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阳在陆无疏耳边低低抽泣,声音打着颤:“那我呢?”
陆无疏稍稍拧眉,没有再说话,只是抬了双手,轻轻将施阳抱在怀中。
“也会替我心疼对不对?”施阳搂着陆无疏腰的手更紧了些,“母亲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陆无疏点点头:“我知道。”
“她是支撑我留在这世间的药。”施阳眼中的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为什么不让她继续陪着我?”
茂树之上,夏蝉依旧不住鸣叫。一阵燥热的夏风忽然刮过,将两人素白若雪的虚天校服缓缓吹起。
陆无疏轩眉微蹙,无意搭在施阳背上的双手稍稍用力了些。
“她就快醒了,还差一魄。”施阳道。
陆无疏一怔,抱着施阳的手当即松开。
然而,下一刻,陆无疏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似有尖锐之物刺入了皮肉。
陆无疏退后几步,低头便看见一把手柄颇为精致的短刀镶嵌在了自己丹田之处。鲜红的血液已经随着伤口缓缓溢出,当即在素雅的校服之上洇出一朵绛色。丹田之处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这寒意顺着金丹蔓延至了全身,让他战栗不已,疼痛不已。
施阳流着眼泪,面上泛起一阵失意的笑,问道:“毁我母亲尸身之时,你可有心疼过我!”
前所未有的疼痛让陆无疏紧锁了隽秀的眉宇,额间起了青白色的筋脉,同时,一阵阵细密的汗水从他额头不断冒出。“你!”
施阳一边笑着一边抹去了面上的泪水,同时抹掉的,还有涂抹在右眼睑下的遮掩之物。一颗小小的泪痣随着遮掩之物渐渐抹去,这就出现在陆无疏的眼前。
“你不是”陆无疏一手捂着自己的丹田,一手拿着凛霜支撑着略微佝偻的身子。
“我当然不是。”他面上带着笑,眼中噙着泪,还有一丝狡黠之意。“你和他不是正在找我吗?”
“戚越。”陆无疏身子微颤,困难地呼吸着。他一把拔掉了插。在他丹田之中的刀子,试图运行灵力来缓和自身的痛处。但未曾想到的是,任他如何在驱动金丹,体内的灵力似凝滞在了灵脉之中,一动不动。
“聪明。”戚越脱了那双白色的手套子,这就打了个响指,“是不是觉得金丹不起作用了?”他向陆无疏靠近了几步,而后冷哼一声,似在嘲讽:“他也难得给我一件这么好的法器,若是其他法器,还真是伤不了你半分。”
鲜血还在不住地流,陆无疏当即点了伤口周遭的穴道,试图将血止住。金丹不知为何失去了作用,让陆无疏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扩散。他看了一眼地上沾着血色的刀子,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金丹,已经毁了。”戚越压低声音道,靠近陆无疏将他抱在怀中,同时又在他耳边低语:“是不是不信?是不是奇怪这把刀子能这番伤你?”
陆无疏紧紧持着凛霜,试图不让自己倒地。戚越说的这个问题,正是他想问的。
戚越将手伸进陆无疏方才止住鲜血的伤口,陆无疏听到丹田处这就传来了“咕叽咕叽”泥泞的水声,并伴随着噬心裂骨般的疼痛。他顿时觉得胸口热血翻涌,当即从嘴中喷出一口热血。此时的陆无疏已经虚软无力,若不是凛霜支撑,他根本连站都站不住。
戚越伸入陆无疏丹田的手当即一用力,似乎探到了什么,再一扯。陆无疏闷哼一声,额间豆大的汗水当即顺着太阳穴渐渐滑落。
戚越的手,如今满是鲜血,与此同时,一颗失去光亮的金丹出现在了戚越手中。“这刀唤作噬灵刀,能让无形的金丹变为有形,同时也能瞬间散去金丹中所有的修为。”戚越轻笑一声,将那颗废弃的金丹展现在了陆无疏面前:“你看,都不用我这手来吸取灵力了。”
陆无疏眸光中怒意难掩,同时噬心裂骨的痛已将原本温润如玉的俊颜折磨至苍白如雪。他虚软的双腿已经完全支撑不住战栗的身子,但陆无疏还是捏紧了凛霜迟迟不倒。
“你似乎对我这模样一点都不惊讶。”戚越松开搭在陆无疏肩上的手,另一只手掌心一用力,这就将陆无疏的金丹捏的粉碎。一阵夏风吹过,透着晶亮的粉尘渐渐在戚越手中吹散开去。
陆无疏颤抖的薄唇血色清浅,纵使他心中有一堆的疑惑,此时的他也已经被灵脉中的伤痛折磨得口不能言。
“那你担不担心我那个弟弟如今在何处?”戚越看着陆无疏额间那道浅蓝色的灵蛇图腾渐渐褪成了荧亮的白色,面上便泛起浅浅的笑,这笑如同冬日里最为温暖的阳光。只不过戚越眼中透出来的狡黠之意,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施阳在哪儿?
陆无疏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钝击一番,随着这一疼痛渐渐隐去,陆无疏觉得原本蒙在自己心上的那层薄纱渐渐消散开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顿时喷薄而出。
他从未明白过得那种情愫。
似积累已久。
施阳在哪儿?!
这一刻,他想见到施阳,非常想。不是无助,不是畏惧,也不是担心,只是单纯的想见到他。就如同见到了施阳,他心中的那份悸动便会退却下来一般。
“被压制了那么久的情感,如今得到解脱,感觉如何?”戚越意味深长地笑道。“是不是很想见他?是不是脑海中满是他的身影?我知道你很困惑,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只是将我那个弟弟当做亲人或者友人罢?”
陆无疏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中带着的是对戚越捣毁金丹的仇恨,还有便是从未有过的柔情。为何会这般想见到他?为何一想到他心中便会有那种难耐的悸动?
“感谢我罢,你们的守御之契解除了。”戚越一把扯下了陆无疏腰间挂着的那颗蓝色的琉璃珠,挂在指尖转了几个圈,“我这就把你心上人叫来,别死了,等着。”
戚越纵身一跃,便窜到了屋顶之上,消失在了夜幕中。
待到戚越离开,陆无疏的身子终于也撑不住。他松开了凛霜,身子这就“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为何金丹被毁,他反而没那么伤痛。但是脑海中一浮起施阳离开时的面容,他就心痛不已。
为何?
以往只是对他颇为上心,只因施阳对他胡搅蛮缠,插科打诨,说尽风流言语。以往孤身猎妖,无牵无挂,纵使身边伴了其他师弟,他都不会在意。自他遇到了施阳,他与施阳便有了交集。待这些有意无意的玩闹成了习惯,他发现自己对施阳也颇为在意。只不过这种在意,像是对亲人,也像是对友人。
可如今这种感觉是什么?
犹如狂潮泛滥的情愫,让他如此不知所措。
“怀瑾在哪儿?”陆无疏嗓音暗哑轻颤,声音犹如从雾中透出。“回来”天上的朗星,在陆无疏眼中渐渐模糊起来。陆无疏的双眼渐渐阖上,这就失去了意识。
————
施阳垂着眸子,走在已经罕无人烟的街道上。他有意无意地踢着那颗小石子,小石子在路面之上发出清脆的“哒哒”的声响。
施阳长叹一口气,终究是觉得自己方才对陆无疏说的话太过严重了些。
“现在回去,师兄会不会还没消气?”施阳看了夏夜这星罗棋布的夜空,自言自语道。“算了,再过一会儿罢。”施阳低了头,又轻轻踢了眼前这颗石子。
“咻”的一声,施阳觉得有什么东西再向自己飞来。他迅速抬手将那东西接住,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是一篇普通的柳叶。
柳叶虽普通,但是施阳感觉到飞出这片柳叶之人,修为并不普通。他当即机警的转过身去,只见不远的屋顶上站了一个身着玄色领帽衣袍的男子。施阳目测一番,觉得这男子身高与他一般,似乎有些眼熟。男子的面上还带了一张面具,那面具青面獠牙,甚是骇人。
“公子哥的心思就是这般敏感,只不过拉了两个孩童在你面前演了一出戏,你便伤春悲秋了?啧啧。”玄袍男子讽道。“好一个姐弟情深。”
施阳持着傲雪剑的手抓紧了些,似乎准备好随时驱了傲雪出窍,“你什么意思?”
第89章 噬灵三()
“你能梦到我的所见所闻,我自然也能梦到你的。”玄袍男子于屋顶飘然落下;“你不是在找我吗?”
施阳一怔;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即刻涌上心头。下一刻,傲雪“铮”的一声出了鞘;直指戚越而去。
戚越挥动玄色衣袍这就躲过,嘴中依旧念念有词:“偷亲你师兄的感觉如何?被中了幻香魔芋的师兄强吻的感觉又如何?你是不知道幻香魔芋在族中可是被尊为试情之草。”
施阳根本没将这些话听进去;如今俨然被仇恨蒙住了双眼;捂住了双耳。戚越所说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听。这人御妖害人;吸食人精无数,还纵妖杀了他全家;连三姐腹中的小儿都不放过,做事阴冷狠辣至极;这叫他如何能听得进去戚越的话?
戚越只是拼命躲开施阳的一招一式;却迟迟不将腰间的佩剑拔出。
施阳被心头之火扰得失了神志,双眼如同一片死寂。
戚越在面具之下冷笑着,嘴中挑衅之言依旧未停:“其实我今天不是要来与你打的;你不如停下来;好好与我促膝长谈一番?”
施阳手中握着的傲雪剑一紧;当即化了无数剑影,悉数飞出;齐刷刷指向戚越。
剑影避无可避,戚越张了双手溜步后挪,腰间那柄软剑终于出鞘;挡下来大半剑影。其余剑影向戚越指去,而他却不躲开。
乾坤囊中的猎妖法器悉数飞出,施阳没了以往的那番镇静,如今用起法器来毫无章法。
那鬼面上还带着笑。
似是在对施阳进行嘲讽。
施阳取了腰间的瑶光扇,“唰”的一声展开,念了扇诀,连膻中都未封住,不管街道两旁住着的百姓,他此刻只想取了戚越性命。堪比钱塘之时的仙风随着瑶光扇的挥舞瞬间吹出,只是这风就在快要吹到戚越之时,却被一道光芒隔离开去。
施阳眸中怒意难掩,这就一言不发,面色死寂地看向了夜色中的屋顶。
一身着红衣,发束马尾的男子手中持着一柄仙剑,此刻正站在屋顶,看着街道上的两人。
经历了这道怒风,周边的房屋却没有任何变化。施阳这才注意到,自己原来是被人困在了一道无形的阵法之中。
屋顶上的红衣男子缓缓落下,走至戚越身边,额间那道鲜红的灵蛇图腾格外显眼。
“越公子。”凌千晟道。
“解开,让他来。”戚越道。
凌千晟犹豫了片刻,这就默念了口诀,将那阵法散去。
“凌千晟!”施阳看着这个在他梦中出现了多次的人,眼中的肃杀之意不能遏制。身为猎妖名门栖凤宫的首席弟子,如今叛离师门在前,助纣为虐在后,让他如何不恨?若没了他,戚越根本无法承受吸食妖丹之痛,无法吸食妖丹,他便也无法将妖丹中的人精一道吸食过来传输与他母亲。
他不信,没有凌千晟在他身旁,他能肆无忌惮的去控制妖兽并吸食妖丹。
施阳持了剑,这就直直往戚越身上刺去,但是戚越依旧没有躲开的意思。
傲雪剑离戚越只有一丈之远,戚越似轻蔑,似戏谑地哼了一声,立马将手中之物展示在施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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