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龙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但随即却又不无伤感地哑然失笑,原来,就连他这个陪在她身边多年的秘密情人,到头来,却仍然无可幸免地沦落成了她的一颗棋子。
冷眼旁观的沈奕可饶有趣味地拍了拍手,说:“吴雅心,这一招过河拆桥用的不错,你继续。”
王强却突然站了出来,操着一口怪异的嗓音说:“大少,你就别再冤枉主母了,实话告诉你,这些事情都是我和我表哥王海龙一起做的,和主母半点关系都没有。”
“哦,是吗?那动机呢?”沈奕可悠然地问。
“整个凤凰城的人都知道,只有把你这个厉害角色从沈氏彻底的踢出去,我们才有可能吞并沈氏集团,坐享你们打下的江山呀,这就是动机。”
沈奕可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阿夫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说老兄,你也太自恋了吧,就凭你这愣头愣脑的模样,给人当当炮灰还差不多,当军事,你长那根弦了吗?”
王强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英雄气概顿时被阿夫的这番话给打击的分崩离析,他强撑着挺的笔直的后背,说:“别太小看人,我就是主谋。”
或许是因为太过急切,他那本来就极其难听的嗓音又添加了几分划破玻璃似的“擦擦”之声,跟魔音贯耳一样,尖锐的让人直欲发狂。
沈奕可看了看沉沉夜色,又看了看鲜血淋漓的我,一阵倦怠,突然就让他没心思再欣赏这出精彩绝伦的大戏了。他突然冷了面容,一脚把王强踹趴在地上,厉声说:“够了,吴雅心,别再演戏了,难道你不觉得,这个给你顶包的人太过幼稚了吗?”
吴雅心攥紧双手,颤声说:“怎么会给我顶包?人家只是良心发现想要坦白从宽而已,大少不要总揪住我不放好吗?”
沈奕可叹口气,说:“吴雅心,你还是坚持不认吗?”
吴雅心皱着眉头说:“奇怪,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呀?”
沈奕可说:“好,既然你死不悔改,也就别怪我不留余地了。”突然转过身,对沈元一说:“爸爸,我建议,你还是带我亲爱的三弟沈奕雄去验验dna吧,相信这个结果一出来,什么都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沈元一傻了。
被人踩在脚下的沈奕雄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
而刚才还故作刚强的吴雅心,就跟耗去了最后的一丝精力似的,终于颓然地瘫倒在了地上。
夜静,风凉。寒气一波波地涌进这个荒凉地带,似乎要把所有人的心神,一一冻裂。
沈奕可掀开的这一桩桩阴谋诡计,就跟亲手放逐了蛰伏在豪门之中的蛇虫鼠蚁似的,不经意间,便已经虫啮蚁蛀一团瘴气了,似乎只要轻轻一推,这座辉煌无比的殿宇楼阁,便会顷刻间坍塌,残垣断壁,一片荒凉。
良久过后,沈老爷子晃动着满头的白发,仿佛一个迷茫至极的孩子似的,喃喃地说:“雅心,我已经老了,原本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眼这样做?呵呵,我疼了二十多年的小儿子,居然不是。
他终于说不下去了,身体颤巍巍的如风中枯草,似乎随时都会折颈而断。立刻有两个保镖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地搀扶住了他。
而瘫软在地上的吴雅心更是像一只从空中坠落下来的风筝,面子破了,里子碎了,再怎么不甘,却也没有了一飞冲天的那股精力了。有些秘密,她以为自己一定可以稳稳地带进坟墓,可以稳稳地隐藏到天荒地老的,可没想到,终究还是被这个狼崽子给捅破了。
她就那样跌坐在冰凉的草地上,大脑空白,神情木然,状若白痴,而一向对她阿谀奉承的那些仆人和亲信,却没有一人上来搀扶。甚至连她向来宠信有加的胡娘,都如同陌生人一样对她避之不及。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是一片大势已去的哀伤和绝望。
沈奕可一挥手,立刻从暗处走来几个男人,他们向沈元一出示了警察证,公事公办地说:“沈总,大少口中的那几桩故意伤害案,其实我们一直都在追查,但怕打草惊蛇,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公开立案,现在,你爱人和你的两个儿子,以及家庭医生王海龙和保镖王强都涉嫌故意杀人,我们要把他们押送回警察局,调查取证,希望你能配合。”
吴雅心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四十多年来一直养尊处优的她,何曾想过有一天会和那些卑贱猥琐的阶下囚同流合污?不,不,她体娇肉贵,她雍容华贵,她怎么能住进那个阴暗潮湿,污秽不堪的监狱里?
她转过身,一把就抓住了丈夫的衣襟,含泪的眼神,第一次布满了卑微至极的乞怜,哀求,惶恐。
但沈元一却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对着那些警察点点头,语气决绝地说:“把他们带走吧。”
吴雅心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位已经陌生到了极点的丈夫,脑海里不期然地想到了那年夏天,倚窗而立的那个俊美男子,他抿嘴一笑,勾魂摄魄的眼睛就激起了她心底的万层波浪。
她那时想到的是: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得到他。
可此时此刻,当她被人像死狗一样拖出古宅的时候,唯一想到的只有一句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别人被拖出去时还尚且会挣扎几分,而沈奕雄,却不言不语,只是木然地呆瞪着双眼,俨然是一具已经失去了灵魂的空躯壳。
而一直旁观这一切的我,却在看到沈奕雄的那一刻,悲伤难抑。唉,又是一个悲痛到极致连眼泪都枯竭的可怜之人,只不知,在如此惨痛的打击之下,他还能不能像原来那样大大咧咧,爱恨强烈了?他其实并不坏,若生在普通人家,肯定是一个活泼开朗的阳光男孩,可是,他却偏偏用这种令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尴尬方式,生在了这个豪门。堂堂沈氏三少爷居然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顶着这个耻辱的光环,真不知他以后应该怎么做人?
几个人被带走以后,沈奕可慢慢地走到那几个打人者的面前,阴森恐怖的目光在他们那紧张的都快变形的脸上一一扫过,还没开口说话,那几个人却已经溃不成军了,也不知谁先带的头?只听“扑通”“扑通”几声,转眼之间,堂堂七尺男儿就“哗啦啦”地跪下了一片。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呀,那都是演戏骗人的,现实生活中蝼蚁尚且偷生呢。再说了,就算是真正的英雄,面对着眼前这位高深莫测,阴险毒辣的大少爷,恐怕也会秒变成狗熊的。更何况他们从来不是英雄,只是一群狗仗人势的狗腿子而已。
紧随在沈奕可身后的阿夫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大声说:“瞧你们这点出息,快说,当初是谁跟着王强去暗杀大少的。”
那几个人磕头如捣蒜,哭喊着纷纷证明清白,一人说:“大少,我向你保证,我也就是平常跟着王强在古宅做点小坏事,真的没有跟着他出去暗杀过你。”
另一个说:“大少,你可以调查一下,那天我肯定在古风堂值班呢。”
“大少,你让我偷鸡摸狗可以,你让我杀人,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沈奕可看着这群毫无尊严的乌合之众,沉痛地说:“你们几个人,身为堂堂男儿身,竟然围殴两个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当你们拳打脚踢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打的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沈氏长孙沈镇江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对我沈奕可恩重如山,如同母亲一样的老人。”
沈奕可越说越怒,脸上暴涨的凶悍如黑云压顶,漫说那几个打人者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就连那些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也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颤栗不安。
千幽无意识地捂住了胸口,一层薄雾,悄然湿润了眼眶,刘小月,姬幻儿,却不觉握紧了拳头,咬碎了牙关。
永远清清冷冷,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奕可,居然爆发了雷霆之怒,而他这样的难以自控,却不仅仅是为了乔姨。傻瓜都能看的出来,他的那些心疼,难过,都是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半分都没有作假。
而这样的变化,都是因为我。
甚至连我本人,都因为他亲口承认我是沈镇江亲生母亲的那句话,而忍不住鼻孔酸涩,眼泪汪汪了。那一刻,遑论刘,姬两位善妒的女人了,连我都差点相信,纵然我要偷走他唯一的孩子,纵然我要和他从此分道扬镳,可他还是,如此无怨无悔地回护着我。
阿夫走到盛怒的沈奕可面前,说:“大少,把这帮人交给我吧,我保证会让他们自食恶果的。”
沈奕可慢慢地转过身子,黯然地挥了挥手:“不必了,把他们揍一顿,然后驱逐出去吧。”
话音刚落,那几个围困着他们的黑衣男已经迫不及待挥起了拳脚,刹那之间,一阵阵此起彼伏,凄厉且尖锐的惨叫,就如同呼啸着冲上海岸的波浪一样,轰然响彻了整个古宅。
被暴揍了一顿的几个男人刚准备一瘸一拐地离开,千姑姑故作虚弱地说:“大少,就这么放他们走吗?那咱们古宅内部的事情,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沈奕可把清冷如寒星一样的眼神,缓缓地定在了千姑姑的身上,意味深长地说:“姑姑还是安心的养伤吧,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再费心了。”
早已经身经百战的千姑姑,却因为这平静无波的一个眼神,生生地被逼出了一身冷汗。今晚,要真的追究起罪责,她这个导演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怎能安然逃脱?要在平时,他还可以在这个事事需要依附她们千家的花心姑爷面前来一个矢口否认,可现在,在她亲眼领略到他的缜密布局后,怎么还有胆量在他那双如炬的目光之下歪曲事实?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然性情大变,把吴雅心的党羽连根拔起的男子,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恐惧。跟一头假寐的狼一样,越是风平浪静,越是让人胆颤心惊。
事到如今,既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借坡下驴了,她只得继续装病。耷拉着有气无力的脑袋,呲着牙,裂着嘴,喉咙里还不时发着细微的**,这惟妙惟肖的重伤形象可谓是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但遗憾的是,沈奕可似乎并不关注她这倾心打造的悲情模样,只是把目光移到了胡娘的身上。
失去靠山的胡娘浑身一抖,立刻瘫软在了地上。沈奕可对阿夫说:“把这老奴一并带走,交给警察局严加拷问,直到她交代了吴雅心的全部罪行为止。”
阿夫毫不迟疑地拖起她,向外面走去。
而头缠绷带,胳膊打石膏的千姑姑跟被遗忘在舞台上的过气演员似的,虽然没有了观众,可也只得努力维持着疼痛的模样,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她的确不敢,现在的沈奕可已经今非昔比了,若有必要,他完全有可能像踢除吴雅心那样,一脚把她踹出幽幽阁去。离开这座古宅,她自然也可以返回千家颐养天年去,可千幽怎么办?那是个认准了一条路就能走到天黑的傻丫头,她又怎么舍得弃她而去?
千姑姑心中忧虑,彷徨。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只把她煎熬的像被架在火炉上炙烤的鱼,四肢百骸都有了几分火烧火燎的疼。
最后,沈奕可的目光又划过我这个奄奄一息的半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