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面临生产,一向杀伐决断,手腕狠辣的沈奕可似乎比我都紧张。虽然一直给我做产检的朱医生已经信誓旦旦地反复给他保证了,胎位很正常,母体很健康,决不会有任何闪失的。但他还是忐忑不安地唯恐遇到了什么闪失,除了让洛英贴身相守外,还一口气为我配备了五六个特殊护理,昼夜轮流着守候在我的身旁。
不仅如此,临产的前三天,他还索性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身边。
为了缓解我的焦虑不安,他亲自执起木梳,一下又一下地帮我梳理着乌黑的长发。那笨拙而又认真的样子,看的我屡屡失笑出声。为了让我尽快入眠,他还会坐在床头,用抑扬顿挫的声音给我读一些令人精神舒缓的优美。
虽然我有时还会不自觉地脑补,女人分娩时那种种令人心惊胆颤的血腥场面,但他那始终笼罩着我的温柔目光,却赋予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我发誓,即便是去鬼门关闯一圈,我也要为他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很快,预料中的阵痛来临了。一波又一波,每次都疼的我冷汗淋漓。沈奕可爱莫能助,只能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吻着我的额头。他那略带苦涩的气息就跟疗效显著的镇定剂一样,最大程度地舒缓了我的疼痛和焦虑。
他依旧不喜欢说甜腻的绵绵情话,但却用那种快要渗出水的柔情和呵护,让我坚定不移地深信,我不是一个人在生产,还有他,在和我一起努力呢。
正当我把全部动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时候,正当阵痛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剧烈的时候,命运却又给我玩起了黑色的幽默:沈奕可莫名地失踪了。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不祥的预感,还是像绕树三匝的乌鸦似的,赶都赶不走。
我拉着洛英的手,哽咽着说:“洛英,大少呢?大少去了哪里?”
洛英信心满满地说:“何西,坚强点,大少那么爱你,不可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丢下你的,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出现了,或许,或许你下次睡醒了,他就坐在你床头了。”
可是,我被阵痛疼醒了无数次,却还是没有看到沈奕可。
第二天凌晨,朱医生又给我做了一遍详细的检查,各项指标都很正常,预测上午十点,孩子就可以降生了。
就在这时,厄运却正式降临了。
我避之不及的两个人物:刘小月和千姑姑,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了。当她们推开病房的门,一步步向我走来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因为阵痛而产生了幻觉。
可是,刘小月偏偏握着我的手,左一句“小西”右一句“小西”的,让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们两个为什么会联袂出现在即将临产的我的身边?自从离开古宅后,沈奕可一直都把我藏在戒备森严且又极为隐蔽的山林别苑,她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此番来找我,她们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刘小月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边假模假样地为我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边别有用意地调侃:“小西,瞧,你躲来躲去的有什么用?不一样被姑姑找到了吗?”
我刚要说什么,洛英却已经冲了过来,她一把推开了刘小月,张开双手护在我面前说:“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已经脱离古宅了,给古宅半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纠缠?”
一旁的千姑姑立刻沉下了脸,厉声说:“洛英,你胡说什么呢?何西即将分娩的宝宝可是我们大少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红口白牙地说和古宅没有任何关系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冰凉的湖底。这个命中注定的劫数,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千姑姑既然已经知道这孩子是大少的了,那她们此行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她们要来抢我的孩子,她们要把我十月怀胎的孩子强行带回古宅去,她们要让我的孩子沦为豪门里面勾心斗角的工具。
我心急如焚,偏偏身体又虚软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当下便抓住洛英的手,吃力地说:“快,快联系大少。”
可,你在哪里?她们要像强盗一样掳走我们的孩子了,你快来救救我,救救孩子。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不会再让我和孩子堕入那个阴冷恐怖的深宅大院的。可,你快来。
很明显,洛英和我一样,也是笃定不疑地深信沈奕可一定会冲过来保护我的,所以,尽管千姑姑气势凌人,威严霸道,但她却一点也没有胆怯退缩,反而理直气地拍了拍我的手,大声说:“何西,不用怕,她们不会得逞的,我相信,大少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然后又拧着脑袋对千姑姑说:“谁规定了大少的孩子就一定要回古宅?我们偏就不回去,大少早已经答应过何西了,永远不再让她回古宅了。大少不可能言而无信的。”
刘小月叹口气说:“洛英,别天真了,大少说的没错呀,何西是不用回古宅了,但孩子,可是必须要回的。”
“你骗人,大少不可能这样对何西的。”
刘小月像戏弄孩童似的“啧啧”嘴巴,拖着抑扬顿挫的声调说:“大少是怎么对何西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此刻正在古宅,和千幽夫人一块布置婴儿房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和夫人一块来接孩子呢。”
“骗人,你骗人。”洛英带着哭腔嚷。
刘小月表情夸张地耸耸肩,说:“骗人?你以为是谁让我千姑姑来到这儿的?如果不是大少的授意,我们怎么会知道何西住在这里呢?”
洛英如雷轰顶,身子一晃,差点晕倒在地上。
没错,是沈奕可把我安排在这个医院里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的行踪,若不是他,还会有谁?
刘小月又悠然地看向我,说:“小西,别再自欺欺人,也别再自命清高了,你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一个生娃工具而已,大少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豪门公子,怎么可能对你一个小小的打工妹情有独钟呢?认命吧,啊。”
虽然板上钉钉的事实把我刺激的七荤八素,直欲呕吐,但我还是不相信刘小月说的话。对,我不相信,我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那样深情似海,温柔缱绻的一幕幕往事,难道都是在演戏吗?不,不,绝不可能。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我想努力地跳起来,去撕烂刘小月那张可恶的嘴。有生之年,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恨一个人恨到巴不得让她立刻去死。
可是,钻心刺骨的疼痛根本不允许我做出任何回击,我刚挣扎着躲过了一波疼痛,另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便如冲天的巨浪一样,又汹涌着袭击了过来。
我的意识开始变的虚无缥缈,我想逃,身体却像被钉上了千万根钢钉一样,根本就动弹不得。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又看到周围到处都翻滚着腥臭熏天的鲜血,而我就漂浮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血海里,像叶小舟一样在永不休止的疼痛中沉浮。
疼,挫骨扬灰,尖锐冷酷,连魂魄都跟着在打颤,**。
当我觉得自己像片轻飘飘的云彩一样,已经快要脱离不堪重负的躯壳之时,一声清脆的婴儿的啼哭声骤然响了起来。
像披荆斩棘波澜壮阔的凯旋之歌,高亢,嘹亮,振聋发聩。
像冲锋的号角。
像黎明的晨曦。
像注射在心尖上的强心剂。
我陡然睁开了眼睛,却只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一阵急火攻心,我再次沉入到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真的好累,好疲惫呀,真想就这样一直沉下去,从此再也不用理会凡尘俗世中的种种困扰了。但孩子那“哇哇”的啼哭声,却如同天边的一丝曙光似的,牵引着我奋力地冲破了黑暗的枷锁。
当我再次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周围静悄悄的,仿佛曲终散场的舞台,透着股一切归零似的寂寥和空虚。
我努力地撑起了身子,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我负手站立在窗台前。
沈奕可!我千呼百唤始出来的沈奕可,欺骗我,伤害我,背叛我,用无形的钢刀快要把我一点点剁碎的沈奕可,让我年仅十八岁就沦为生娃工具的沈奕可,终于出现了。
可他就有这个本事,哪怕双手沾满了鲜血,哪怕脚底下不知踩碎了多少女人的心,却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流露出让人怜悯的,难以化解的浓重忧伤。就连房间里到处涌动的寂寥和空虚,都仿佛是从他身上衍生而出的特有物质。
我木然地看着他,一颗心像露底的簸箕,再也盛不下曾经的痴迷爱恋了。
我承认,若不是刘小月和千姑姑的横空出现,不由分说地打碎了我赖以藏身的龟壳,或许,我情愿一辈子都当一个无知无畏的白痴傻瓜。可现在,龟壳已经打碎了,我再也找不到逃避的地方和借口了。
第九十六章()
不管我有多么的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真相都横在了我的面前:我是他养在山林别苑之中的宠物,我是他无数个生娃工具之中的其中一员。而他真正倾心相待的,却始终是自己的妻子,为了圆妻子想要做母亲的梦想,他不惜诱我失身,怀孕,不惜哄骗即将临盆的我住进医院,然后再授意她们抢走我的孩子。
他好残忍!好阴毒!
虽然,难以压制的泼天怒火正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凶狠气势。可此时此刻的我,却连发脾气的力量都没有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听到叹息声,他慢慢地转过了身子。
不同与往昔的帅气逼人,此刻的他,面容枯黄,憔悴,尤其是那两个垂在眼眶下面的眼袋,瞬间让他苍老了很多。
我们两个人默默对视,氛围平静的就像床头柜上摆放的那杯水,半点涟漪都没有泛起。
我其实是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的,哪怕是骗我都好,至少我的心也不会苍凉的像荒芜了几千年的戈壁沙滩,可是,很遗憾,他只是用那种我从来都看不懂的幽深目光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是呀,已经没有必要再对着我虚与委蛇了。孩子都已经被抢走了。再多的解释在这个苍白的事实面前,不都形同与放屁吗?
我开门见山地问:“孩子已经被抱走了?对吗?”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在经历一场挫骨扬灰般的锥心之痛后,我的声音,居然还可以这样云淡风轻,波澜不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没有,他还需要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出现我的病房里?守护孩子的同时再顺道看看我这个被他耍的团团转的白痴,借此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而已。
不过,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凄然一笑,问:“我可以看看孩子吗?”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声音说:“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我不理会他的惺惺作态,又问:“果然如朱医生说的那样,是男孩?”
“对,是男孩。”
“健康吗?”
“很健康。”
我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平安,健康,这多多少少可以慰籍一下我这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正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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