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静静地望着我,单手抱着一个小包袱。他的指尖发白,手背上隐隐约约能看见凸起的青筋。
我一愣,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真真切切地看仔细后,我的呼吸变得局促起来。
这个被褥的颜色,竟和我梦中梦见的一模一样。可梦终归是梦,周奕琛也不可能说出那样温柔的话,更不可能安慰我。
里面,大约就是孩子的尸体。
周奕琛把我拉了起来,我连拖鞋都没穿好,一把就抢了过来,紧紧地护在了怀中。周奕琛就任着我这发了疯般的举动,他没躲开,甚至还向前了一步。
我伸手想打开,想看一眼,哪怕一眼都行,可指尖就落在被褥上,还没能触碰上去,我就缩回了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我没勇气。
我怕……
杨嫂扶着我离开了医院,上车前,她还往我的腿间盖了一张小棉被。
周奕琛坐在我身边,只抽烟,不说话。
车内的气氛是说不出地诡异,就算包裹得再紧,我都能闻到怀中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带着一股浅浅的恶臭。杨嫂僵直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偶尔会回头看看我。一路无言,再次回到别墅,我的心境完全变了。对周奕琛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也随着孩子的死去而消失。
杨嫂第一时间冲进了厨房,并把侧厅的女佣全赶走了,说是为我们做晚餐,其实我知道,她就是想给我和周奕琛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抱着孩子的尸体,站着一动不动,周奕琛亦是站着,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我抬脚离开了侧厅,周奕琛单手摁住了我的肩头,冷声低斥道。
“你想去哪。”
我顿住了脚步,滚了滚喉咙,说。
“我要把他埋了……”
我知道,引产出来的孩子,一般医院会直接处理掉。死不见尸,我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心头插了一根刺,我拔不出来,只能鼓足勇气去面对。不管过多少年,我还能记住当时的那份绝望,是多么地深刻。就像整个人被抽去了骨架,只剩一摊血淋淋的肉。
周奕琛放在我肩头的手稍稍一僵,随即便收了回去。
我一个人,抱着这个冰冷的尸体,就像没有灵魂一般,在后院绕了好几圈,直到我的下身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我才停下来。
我选了一颗后院最高大的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了一边,徒手开始挖土。
隐约间,我能听见指甲断裂的声音,可全身上下,唯有小腹在疼,其他部位,就像没了知觉一般,挖到了一半,空中忽地飘下了细细密密的雪。
我僵僵地抬起头,伸出满是泥土的掌心接住了它们,可雪落上去的一瞬间,立刻就化了。
真的很冷。冷到我在想,这一定是我二十二年来过得最寒冷的隆冬。
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孩子埋进去的,等回过神后,身前已经被堆起了一个小土包。
引产后,我的身体一直很虚弱,我特别想多陪他一会儿,可我还是得离开。这笔账,我清清楚楚地记下来了,有人不想让我安生,可我偏偏要活着,比所有人活得都好。
转身之际,我看到不远处闪过一个黑影,可太快了,等我跟着那抹黑影过去时,那里压根什么都没有。
下雪后石子路变得十分滑,我只能慢慢走,回到别墅,我外套被雪浸湿了一大半,比起外面,别墅温暖到我以为现在根本不是冬天。
杨嫂站在玄关处等我,手上还拿着条绒毯。看到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将绒毯披在我肩上,匆匆地带着我上楼,为我换了身衣服。
我就直直地坐在床上,任她摆弄。
她从浴室里接了盆温水,小心翼翼地替我洗着,而后还将我的指甲修整洁了。十指连心,杨嫂问我疼不疼,我摇头。
“夫人,医生交代过的事,您都记着了吧。您还年轻,至于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周先生事业忙,等你们都有时间的时候,再要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杨嫂的话语中全是安慰,但我知道,她心里定然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没人愿意说破。
我只点头,不回话。
晚餐也是杨嫂端上来给我的,她喂我吃,动作很慢,吃到一半,我抿紧了唇,喉咙就像卡了根刺一样。杨嫂准备的饭菜大多都是补血的。有些油腻,吃了嘴里还会发苦。
我轻轻地推开了杨嫂的手,尽量保持着微笑。
“我吃饱了,你也去吃点吧,回来以后忙了这么久,想必你也很累。”
杨嫂真的算是尽心尽职地照顾我,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她比我更辛苦,开始她的确想请看护,可她怕看护不仔细,所有事几乎是亲力亲为。她年纪也有些大了。经常累得满头是汗,我都看在眼里。甚至有的时候她吃饭,都能眯上眼打会盹儿。不论她的初衷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再也找不到像她一样对我这么耐心的人了。
“对了,你下去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替我给周奕琛带句话。我有事情想和他商量,如果他忙完了,让他来找我吧。”
我想周奕琛近段时间都不愿见我了,杨嫂带我进的是我自己的房间,大约也是周奕琛的意思。说白了。我对他唯一的价值就是身体,我现在不方便,而且极需要人照顾,夜里也睡不踏实。周奕琛哪会有这个心思管我。
杨嫂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叹了口气,收好碗筷就带上了门,离开前,她还特意交代我躺好,没事千万别起身,否则日后会落下很多病根。
我想最重的病根,就是心病了吧。吃了药,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段时间,床头灯是开着的,我忽地想起来的手机还在楼下,我怕周奕琛翻我手机里的内容。本想唤杨嫂的,可喊了几声,没人应。
我把自己裹得很厚实,才出了房门,行至走廊,我听见了数米外的争吵声,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我不想偷听,可还是忍不住靠近了几步,躲在拐角处,梁毓言的声音就落入了我的耳中。
“大哥,你这样做,老爷子知道吗?”
梁毓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就算如此,你也不该拿她做赌注。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没有这个孩子,还会有别的。那人会轻易放弃吗?”
“你既然跨出这一步了,不如和她说清楚!把话说开了,兴许你也不用这么累。”
话落很久都没人出声,我的背紧紧地贴在墙上,单手捂着胸口。莫名地,我觉得梁毓言说的话有关于我,我是这么想退开,可双腿就像注了铅般沉重。到底会是什么事,所有人都清楚,却单单只瞒着我?
半响,周奕琛不咸不淡地笑说。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自己。”
“呵,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只是同情苏南罢了,她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这些,大哥,你再狠也不该……”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的身子莫名地就晃了晃,可能是发出了些许动静,对话就这样忽然地止住了。
我能感受到渐渐向我靠近的脚步声,可我要转身的时候,俨然来不及了。
周奕琛出现在我身前,冷着脸望着我。
我蹙了蹙眉,刚想开口,他单手就抵在了我身后的墙上,将我半环在自己的怀中,薄唇轻启,幽幽道。
“苏南,你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第096章:决定()
我愣了大约五秒左右才抬起眼皮看向周奕琛,并非我心虚,只是控制不住走了这么会儿神。说白了,从医院出来,我对周奕琛也没太大的畏惧感了。他就是今后对我做再狠的事,想必都不会有这件狠。
所以我很坦荡,我私奔导致他失去未婚妻,还那个马上就能出生的孩子。现在,不管他怎么想,我心底都认为,我和他之间的那些恩怨,彻彻底底地还清了。
即便是这么惨痛的代价,我也认了。我再不服,我的孩子也不会醒来了。
“我只是想下楼拿东西,你们堵在那里,我总不至于推开你们吧。”
其实我压根没看清他们具体站在哪个地方,周奕琛也知道我在说谎,可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而后收回了手臂。
我看着他转身,才准备迈开步子,可我还没动,周奕琛忽地就侧过了身子,从口袋中摸出了我的手机。
“拿这个?”
走廊光线并不是那么好,可我总觉得周奕琛在笑。我向前几步,只差一点就挨到手机,他手臂一扬,又收了回去。
僵持了片刻,我也没心思和他继续抢了,再者医生也交代过。我这段时间最好别长时间看手机,要注意眼睛的休息。
活着那么难,我还是想活着,说到底,我还是惜命的。
错开周奕琛,我径直走向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周奕琛跨步挤了进来。
我拦在过道上,一点儿也不想他进去,他好像也没有再靠近的意思。
“你有话跟我说?”
周奕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斜靠在墙上,单手插在口袋中。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别的地方。
我顿了顿,想起自己的确交代过杨嫂一句。深吸了一口气,我垂下了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说。
“周奕琛,我要回苏氏上班。”
话落是一片沉默,我忍不出用余光扫向他,他嘴角挂着一抹十分浅的弧度。我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反驳他的词语,可他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只轻笑着问了一句。
“为什么?”
我还是没抬起头,就淡淡地回道。
“父亲一直住院,我不可能永远都这么清闲。苏氏说到底有我一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总不至于连钱都不要。我一直在想,你多久才会厌倦我?到了那一天,我会不会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就算真的离婚,我也会给你足够的钱。”
他的声音特别轻,轻到就像自言自语一般。由着周围太安静,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可我假装没听见,扬起下巴,眨了眨眼。说。
“也许大伯不会愿意,你也知道的,他有个儿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他这人私心极重,总会找一些莫名其奇妙地理由排斥我。比如我该在服刑,比如我只是个女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不禁有些心酸。我也没想过和任何人争抢,可事实我再退让,也不曾有一个人愿意放过我。我之所以活成这样,就两个字,活该!
靠谁都没用,唯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周奕琛用行动证明了,我若是还处于现在的状态,哪天指不定搭上去的就不仅仅是孩子了,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命。
“周奕琛,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呗,我都那么惨了,就看在我们还是夫妻的份上,帮我一把。”
苏绍堂把周奕琛当做一块大肥肉,还想在周奕琛身上捞好处,想必周奕琛的话,他肯定不会拒绝,比起我亲自开口。管用多了。
周奕琛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被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整个人都开始发虚,毕竟我的底气并不是那么足。
“好,我会给他打电话。”
闻言我惊得微微张开了唇,周奕琛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