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铭章速度极快,根本不顾贺爱民的惨叫,身形一闪,扯着贺爱民的胳膊狠狠一拽,持续拉扯着他脱臼了的地方,那又凶又狠的模样,竟像要把贺爱民的胳膊断般。
贺爱国受不得痛,不停惨叫,“铭章,铭章,你发什么疯啊,你跟你妈一样,一样蛮横无理!”
原本已经打算放开贺爱民胳膊的贺铭章一听捯他提起他妈,立马又是死命一扯,然后一个过肩摔就把贺爱民狠狠的砸在了坚硬的街面上。
贺爱民惊恐地瞪大眼。
贺铭章没管那个吓得脸色发白,扑爬着跑向远方去报公安的理发店店主,而是蹲到了贺爱民的旁边。
贺爱民缩了一下,仰起染满血的脸,虚弱无比地望着贺铭章,“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我不过只是想和你妈离婚而已,你怎么能打我?”
贺铭章把那张撕得只剩下一小半儿的照片掏了出来,捧在手上,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贺爱民心头一震,直觉地觉得不对劲。
血顺着口腔流进了他的喉部,呛得他不住咳嗽,一咳嗽就会带着他全身抖颤,被扯脱了的肩膀就会持续地痛,痛得他无法忍受。
“如果我妈一开始都没遇上你,那该有多好。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子,怎样都该遇上一个知她惜疼她的男人,幸福快乐地过一生。
可她倒霉地遇上了你。
你要真有志气,你就不要一次一次的既然鄙视着她,又借着她向家里拿钱去给你铺路,最后掏空了酒坊的基业,气死了我外公,被你想要攀附的上级拒绝之后又回头来哄骗我妈。
外公不是自然死亡的,我看过他写在酒窖里的一个小册子,他在死前见过你,你趾高气扬地告诉他,你会成为人上人,你会衣锦还乡,敲锣打鼓的告诉那些曾看不起我的人,是他们当初瞎了眼。
你还告诉外公,上级的女儿看上了你,你很快就要发达了,你也看不上我妈那样的村姑了。
但是我妈却死心踏地的喜欢着你。
你说你有办法让我妈对你死心,前提是……外公得再给你一笔钱,一笔足够让你挥霍好几年的钱财。
外公借遍了所有老兄弟家里,凑足了钱给你。
你拿了钱之后却食言了。
你还想捏着我妈这样的蠢女人。
让她替你守一辈子。
预备着哪天你要是落魄了,你还能有个回来的地方。
外公是被你这样无耻的人活生生气死的。
我妈这一生也是被你这样的渣滓毁了的。
生成你的儿子……我感觉我自己的血都是臭的。
你要当年跟孔忆青滚在一起的时候就愿意离婚,放我妈自由,那该多好……
可你还是那样无耻,既贪孔忆青年轻美好的身体,又恋我妈对你的死心踏地。
现在……我妈老了,病了,得了病了,只剩下三个月命了你都等不了……
你巴巴的跑来,说要跟她离婚……
我妈那样好,却就这么没了。
你这样坏,却为何还活着?
我根本就不是想打你,我是想杀了你啊……
可是我妈这些年对我的教育又限制着我,让我不能掏枪一枪打死你这样的祸害……
我多想,多想像你口中说的那样蛮横无理一次,那样……我就能打死你了。”
贺铭章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照片,眼睛死死地盯着贺爱民,嘶哑着声音字字泣血般一字一顿地说着。
贺爱民被他眼中深沉如海般的恨意吓住了。
同时,他又怕贺铭章这些言论被更多的人知道。
毕竟,贺铭章现在也是组织内的人,有一定的话语权。
要是他向上头打报告……
贺爱民打了个激灵,脸上突然堆上了一丝讨好。
“铭章,你所知道的都只是片面之词。你外公自己是开酒坊的,经常会尝头子酒,成天都是晕乎晕乎的,脑筋是不清楚的。
那小册子什么的,都是他醉后胡想出来的酒话而已。
我这一生行得正坐得端,除了孔忆青那件事我没守住外,其他的,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妈过。
你刚刚说什么?
你妈,你妈没了……”
说到这里,贺爱民脸上又露出一抹沉痛的表情,假意挤了几下眼睛才挤出一滴眼泪。
“我对你妈的心意,从一开始就是真的。我当年不离婚,也不是想拖着你妈,怕组织内部的人说我作风不正,把我撸下来什么的。我是因为舍不得,舍不得你妈。
我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可我也不想伤害你妈,我真的不想的。”
贺铭章仔细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看着他虚假的眼泪,听着他哄三岁孩子般的言论,心底漫起一阵一阵的恶心感。
他突然笑了一下,认真地问贺爱民:“你真的对我妈是真心的,舍不得她?”
贺爱民忙不迭地点头,眼角余光却已经看到街对面有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正悄悄掏出枪摸了过来。
“铭章,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爸啊。”
“我相信你。”贺铭章呵呵一笑,然后掏出自己的配枪。
贺爱民脸色大变,惊叫:“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舍不得我妈,我妈现在已经死了,这会儿正躺在停尸间里呢,你这么真心舍不得离不了她,你不如自己结果了自己,下去陪陪她?”
番八十三 艰难的决定()
贺爱民吓坏了,突地用尽全身气力往旁边打了个滚儿,随即尖叫道:“抓住他,他要杀我!”
贺铭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就是他的爸爸。
前一秒还在说着真心说着舍不得,后一秒却直接给他扣上杀人帽子的爸爸。
贺铭章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任由公安把他押着。
妈,走慢点,等等儿子。
我们娘俩儿一起。
贺铭章当街杀人的事在昌都城里引起了轰动。
罗飘雪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直到她从大街小巷无数人们口中一遍一遍的听到了他的名字,绘声绘色地描绘着贺铭章如何打断他爸的鼻子,把他爸砸在地上,还好公安来得及时,他才没当街行凶成功。
“子杀父,这样的人猪狗不如。”
“所以他才被逮了,判了枪毙啊……”
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无论罗飘雪走到哪儿,她都有听到贺铭章这个名字。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良玉还躺在停尸间,贺铭章又出事了。
贺李冰觉得天都塌了下来,方寸大乱地道:“怎么办,怎么办徐铁,怎么办不能让铭章就这样死了。我答应过嫂子要好好代替她照顾铭章的。
嫂子刚死,铭章就出事了,我们要是坐视不管,怎么对得起嫂子啊。
徐铁,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徐铁蹲在门外,面前丢了一地的烟头,两指间还夹着一根点燃了的烟,烟已经燃到了尽头他也没发现,直到被烟灰烫了一下,他才骤然回过神,腾地把烟丢在地上,伸脚狠狠踩熄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李冰,放心,我有办法救铭章。”
“你有什么办法”李冰只当徐铁在安慰她,可就算明知道是安慰,她也心怀一丝侥幸,期盼地看了过来。
“我手里有贺爱民害死人的证据,原本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送进监狱的。现在看来……只能用这证据换他放铭章一条生路了。
他是受害人,铭章打他的事看到的人很多,他说铭章要杀他,所以铭章就成了杀人犯。
只有让他松这个口,这件事情才会有转机。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那你快去,快去。只要人活着,证据什么的都还可以再收集。”李冰不停地抹着眼泪。
徐铁叹了口气。
贺爱民这个人,除了年轻那会儿做事会留下点擦不干净的首尾之外,这些年随着位置的上升,处事是越来越滴水不漏了。
这些证据,是他收集了十几年才收集到手的铁证。
而且很多都是唯一的。
交给贺爱民了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找到另一份了。
可贺爱民一心想要让贺铭章死,生怕夜长梦多,不断施压,很快就给贺铭章判了枪刑。
他根本没有时间准备。
“算了,救人要紧……或许像贺爱民的人,不止我一个人在查,总有一天他一定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应会的代价。”
番八十四 没必要躲着我()
徐铁去跟贺爱民谈得很顺利,但是却很冒险。
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暗中收集贺爱民的罪证,把他绳之以法,以报老政委被冤害入狱后被打死的仇,这本就是徐铁当初接近贺李冰的初衷。
贺爱民已经爬得够高,轻易够不着,想要搜集他的证据,要冒的风险很大,老政委的独臂女儿都放弃了,只剩下徐铁一人还在坚守。
他这一收集就是快二十年。
从热血青年到慢慢老去。
可总算成果喜人,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带着这些证据去替老政委平反了。
现在,却要因为贺铭章放弃。
徐铁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很痛苦。
同样,他带着证据去见了贺爱民,贺爱民就记住了他这个人。
这次救了贺铭章,但难保贺爱民转不会先对付他
贺爱民看了那堆证据之后,盯着徐铁一直在说:“好样的,好样的,老政委真没看错人。”
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贺爱民下午就去了看守所,解释了一大通,说那天只是父子吵架,家庭矛盾,他是恨铁不成钢,然后又喝了点酒,酒劲一上头就说了胡话。
公安那边说,家庭矛盾也好,当街行凶也好,反正贺铭章伤人的事事实俱在,这是免不了的。
杀人未遂的这一头,既然贺爱民不追究改了口供,那就不作数。
伤人也要判一年劳改。
贺铭章就这样由死刑枪决改成了一年劳改。
街头巷尾瞬间又多出很多谈资,各个版本的都有。
有说贺爱民舔犊情深,虽然贺铭章有杀他之心,他却本着虎毒不食子的慈父心肠放了贺铭章一马。
也有人说贺铭章可能真的从一开始就是被冤枉的,贺爱民想借着这件事教训教训儿子,给他长长记性,树一树父亲的威严。
罗飘雪一下班之后就会上街,流连在街市之中,听到贺铭章被改判的消息,她喜得当场就落下了眼泪。
田小小看着她那副痴样,禁不住摇了摇头。
贺铭章入狱之后,统筹部的部长一职就空了出来,三个月后,贺胜利空降到统筹部,挂的是个办事员的职务,实际上却打着贺爱民的大旗或者干脆就是在贺爱民的授意下实际顶了贺铭章的权。
贺胜利的伤每到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
每次痛的时候他就会大声的咒骂贺铭章。
统筹部也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
徐铁和李冰都被架空了,处处受他掣肘。
到了六月间,雪山上的雪水开始大面积融化,城中各沟各渠中都水流满满。
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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