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阳与陆无疏配好了药方,便让陈掌柜拿过去,同时跟在他身后以防他耍什么鬼把戏。施阳在远处的树后看着陈掌柜与那小丫鬟交谈了几句,小丫鬟接过了那些药,就又进宅子里去了。
等服用几日的百疫丹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便能将瘾根驱至体外,到时候强行拔除,便不会伤筋动骨。只不过施阳心中还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觉得帮那小姐拔除了瘾根,这事便结束了吗?”陆无疏问。
“师兄你也有这感觉?”
“镇中无端多出来的美人,还是个不解之谜。”陆无疏道。
施阳敛眉垂眸,思量片刻。按照那卖果子大娘所说的话,这些美人的确是突然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这镇中的,不是本地人。如今陈掌柜带着他们二人去了徐有容的住处,便确定了她就是住在本地的。卖果子大娘的话与之有矛盾,但是卖果子大娘也没理由骗他。但当务之急是解决徐有容的事情,他便道:“先替这小姐拔了瘾根罢。”
“先替小姐拔了瘾根。”陆无疏与施阳同时说道。
施阳耸耸肩,嘴角微弯,道:“师兄你越来越懂我了。”
两人忙活了一整日,将街上遇上的那些红伞美人统统盯梢了个遍,觉得这些美人除了样貌长得出奇的好,且都喜欢戴着一把红伞之外,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转眼到了徐有容该喝药的时辰,施阳寻思着自己得去看一下那小姐是否会用此药,便悄悄出了门,留下了房中已经歇下的陆无疏。
他在屋顶吹了一阵西北风,终于等来了送药到徐有容房中的丫鬟。
喝药的时辰是施阳叫陈掌柜特别交代的。
“小姐,药来了。”施阳听到小丫鬟扣门的声响。不待房中徐有容回答,小丫鬟便端着药进去了。
施阳这就想挪开屋上的瓦片,好好观察一番房中的情景。
结果瓦片刚挪开一片,施阳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素白若雪的靴子,靴子边上还绣有蓝绿色且异常精致的松纹。施阳抬起头,只见陆无疏正垂着眼看着他,冷冽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师师兄,你不是已经喝药睡下了吗?”
因为昨晚陆无疏一宿未合眼,施阳今日去镇上其他药铺抓药之时,还特地让掌柜在药方中添了几味安神的草药进去,且不与原来的功效相冲突,只为了让陆无疏早一个时辰入睡。谁能想到已经睡下的陆无疏还能到这儿来。
“你来这儿便是为了偷看佳人?”陆无疏问道,双眉似寒霜浸染,微垂的眼帘下是墨黑如同夜雨的眸子。
施阳一边笑一边挪开屋顶的瓦片,房中的光这就透出来。“小点声,我看她喝了药便走。”他低头一看,只见小丫鬟已经将汤药放在桌上,而后退了出去。
陆无疏将头瞥向一边,显然是不想窥伺房中之人。
施阳又道:“师兄你别站那儿,怕人家家中小厮瞧不见你吗?”言毕,又将目光锁定在了那碗药上。
陆无疏蹲下身,道:“待她喝了药便走。”
施阳一笑:“师兄你放心,我可没有偷窥美人入寝的癖好。”
桌上的药还冒着丝丝热气,施阳还在寻思怎么她还不来用药。结果下一刻,施阳看到了一个披散着白发的老人正向桌子走去。
那白发老妪佝偻着身子,一步一颤,终于走到了桌旁。她伸了手拿了那碗药,又颤颤巍巍的,走到榻间去了。施阳细细看了老妪的手,手指虽纤长,却干瘦无比,完全是皮包骨头,像是个古稀之年老人的手。
这老妪是谁?
“师兄,你看。”施阳道,抬了头拉了拉陆无疏的衣物,示意他往房中看。
而陆无疏显然将门风门规谨记在心,打女子秋风之事,他万万不会做。
“这里看不到那位小姐,你看看。”施阳道。
陆无疏闻言,便半信半疑的往房中看去,而他看到的,是那老妪拿着药碗往榻间走的背影。“这是”
“我会让你看不奇怪的事情?”施阳说着便抬起了头,结果目光与陆无疏的交汇在了一起。施阳一愣,怔怔地看着陆无疏的双眼,后又瞬间回神,继续看房中的情况。
施阳拧眉沉思了许久,等回了神,却见到那老妪又拿着空荡荡的碗从榻间走出来,放回到了桌上。
“这老妪是谁?”施阳苦苦思索,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便对陆无疏说道:“你说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骄横到这种程度?需要一个老妪来伺候着?”
陆无疏不语,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这回是我察人不准了,那姑娘看着还是挺温良的。”施阳讽道,却见陆无疏沉默不言,又问道:“师兄你在想何事?”
陆无疏回过神,道:“或许是我想多了。”
气氛沉默了片刻,两人被一阵西北风吹回了神,便齐齐下了房顶,回客栈去了。
第二日,施阳在徐宅前继续盯梢。陆无疏也不知察觉到了什么事,今日没有寸步不离地留在施阳身边,一大早便出去了。施阳因为这个还嘀咕了好一会儿。
为确保万无一失,施阳还是想确认下徐有容后颈的瘾根在服下百疫丹后会有何变化。待她像往常一样出门,施阳便跟在她身后。徐有容挽着可人的发髻,后背还落下如瀑的乌发,施阳见不到后颈的情况,嘴中便默念了几句,街上便忽然起了一阵大风。
街上的人被这阵风吹得措手不及,让施阳颇为不好意思。
待风撩起了徐有容的乌发,施阳趁乱才看清。这百疫丹果真有效,才服用一日,瘾根所在的肌肤边上就有红色的丝状物浮现出。这些丝状物,本该是深入脊梁的。
“按照这个情况,待到了第三日晚,便可以拔除瘾根了。”施阳自言自语道,同时还觉得百疫丹还真是个不错的东西。师门精心炼制的药,效果果然非比寻常。
第69章 药十一~十二()
等到了第三日晚上,施阳依旧与陆无疏分开行动。他不知晓陆无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且无心过问。此刻他只想将徐有容后颈的瘾根拔了去;好早早回师门,与楚南风和同台师兄师姐叙叙旧。虽然同台的师兄师姐可能没几个留在师门的。
施阳一如既往地翻上了徐有容闺房的屋顶;扒开几片瓦片观察房中人的动静。
与前两晚看到的情景一致,来外间拿药的依旧是那老妪;一头银霜似的长发;一双枯如槁木的手,步履蹒跚;叫人心疼。老妪拿了药去了榻间,而后又拿了空的药碗回来。
施阳索性盘腿坐在了屋顶;这就喝起酒来。
他估摸着等徐有容睡下,百疫丹生效将脊梁中的所有瘾根红丝逼出还需要些时间。但是他也懒得回客栈。
房中的烛火被吹灭;徐有容应该已经睡下。这会儿施阳倒开始纠结了;该如何帮徐有容将瘾根拔除?难道真要潜进闺房?
这事要是被陆无疏知道,回了师门估计又得挨罚。
思来想去,施阳决定还是得豁出去。陆无疏这会儿也不在自己边上;帮徐有容拔掉了瘾根后即刻出来便是了。
“当当当”的几声;墙外的更夫敲着竹梆子路过:“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过戌时。施阳一算这个时辰应当刚好,便探了院中的情况;而后翻身下了屋顶。他跟个做贼似的摸进了徐有容的房间,心里倒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偷偷摸摸进女子闺房。
房内黑灯瞎火的,施阳完全看不清;他索性在乾坤囊中随意取了件猎妖法器,用法器上的灵力来照明。徐有容的闺房也不算大,施阳每每观察之处便是外间,与里榻只隔了几层纱幔与一道绣纹精致的屏风。
待到了榻间,施阳却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这榻间只有一张床榻,但房中的人不应该是有两人吗?一个是徐有容,一个是那白发老妪。难道两人睡在了一起?
想到这儿,施阳越发觉得这徐有容有些诡异,一般二八年华的少女,都不愿意与古稀老人一道睡。
施阳借着法器上的灵力,往床榻探去。被褥中的人微微调整了睡姿,目前正是面朝里的侧躺姿势。
“才一人?”施阳心里便更加奇怪。他在屋顶待了一个多时辰,也未见那老妪出门啊。他索性加大了施在法器上的灵力,让法器变得更加光亮。
然而,看到榻中入睡之人后,施阳彻底惊了。
徐有容呢?这不应该是徐有容的闺房,为什么榻上躺着的却是那个古稀老妪?
施阳怀疑自己眼神出了差错,紧紧闭了眼,又睁开。他没看错,榻上躺着的那位,的确是白发苍苍的老妪。
“敢情自己盯了三日,还盯错了目标?”施阳心道,当即想退出这房间。然而法器刚放下,施阳便注意到了那老妪后颈,如同伏着一只血红的高脚蜘蛛一般,那无疑便是已经从脊梁中浮现出来的瘾根。
“这”施阳不禁出了声,而后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收了脚步声,如同鬼魅一般无声走到了榻前,伸出手拨开了其余的白发,才确信,眼前这人,真的是徐有容。那日风吹起之时,施阳瞄到,徐有容的后颈上右侧,是有一颗黑痣的。
白日里光鲜亮丽,美如洛神临世的徐有容,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
施阳心中甚至有了一个更加不好的念头——镇上那些撑着红伞的俊男巧女,是否都跟这徐有容一样,到了夜间会成这般模样。
一个白日里面色红润,精神尚佳的少女,到了夜间却变得苍老无比,施阳第一个念头便是由精怪在作祟吸食人精,而这精怪不可能是幻香魔芋。幻香魔芋的灵丹处于本体之中,而徐有容服下的幻香魔芋只是花瓣的一个角落,瘾根之中不可能存在灵丹。
施阳将手小心的探到了徐有容脖间。果然,自己猜测的并没有错,徐有容已经被吸食了人精,且体内的精气只剩下一缕。说简单点,这一缕精气,只能维持她入睡呼吸的力气。
“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施阳索性出了声,语气中略显焦急。
下一刻,他将徐有容连着厚实的被褥横抱至怀中,而后趁着夜色,与徐有容一道飞回了客栈。
“无疏师兄这两日行踪不定,难道查的事情便是这个?”施阳瞄了一眼怀中那老妪苍老的容颜,若不是后颈上的那颗黑痣与已经浮出的瘾根,施阳打死都不相信,这老妪就是白日里眉目如画,清纯可人的徐有容。
施阳远远的瞄到,他与陆无疏所住的客房中已有烛光亮起。施阳不顾客栈之人质疑的目光,抱着人就匆匆上了二楼,而后一脚踹开了房门,将徐有容放置在了榻上。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徐有容?”陆无疏问道,却不像施阳那般不解。不过也正常,陆无疏面对这等怪诞之事向来都是见怪不怪,处变不惊的。
施阳诧异道:“你怎么会知道?”
陆无疏道:“那一日晚我见到她便想到她可能是徐有容,只是我不确定,第二日便上了山去寻找母太岁的踪迹,但是无果。”
“母太岁?”听陆无疏一说起这妖草,施阳算是想起来了。
母太岁是一种生于阴暗之地,以肉灵芝作为容器,以因容貌俏丽,而被他人嫉妒残害的女子之亡灵作为妖丹本初的妖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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