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疏趁着施阳苦恼之际,以极快的速度将他怀中的册子夹出,这就要翻看里边到底是什么内容。施阳这人,办事靠谱,但是说话却不一定。有时候鬼话连篇,有时候又是发自肺腑地说一些真心话,搞得人云里雾里。如今施阳说这书是春宫,陆无疏倒觉得这书未必是。
然而,他刚将这书翻开一页,施阳就整个人向他扑来,呼吸浅促,面色潮红。“你别看!真的是春宫!师兄你要信我!”
陆无疏一看施阳这反应,便知手里的书确实就是春宫,当即就把书甩了出去,雅俊的面庞上浮上一丝丝羞赧:“别在我面前看这等书籍。”
施阳将身子挪过去,把那书塞回怀中:“师兄你的好奇心何时变得这般重了?还好你没看,不然让这等书籍污了你这皎皎君子的眼,被胤元师伯知晓了,看他罚不罚你。”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还是万分庆幸陆无疏没有再翻下去。要是被陆无疏知晓他看的是龙阳春宫,那接下来陆无疏的表情会是如何,施阳想都不敢想。
船尾正在摇桨的船夫听闻了船舱中的对话,却是觉得颇有意思,便开口道:“小后生,你家师父管这般严啊,那么大个人了连这种书都不让你看?”
陆无疏整了衣袖,便对老船家道:“家师管教甚严。”
施阳也接口道:“对,我这师兄最听我师伯的话,师伯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来不会违抗的。”
老船家在船尾笑了几声,倒是有几分意味深长。
施阳在船头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便对船家道:“阿爷,过了前面那座桥,便停在那个河埠头,我家这就到了。”
“好。好久未回家了罢?”船家问道。
“是啊,来看看我阿爹阿娘还有三位姐姐,身为家中独子却整年奔波在外,未尽孝心,倒是有些对不住家里人。”施阳道。
船篷靠岸,施阳迫不及待地奔至宅前。家中看门的还是那两个小厮,因一年前不知施阳身份开罪过他,此次施阳进门,索性连声都没出,任由了施阳与陆无疏进了院中。
“刘阿爷,我回来了。”施阳进了宅院,便开始扯着嗓子叫喊,但是叫了一阵,依旧不见那熟悉的人影出现。
“四公子,刘老还乡了。”看门的小厮道。
施阳回头瞥了一眼门口两位面无表情的小厮,不禁感慨这两小厮还真是自顾自。刘阿爷本就是钱塘人,何来还乡一说。怀想之际,一熟悉的声音在施阳耳畔响起:
“怀瑾,你怎么回来了?”施怀瑜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
施阳一看,只见施怀瑜泪眼婆娑,挺着高耸的肚子,一手托着甚为沉重的腰身蹒跚而至。她因快足月诞子,原本清秀的面容略微浮肿,却依旧是俏丽可人,完全不像即将要为人母的样子。
“小姐姐。”施阳当即走过去扶了施怀瑜,“你怎么又哭了?”
“你一年未回家,如今回来了我高兴”施怀瑜抽了绢帕敛了泪容,“总是这个毛病,一高兴眼泪就止不住”
施阳帮着施怀瑜将泪水擦干,又道:“肚子这般大了就不要出门走动了,好好休养才是。”
施怀瑜轻轻晃了晃沉重的腰腹,“阿娘说了,诞子之前还是多多走动得好,有利于生产。”转而,带着清色泪痕的脸又是对陆无疏宛然一笑,“陆师兄,怀瑾在这一年没给你添麻烦罢?”
还未等陆无疏开口,施阳便抢先答道:“不麻烦不麻烦,小姐姐你别站着,我们赶紧进屋谈。”
施阳将施怀瑜如同珍宝似的扶着,一手搭住她的腰身便往大厅中走去。
陆无疏跟上,静静地看着施阳与施怀瑜亲昵的背影。一年未见家人,想念得紧也是应该的。
走至大厅,丫鬟将茶水奉上。施阳却是绕着施怀瑜走了好几圈,将她上上下下瞧了许多遍,乐得像是无忧无虑的孩童。“我听听,有动静了吗?”施阳弯下腰身,将耳朵贴在施怀瑜的腰腹之上。
施怀瑜面上是餍足的微笑,她抚着施阳的乌发,任由施阳在那儿听响:“你倒是比你姐夫还要关心这孩子,你要是喜欢,不如快些娶亲,也生一个。”
施阳专心致志地听着施怀瑜腹中的动静,只听闻她肚中似有“咕噜噜”的水声,“有声音!”施阳欣喜若狂道,完全没将施怀瑜的话听进去。
施怀瑜无奈摇头。“陆师兄,我家怀瑾这一年还好罢?”
陆无疏瞧着一脸痴笑的施阳,点了点头。
施怀瑜温柔一笑,尽显江南女子那份温婉:“多谢陆师兄照顾我家怀瑾,怀瑾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从小皮惯了,总要人惯着。”
夜色将至,施宅中已然灯火通明。施阳的长姐与二姐纷纷到了家中,为施阳接风洗尘。施家也难得一家齐聚,这就让火房置备了家宴。
施阳见着长姐二姐到来,却不见两个小的,便觉得奇怪,但是一想可能时辰晚了,孩子已经睡下,不好带出门,就没带来。菜色一个个上齐,但是没人动筷子。施阳坐在施怀瑜身边,倒是注意了一件事,锦茵那丫头跑哪里去了。“小姐姐,锦茵呢?”
一听施阳说起锦茵,施怀瑜便一阵蹙眉:“大半月之前她领着若澜和辰儿出去玩,便再也没回来。若澜和辰儿倒是已经回了府中,锦茵我派人去找了,但是还未找到。”
施阳听了却是不解,当即瞧了一眼陆无疏。“她怎么好端端的便不见了踪影?”
“我明日再让人出去打听打听,这小丫头挺伶俐的,我很喜欢。”施怀瑜道。
待菜色上齐,家宴便开始。施家长辈先动了筷子,面上带着笑容与施阳说长道短。施阳不急着吃菜,只是倒了酒敬了自家父亲。
陆无疏照例舀了汤,作为开胃菜。然而,只是一勺汤羹入口,他的眉宇便是一阵微蹙。
这汤,好咸。
即便是咸如盐水,陆无疏也将那汤水咽了下去,而后将汤碗置于一旁,没有再想动的意思。他看施怀瑜也舀了半碗清汤,而后一小勺一小勺的喝着,脸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
钱塘人的口味,何时那么重了?
施阳与他父亲连着喝了几杯,见陆无疏将清汤置在一边,不免好奇。但是他知晓陆无疏在用食之时绝不会说话,便也没问,只是跟着舀了清汤,送了一勺入口。然而,下一刻,他直接将汤水吐回到了碗中,“今天火房的厨子是怎么了?把半盐缸子的盐倒进汤里了?”这清汤,已经不是一般的咸,而是咸到发涩,令人一阵眼花缭乱。
第84章 山雨欲来十一()
“汤做咸了?”二姐施怀琼跟着舀了一勺,却是跟个吞咽普通清汤一般一样吞了下去。“我觉得正合适。”
施阳看着一家子人没有任何异常的一人舀了一口汤;又与陆无疏对视一眼。如今;倒像是他们两人吃不惯这里的口味了。难不成真是离家太久了,连家乡的口味都不习惯了吗?施阳心道。
但是这汤真是咸得过头了。
“怀瑾;与一年前相比,我总觉得你瘦了一圈;是不是东奔西跑没个消停才变得这样?”施怀琼问道。“平日里饮食还规则吗?我知道你肚子不饿从不会准时用食。”
“有师兄在;我饮食再不规则也被师兄调整过来了。”施阳瞟了一眼陆无疏,并赶紧夹了一块醋鱼;想来过一过嘴中的咸味,但却看见陆无疏的碗中空空如也。“师兄;你尝尝钱塘正宗的醋鱼,别地的可比不了。”他将那块鲜滑;又带着稠密酱汁的鱼肉放到陆无疏碗中;“我看你平日都会点这道菜。”
施怀琼见状一笑,面上立马一阵醋意:“我的呢?”
施阳乐乐呵呵,当即给施怀琼也夹了一块;“二姐的当然不能忘记。”
“怀琼;辰儿都快两岁了还这个性子。”施母当即数落。
“阿娘啊;这边又没外人,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施怀琼道。
陆无疏见着这一家子有说有笑,冷清的眸子也稍稍温和下来。这般热闹又温馨的场合自打进了师门之后他是没有经历过的。看着施阳如此高兴,他终于在用食期间说了一句:“多谢。”声音很轻;只有坐在他边上的施阳才能听到。
施阳听了,桃花眸当即睁大了些,后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边上的陆无疏。陆无疏居然在用食时说话了。施阳当即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屋外翳云当空,幽幽月华之际是熠熠繁星,全然没有要打雷落雨的架势。
“谢什么?不就夹个菜。”施阳道,转即又倒了一杯酒敬与家中姐夫。
陆无疏夹了碗中的醋鱼置于嘴中,轩朗的眉宇又是蹙成一团。这醋鱼,怕是把一缸子的醋放进去了罢。又咸又酸,完全咽不下去。他又瞧了施阳的家人,同样是一筷醋鱼置入嘴中,但是一点异象都没有。他将另一半筷鱼肉置在碗中,又尝试性的去夹了一块山药片。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觉得山药片应当也是咸得无法下咽,但是这一口吃下去,却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完全是淡的。
施家火房的厨子这是怎么了?
但是其他人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啊,这鱼”施阳被醋鱼酸得直接眯了眼,“又咸又酸,怎么回事?!厨子这是怎么了,当醋和盐是白拿的?一勺一勺往里放。”
家宴上的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在施阳身上。
“阿爹阿娘,姐姐,你们就吃不出来?”施阳也与陆无疏一样,试探性的夹了一块红烧肉,结果一放嘴里,当即又吐了出来,“怎么都这么咸?”
“怀瑾,你没事罢?这桌上的菜,味道都是刚好的呀。”施怀琳道。“莫不是你与无疏吃习惯了外边的菜,就吃不惯家乡的了?”
施阳赶紧灌了两小盅酒,欲冲淡嘴中的咸味。待到嘴中的咸涩味化开一些,施阳觉得自己这么一通话着实扫兴,好好的家宴,弄得气氛诡异,委实觉得不好意思。“可能罢。以往师兄给我烤鱼吃,味道是淡的我都觉得好吃。”施阳有些尴尬的笑道,又试图转移话题:“二姐,你比小时候烤给我的可好吃多了,你烤的鱼太腥了,现在一想,觉得完全下不了口。”
陆无疏也不想再去尝试其他菜色,只是多夹了几块山药,如同大家闺秀一般慢慢悠悠地吃着,听着施阳与他二姐拌嘴拉家常。
施怀琼愣了片刻,转而又道:“觉得腥味重你不也照样吃了?”
施阳一阵委屈,似孩童一般可怜兮兮对施怀琼撒娇道:“我要是不吃,说不定下次你就不带我出去玩了。”他也没再动桌上那些菜色,怕又吃出个不对劲来。
家宴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明明一大桌子菜,但是施阳与陆无疏却是没吃上几口。施阳的长姐与二姐选择留在娘家,说是因为施阳回来,要好好聊上几句;施怀瑜虽嫁了人,但也依旧住在施宅中。家中难得留了四个小的一起过夜,施父施母自然高兴。
陆无疏跟他们一道也说不上话,索性就由小厮带着去往住下的客房了。与去年一样,陆无疏和施阳还是被安排到了一个小院。去年施阳还拉着陆无疏在这院子中撒了一顿的酒疯,陆无疏不禁感慨,时光总是过得这般快。
等施阳与家中亲人聊完话,他便冲进了陆无疏的卧寝。
此时陆无疏已经沐浴完毕,披着一身有着浅浅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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