
赫连云曜嘴角一动,难得想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
因为她一路的不安分,所以这般花大力气带他走?她以为,他就那么无聊,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这种玩笑?
盛安颜低下头踢着脚边的碎石子,回避着他的目光,嘟囔着说道:“是怎么想的有什么关系呢?目的达到了,那不就可以了吗?”
“说得没错。”赫连云曜压低的眉宇突地一扬,伸手将盛安颜搂过,对青龙等人吩咐道,“放人!”
开头怎样不重要,过程怎样不重要,她的过去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成为他的太子妃,如此便是结果。
盛安颜这会儿药劲消失,在赫连云曜抱着她的时候,她的脸就已经逐渐恢复如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人自然也如愿地看到了她的面庞。
说实话,长得的确没什么可说的,清秀有余,美艳不足,就是让朱雀和她一比,恐怕许多男人也会站在朱雀这一边,这也是让朱雀极度不平衡的原因。
如今看着自家太子爷真照那女人的话要求他们放人,她就怒火烧心:“太子殿下,人不能放!若是放了人他们不肯开城门怎么办?!”
盛安颜循声看向她,微微蹙眉:“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朱雀轻蔑冷哼,“指不定是你们靖王玩过之后随手扔掉的残花败柳,和咱们太子相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