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陆飞扬却因她那漫不经心的话心骤地加速,他微微低头,眼神变得复杂。
陆飞薰歪头,看了眼一旁的云霞,问:“若筠姐姐,这个是谁?”
白若筠这才记起什么般,慌忙拉过云霞,给三人介绍:“飞薰,她便是我向你提起的云霞,飞扬,得知你救了我,云霞可是一直想要见你呢。”
云霞笑起来,有些激动,摸索着上前深深的一揖,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陆飞扬惊讶的看着云霞,询问的目光望向白若筠,为何云霞清明如镜的眼中没有一丝反应。陆飞薰抓着双手在云霞面前晃,叫起来:“若筠姐姐,你没有说过她看不见的。”
白若筠看着云霞,嘴角的笑消失不见,道:“很快,她的眼睛便会好了的。”
云霞笑道:“等云霞眼睛好后,云霞便亲自登门谢过两位,为奴为婢云霞心甘情愿。”
陆飞薰欢喜的笑起来:“好啊,我正缺一个丫鬟呢,那屋子乱糟糟的,要个人打扫。”
“飞薰!”陆飞扬怒喝一声,她便是报恩,可是,救的人是白若筠,并不是她,哪里来的道理让她卖身为奴的。
白若筠突然惊醒,看看云霞,又看看陆飞薰,似想到什么般,沉思片刻,打定主意。
“若筠姐姐,你怎么了?”陆飞薰见白若筠一直发呆不语,以为她是害怕自己抢了云霞,哈哈笑起来:“我和你说笑呢,云霞那么好,还是姐姐留着吧。”
白若筠似开玩笑般,笑道:“飞薰啊,说过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她话出,云霞面上是一闪而过的惊慌,紧紧的攀住白若筠的胳膊,仿佛下一刻白若筠便会将自己送人了。
交谈片刻后,白若筠与陆飞扬两人分开,回到沈府。沈府内,丫鬟们依然忙碌着,才进门,院子里,回廊下,沈子炎依靠在柱子下,望着进门的白若筠,似笑非笑。
白若筠目光触到他,立刻移开,她讨厌这个人。扶着云霞,她与沈子炎擦身而过。
“怎么,见了二哥连招呼都不会打了吗?”沈子炎突然伸手,抓住白若筠的胳膊,狐狸般的目光掠过白若筠全身上下。
白若筠停下,目光直视地面,道:“二哥,男女有别,请自重。”
沈子炎松手,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笑道:“男女有别?你和梁清生相依相拥的时候,倒是蛮自重的。”
白若筠脸色不变,冷静的神情仿佛一堵不可侵犯的围墙。她淡声问:“二哥找我有事?”
沈子炎笑着,道:“没事便不能找你了么?”
白若筠拉着云霞便要走,向前,却发现,云霞一动不动,她抓她的手剧烈的颤抖着。白若筠回头,却见云霞脸色惨白,泪水滚落,紧咬的下唇渗出血来。
“云霞……”白若筠心狠狠的揪痛。
沈子炎不屑的扫了眼云霞,冷哼一声,道:“装得倒是挺像的。”
“闭嘴!”白若筠愤怒的吼着,胸脯因气愤而剧烈起伏,她恨沈子炎!冷眸紧盯着沈子炎,她似要看透他的灵魂般,道,“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
沈子炎轻笑一声,看白若筠的眼中有了丝失望,他抬头,望着天边,眯眼,道:“是我高估你了吗,有时候,眼睛是会被假象蒙蔽的,你的云霞,早已不是你的冰清玉洁的云霞了,她的心早已不属于你了,你还没看见吗?!”
他话出,白若筠来不及反应,云霞突然激烈的叫起来,挥舞着双臂尖声哭叫:“不——”
白若筠惊慌失措的抱住她,安慰着:“没事,没事,云霞,没事……”
“嗤!”沈子炎轻嗤一声,转身甩手离开,“白若筠,别说我没提醒你,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的,没有东西是一尘不变的,至少,在这座宅院里,是容不下的。”
白若筠抬头,愤怒的瞪着远去的沈子炎,他的话,在云霞那尖锐而痛苦的叫声中混淆。
扶了云霞回房,云霞的情绪这才稳定,她坐床边,双肩止不住颤抖,一脸惊恐,似那日的事又在眼前上演,她痛苦的抱住双肩,向床角缩去,蜷缩着,脸色惨白。
白若筠心疼的抱住她,安慰着:“云霞,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来的,很快,很快,你等着。”
云霞突然伸手,紧紧拽住白若筠的胳膊,紧张的问:“小姐,你会不会嫌弃云霞,你会不会抛弃云霞,会不会?”
白若筠怔了怔,半晌道:“傻瓜,你在想什么呢。”
云霞抱紧白若筠,无神的眼睛望着窗外,似溺水的人,紧紧抱住白若筠:“小姐,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是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白若筠点头,心以为,云霞是受了沈子炎的刺激,道:“会,永远会。”
云霞笑起来,突然,眼角的泪不断往下掉,不知是笑是哭:“小姐,四少爷说的对,您太容易相信人了……”
白若筠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中,拍着她,道:“傻瓜,别再乱想了,好好睡吧,也许清晨醒来时,你的眼睛突然好了呢?!”她说着,去掰云霞的手。
云霞抱紧她,孩子般依偎着,道:“小姐,不要走。”她说着,更加用力,仿佛松手,她不再属于她。
秘密
白若筠宠溺的看着她,眼神变得悲伤,她欠她的,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还清,如果她没有将她带进沈家,也许她会幸福吧。
白若筠陪着云霞,直到她睡着。出了门,这才发现,天下起小雨来,细如牛毛的雨,温柔却冰冷,舔过树枝,凝聚成珠。
冷风吹过,一瞬间,白若筠心空荡荡的难受,她低头,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回到房中,进门,只见沈子霖正急冲冲的要出去。一头撞上白若筠。
“怎么了?”白若筠扶住他,见他神色焦急,忍不住问。
沈子霖抬头,见是白若筠,慌忙将她拉进屋来,问:“你为何要答应奶奶那样的要求?!”
白若筠道:“我说过,我的那份,我可以不要,但是,云霞的,我一定要讨回来。”
沈子霖松开她,问:“你能如何讨回?你以为,她能掌管沈家这么多年,是为什么?她有的,你没有。”
白若筠不去想沈子霖的话,却突然记起晚上沈子霖那番话,忍不住问:“子傲是谁?为什么你爹娘的死和沈家有关?”
沈子霖眼中是一闪而过的阴郁,转身道:“没什么。”
白若筠上前,问:“究竟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沈子霖微微侧头,问:“又有什么是你所知道的呢?”
“二哥和三夫人。”她说到这,停下,对于萍儿与沈子炎的事,她不知该不该说,毕竟,萍儿是沈子霖的小妾。
“哦。”沈子霖走到窗前,道,“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个宅子里,也就只有祠堂里那些冰冷的灵牌不知道了。”
“什么?!”白若筠吃惊的问,“可是……”
“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是吗?”沈子霖轻嗤一声,眼神冰冷,“用老太太的话说,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什么一直要提在嘴边呢?”
“什么?!老太太一直知道?”白若筠惊得张大了嘴巴,老太太知道,可是,老太太为何不管,因为,这并不是光彩的事?因为沈家的颜面?因为沈家是不可侵犯的?
沈子霖不再说下去,道:“你和秦笙不同,她出生布堆,做得一手好绸缎,对布匹的了解她胜你许多,在绸缎庄运营方面,她比你了解的更多,在沈家,老太太素来与你不和,秦笙在老太太面前更是讨喜许多,倘若秦笙动真格与你较量,你未必能胜出。”
白若筠皱眉,问:“你这样肯定秦笙会赢?”
“不,你会赢得很幸苦。也许,当你得到你所要的,才会明白,那并不是你所希望的。”沈子霖道。
白若筠抿唇,顺着沈子霖的目光望去,窗外,梧桐树叶早已凋零殆尽,满地落叶,芬芳中散发着浓郁的惨烈。
天色渐晚,大街上人影渐少,细雨如毛,幽深的巷子口一团水雾聚集着,层叠的屋檐黑压压一片,雨水滴答敲打青石路。
梁府内,院子里,梁清生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空,冰冷的雨水渗湿了衣衫,削瘦的身影笔直。大堂内,紫烟忧郁的望着他,轻叹一声,转身拿了伞,撑起伞,走到他身旁。
“清生,你还在想她吗?”紫烟柳眉紧锁,举高手,为他遮住雨。
梁清生这才回神,缓缓道:“为什么,我始终想不起,什么也想不起……”
紫烟眉头锁得更紧,拿伞的手指紧捏,道:“为什么想不起的,你却一直要想下去,而能够记住的,你却一直忽略。清生,明明是忘记了,为何要执意苦苦相逼呢,不要再为难自己了,也许忘记,是命中注定呢。”
梁清生缓缓抬手,捂住心口,道:“可是,这里,却一直记着,它曾经深爱过的,又如何忘记。”
“可是,她已经不属于你了,你知道的,她的心,早已不属于你了,从她嫁入沈家那刻开始,她注定是沈家的人。”紫烟道。
梁清生似被惊醒般,猛地回头,激烈的叫道:“可是她并不幸福,沈家一直都在逼,她的笑是那样苍白,她不幸福,她一直都不幸福!”
紫烟猛地甩开伞,揪住梁清生的衣领,叫道:“清生,你清醒吧,无论她幸福不幸福,都与你无关,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属于沈家的,她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她不属于沈家,她属于我,只能属于我!沈家算什么,只要没有那庞大的经济支撑,沈家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梁清生冷笑道,面目近乎扭曲。
紫烟缓缓摇头,狠狠的推开他,道:“疯了,你疯了,你调用库银私立盛泰,便是为了斗垮沈家?!为了一个自己没有一丝记忆的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你疯了!”
梁清生冷笑着,道:“银库的银两我已全部补足,盛泰如今已占领洛阳大半市场,我要盛泰成为最大的商行,我要沈家在洛阳永无立锥之地!”
绸缎庄
紫烟望着笑得阴沉的梁清生,那张她熟悉的脸变得模糊,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早已扭曲。
“梁清生,你醒醒吧,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清醒点吧,即便沈家倒了,一旦白若筠得知你的手段,你以为她会回到你身边吗?不会的,永远不会,她属于沈家,她是沈家的,她告诉过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面对了!”紫烟痛惜的摇头,梁清生如此,究竟是痴,还是执迷不悟!是缘,还是孽!
梁清生自信的微笑着,道:“我相信,终有一天,若筠会回到我身边,我失去的记忆也会一一想起。”
“你!”紫烟气得跺脚,气愤的叫道,“你无药可救!”她说完,跺脚扭身进屋。
紫烟进门,一个丫鬟走来,紫烟撞到丫鬟,丫鬟停下退开,道:“小姐,梁大人……”
“随他去!”紫烟摔帘回房。
院子里,梁清生仰面,望着天空,想着未来,嘴角不由浮现一抹笑意。
秋雨连绵,翌日清晨,阴雨不断,风来得更冷了,树叶落地,满是萧瑟。沈家安静了许多,太太们再佛堂里静修,夫人们聚在一起闲话。走廊里能看见的只有丫鬟,静静的,无声无息。
“吱——”白若筠打开房门,沈子霖走出房门,看了眼天空,道:“天冷了,需要什么的,吩咐下人办齐了。今日你随我一同去绸缎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