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看透?轻咳两声,水尊玥站起身来,“还有谁有别的消息吗?”
大家都说没有,不约而同地朝着梅斯奇望去,其中复杂感情,不能一一说明。
寒暄一阵,人都依次散去,最后软磨硬泡支走了小光头,水尊玥独自去了梅斯奇的私人画室。
刚进了画室,便看见梅斯奇执了画笔正在画一幅圣殿图,寥寥数笔下来已初见形貌,尖顶拱门,铁索吊桥。“我听说,宇文藤紫便是在上个月初送去太阳神殿的,途中正搭乘了那一艘名震一时的罗德里号。”
第八章 言出必行()
如此说来,自己在船上碰到的人,无疑就是宇文藤紫。对于元和组,水尊玥多少还是知道的,毕竟树大招风。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让他每每遇见,又不断错过,一次次丢失的美艳少年并不是什么监下之囚,亦非被人宠幸的小情人,而是黑帮老大的儿子,宇文家的少爷。忽而想起曾经在船上听见的对话,那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分明叫的是少爷,还提到有关少爷的病,说什么是从小就落下的,恐怕大罗神仙也未必能治。这病究竟是指什么,是梅斯奇所说的跛足,还是间歇性神经衰弱?
第一次见面不过匆匆一瞥,他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第二次见面,他卧于玫瑰床上,又隔了纱帐,他仍旧没有发现,第三次见面,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或者更近,他全然被他清丽哀婉的神色与手腕上的伤痕扰乱了心志,根本不曾注意到他是不是跛足,不曾注意到他是不是
水尊玥心下猛然一惊,那个夜里,他从背后抱住自己,说的那番话,声声叫着他哥哥,一直固执地以为确然是对自己说的,可如今,那番曾让他心神荡漾,至今难以释怀的絮叨,他根本不能确定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志是否是清醒的。
究竟是如何,水尊玥已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了,或者说不敢。他害怕到最后会说服自己,自己对于他来说,从始至终不过都是一个局外人而已,他不是记不住自己,而是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换言之,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从来没有过。
从画室出来,秋风呼啦啦吹着发梢衣襟,眼前两条岔路迤俪远去,他突然没了方向。眼角一抹凉意,伸手触及,竟是一滴泪,从什么时刻开始,他水尊玥竟也学会流泪了。
“关于太阳神殿的事我知道一点儿,但是不多。”梅斯奇清丽的声音回荡在耳侧,他知道他没有说出的后半句是:“什么时候想知道了就来找我。”
“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内容。那一刻,他没有转身,而是径直离开了。
回到水家大宅,他听不见任何人唤他的声音,兀自上了楼,回房锁了房门,任谁敲门也不应。
自小光头被软硬兼施地撵走后,终于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而后去找过梅斯奇。那小人儿从不给他好脸色看,今次也不例外,小光头急了,一把抓住梅斯奇的手,愣了几秒,又迅速放开,故此,小光头被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玉树临风的梅家保镖硬是给抬出了画室。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便被扔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驴打滚。爬起来欲再扑上去的时候,保镖们一字排开挡在门口,任凭他拿出三分球上篮的标准跳跃姿势也未能瞅得梅斯奇一眼。
折腾一阵,自知是不可能得到梅家少爷分毫的垂怜,耷拉着脑袋,揉着刚刚摔坏的屁股,恹恹而去。
之后,小光头又去了水家大宅,结果可想而知。
小光头几乎每天都会准时光临水家大宅,只是无一例外地见不着水尊玥的面。他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依水尊玥的个性,一天不出门那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再三思索以后,小光头携了叔父无意中在古玩拍卖会上购得的一副唐代丹青去了梅斯奇的私人画室。梅斯奇的爷爷虽是举世闻名的油画大师,但他却偏偏独爱中国古代丹青。这小光头便是因为深谙梅家少爷的喜好,所以当初便是如此略施小计诱使梅斯奇成为了月桂树的一员。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柔和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云群,映着冰凌白雪,偶尔飞来一两只雀鸟,叽叽喳喳而过。梅斯奇打开画轴,便被画中仕女吸引了去。“你想知道什么,说吧。”梅斯奇微扬下巴,端坐在四方椅上,思虑一下,又道:“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一面叫人将画好生收了。
“你对玥玥到底做了什么,一连三天不出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一向玩笑惯了的小光头此刻的表情相当深沉,颇有点曾经做老大时的风范。
梅斯奇盯了他半响,侧过脸去,用手捂了嘴偷偷笑了,等笑够了,便又端坐回来,一脸冷漠的样子。开口道:“我哪有对他做什么,只不过说了些他想知道的事。”
“他想知道的事,什么事?”小光头穷追不舍。
梅斯奇站起身来,移到画架前,掀开了白布,“这个。”他说。
“太阳神殿么?”水尊玥仰面躺在花园的长椅上,默念道。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么个组织,更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有什么能耐,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来庇护元和组旗下三大分支之一的白炽,而作为唯一交换的条件,竟然是宇文藤紫。
是什么使得宇文光华为了求得一丝苟延残喘,不惜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换?水尊玥闭了眼,睫毛微颤,心乱如麻。
只是,睁眼闭眼,满脑满眼想的都是他。不晓得究竟是鬼魅,还是神祗,纠缠着他不得安身。如果他正等着自己呢?猛地翻身爬起来,说过的话岂能不算话,哪怕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一闯,不管他是谁,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不管他心里究竟有没有他,他都要定他了!
当水尊玥重新来到梅斯奇的私人画室时,梅家少爷并不在里间,只有一个仆人在门口迎接,并将一个正方盒子交予他。他是早就猜到他一定会回来找他么?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个金色徽章,以及一封信函。信上详细说明了太阳神殿的具体位置,周围的地理坏境,以及神殿的多处入口等。信上说,那枚金色徽章便是太阳神殿的标志,只要出示标志,便可以进出无阻。
水尊玥将徽章握在掌心,越捏越紧。暗自念道:“梅斯奇,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九章 误打误撞()
犹豫再三,水尊玥还是将十五岁生日时候,大伯父送与他的一把银色小手枪,连同两盒精良子弹塞进了旅行包里。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这一去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水家老太爷见他恢复得不错,原本满心欢喜,想来总关着也不好,便由着他同小光头几个成天疯玩了去,不过倒是约定好午夜十二点以前必须回家。这回听说他又要出远门,说是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带放松下心情,增长见闻,眼见这小子的身子才刚复原,老太爷子说什么都不答应。水翩然的死,水龙环的出走,他这老头子如何也经不起这个曾孙儿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便他现在可以放任他,等到水沫百年之后,谁又来继承水家的一切?
正因为无法预料自己会离开多久,原本想要偷偷溜走的打算被断然否决掉,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说服老爷子安心放他的行。只是该说的也说了,该闹的也闹了,就是他平时最不耻的发嗲撒娇也都用上了,可老爷子是铁了心了,就是不改口。水尊玥心里急得不行,不晓得他怎么样了,被送去太阳神殿当礼物,难保不会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多耽搁一天,或许他便会多受一天的罪。
想了一宿,“看来只有用那个方法了”。水尊玥默念着,闭了眼。次日,水尊玥恭恭敬敬地给老太爷子上了茶,正式成为水家下一任当家的继承人。以接任水家为条件,水家老太爷子终于松了口,可仍旧附了保证书,签字画押,保证在一个月以内回来。
隆冬即将退去,嫩芽与白雪相映成趣,越往南走,春意渐浓。梅斯奇提供给水尊玥的是最近的一条路,自然也是最僻静的一条。途中大小经过了四五个城镇,最后抵达一个小村庄,三面环水,一面是一片黑密的森林。据图纸上所说,穿过森林便是目的地,太阳神殿。
水尊玥抵达小村庄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金色的余晖将这个村子完全笼罩其中,从森林深处飘移过来的浓雾如一条首尾相连的银蟒环绕四周,这样的奇景让水尊玥不禁呆了,他也曾见过么,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丽。
村里鲜少有人来,突然之间来了这么个外乡人,都齐齐地跑出来瞧,也不上前,互相咬着耳朵。水尊玥上身一件斜领双排扣茶色大衣,里间是一件兔毛镶边带帽线衣,手上一双露指皮手套,下身一条深色帆布裤,圆头系带皮短靴。眼见自己被人盯着瞧着,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张狂一笑,大大咧咧地走上前问过一个正紧盯着自己不放的十二三岁小女孩。
小女孩告诉他村里没有专门用来供给外来客住宿的地方,只有村长家有一个隔间,给外地人歇脚用。水尊玥又问她哪个是村长,小女孩随手一指,水尊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方方正正的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颇有些气势。水尊玥倒是吃了一惊,平时说到村长,印象里定然是一位蓄了一大把胡子的长者,没想到这个村长竟会如此年轻。
村长先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领着他去了家里的隔间,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关了门出去了。水尊玥仰躺着,正望着墙上挂的弓弩出神,忽听见屋外一片喧哗,撩起窗户来,只见村民们竖着火把,迎面正好十只野狼。水尊玥转身拿起背包里的银色小手枪,寻了一处隐秘之处,对准为首的那只黑狼开了一枪,只听一声嚎叫,黑狼吐着猩红的舌头,张开獠牙,就要扑将过来,水尊玥迅即又开了一枪,那狼便从半空中坠下,摔在地上不动了。霎时间,村民们便都叫嚷着开始朝狼群扔火把,火光中,数支箭并发,狼群死伤大半,落荒而逃。
村长走去那只黑狼旁边,俯身探看,回头朝着众人大喊道:“他杀了黑神,他杀了黑神!”
整个村子瞬间便安静下来,继而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村民们纷纷朝着水尊玥望去。水尊玥一时摸不着头绪,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忽而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衣角,低头一看,原来是白日里那个小女孩,示意他蹲下身来,对着他附耳道:“黑神是狼群的首领,村长和我哥哥都杀不了它,你现在杀了它,狼群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来了。”
水尊玥会意。他不会用弓弩,不过是凭着从小在水家的耳濡目染,以及天生就具备同他叔叔水翩然一样的机械天才,再加上自己的一点儿小聪明,杀死了那只在他看来并不算十分可怕的野狼,就像平时跟着父亲、大伯父他们打猎一样弹无虚发,这支浑身银灿灿的小手枪原本就是经过水家精密制造出来的上品,自然更是百发百中。
村长的眼神瞟过来,七分是钦佩,二分是嫉妒,还有一分是畏惧。
水尊玥无奈地笑笑,晃了晃手中的银色小手枪,说道:“我这玩意儿跟你们手中的弓弩相差无疑。打死了黑神,纯粹是运气好,没什么了不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