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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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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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哼!

第19引 见者有份() 
小园,如前,似静。然而,一旦警觉的猎物,就会变得敏锐无比,节南这回清晰听到了那人的呼吸。

    而她早该听见的,只是一时受了心思干扰。

    他还在。

    那说明,他听了很多不该听的,不止适才一对表姐妹的话,还包括她的。

    但他不动,却是为何?

    节南把鱼食袋子倒空,丢进池子,无声抹净手掌,自岸石跃下,踏回花园的彩砖路,目光冷然一扫,很快找到了人。

    就在她喂鱼的岸石旁,一棵树后。

    一片衣角轻飘。一方雕纹镂金的玉玦,让兰花绦带之微荡。

    她见过,这方红玉金玦,就佩在楚风腰间。

    可是,不怪她起先不察。他因大树背后好睡午,她又恰恰选了一块巢石,各自藏得太好,连视线一块儿挡了。

    树与石,相邻。

    如此近的距离,她即便只是自言自语,恐也逃不过“邻居”的耳朵,除非那是聋子。

    节南眼里压着一丝火气,懊恼自泄过多心底事,但轻笑出声,仿佛不以为意,“十……”想说十二公子碰上真巧。

    “这位姑娘,你我既然素不相识,又无人引见,这般私下见面并不合礼数。”红玉垂荡,树后之人没有转出来会面之意。

    呃?节南刹时想到,她以小山的身份与王楚风结识,非桑家六娘的身份,而知道桑小山就是桑六娘的人寥寥无几。

    她立即背过身去,低眼讪笑,悄改了说话音色,“公子说的是,不过六娘方才喂鱼时的胡言乱语,怕扰了公子小憩。”

    王楚风话音里带丝丝笑气,无热络,也无嘲讽,只是儒雅到懒,“在下之前睡得极沉,直至让刘家表姐妹说话闹醒,方察觉有人在旁喂鱼,因此不曾听闻姑娘所言半字,姑娘大可安心。”

    “……”节南一怔,半晌回道,“那就好。”

    运气这种事,虽说她遇得不多,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公子继续睡,六娘告辞了。”不过,今日这运气,有点摇摆不定。

    她往来路上走出几步,又陡然转了身,目近凶光,狠狠盯着那棵大树干,好一会儿。

    那里,那人,始终只给她,一片衣角一方玦。

    她还是狐疑得很,但又一想,若继续问下去,倒成自己瞎纠缠,这才作罢,加快了脚步离去。

    不过节南没瞧见,那人并未再睡,且在她踏出园子的同时,他就从树后走了出来,满目好笑,一抬手,竟抛玩起一块琉璃。

    琉璃打造光滑,映着园中景色。

    “终南节节望登高,岂知大山是小山。”

    有人过来,听得正好,笑啧啧,“我为如何过大王岭头疼,你居然还能跑得出诗兴,登什么终南山的?”

    他的语气立刻顽劣起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如你这般灵秀物,当撑天地四方,甘为擎柱,任我等不肖子弟逍遥自在。”

    对方没好气,道声去,“我刚与刘老爷相谈,若能合他家之力,再并我们所带随护,可有二百力壮。刘老爷因而悦允,原本让云谦先走,如今还是全家一道迁离。如此,三日之后便走得了大王岭。”

    他却皱了眉,“你也读过那本县志,大王岭凶险非常,即便有了地经,也难保没有偏差,只要那些各自为寨的山匪联合,别说二百力壮,一千力壮也难保全身而退。听我一句劝,宁可出西关,再走水路过中原回江南。”

    “大王岭山匪从未联过手。”对方自然听不进他所言,“若又出西关,岂非趁了你心意,你再能一跑了之?”

    他无声笑着,“我既应你回家,自当守信。”

    “临行前,我爹你爹一起叮咛,你说的话,一个字也不可信。”

    他看对方头也不回得进了客居,好像多跟他说一句,就会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他抬了抬眉,转身,却坐上节南喂鱼的那块山石。

    鱼儿未散,一见他,聚得更紧。

    他的心情,因猎物已落入陷阱而好得很,有耐心学人同鱼说话,“我可没东西喂你们……”

    话音未落,目光停在石上某处。

    那是一架凤尾琴,不过掌心大小,没有任何花纹雕饰,甚至没有上漆,弦松垮,琴身糙制。乍眼看去,只以为很普通的小玩意儿,连拿起的愿望也不会有——如果这件小东西放在货郎担上的话。

    他拿起来,“作为定亲之物,确实寒酸了些。”

    一手拉紧一根弦,另一手拨了一下。

    这个动作本来无意,却让他愣了愣。

    弦竟是真弦,出真音,且音色美极。

    “公子,刘二公子来了,想请您过去。”

    他抬眼看看立在柳树干上的灰衣人,可见这处巢石委实藏不得身,如此轻易让人发现。但他手掌一翻,当着灰衣人的面,让那件小东西落进袖中,从石后走出,往客居去。

    灰衣人自树上跃下,略一犹豫,开口道,“那件东西并非公子之物。”

    他闲庭信步,飞起的柳目捎着赖皮笑意,将那身云朗风清的光华抛坠了俗地,却仍能令人叹美,“弃之可惜,见者有份。”

    “……”灰衣人哑然。

    “先到先得。”他再补一四字箴言。

    “……”灰衣人不敢说自己没那么厚颜,把捡到的东西当成自己的。

    两人走了不久,一个身影匆匆跑来,在同一块巢石的上下左右兜来转去。

    正是节南,去而复返。

    她怎么也找不见那件定亲信物,最后往池里飘着的鱼食袋子看了又看,就和鱼儿们打起商量,“我当真把那块木头疙瘩扔池里了,是么?罢了,大冬日的,让我下水捞它,自是不甘心。看在我喂了你们一顿饱餐,帮我将那疙瘩藏得永不见天日,上天就有好生之德,没了主人,也会让你们吃饱喝足的。”

    她双手合十,似虔诚,但走时干脆,一眼不回望。

    信物,为信约而存,如今信约已解,纵然价值连城,也没了存在的意义。而刘家弃之,她若捡了,岂非同乞丐无异。

    那块木头疙瘩,掉得好,掉得妙,刘家要搬了,她也要走了,也回来找了它一遍,对得起她爹她全家,然后,桑刘再不相干,从此对面敢说认识她试试。

    鱼儿绕啊绕啊,待至日头偏西,风起冷,方沉入池中,不复见。

第20引 杏花待兔() 
驹马峰,凤来通往府城的官道上,第一个经过的大王岭峰。然而,它并不险,只是纵深,一丛丛灌木,自官道往上,由稀渐密,再转成高大杉树,集为一大片暗海。

    大王岭山寨十来座,都藏在无路可循的深山,即便土生土长的山中猎户,也很难探到他们的巢穴。这些贼人也许各占山头,各抢各钱,实力互有悬殊,家底互有厚薄,但他们藏身的手法却一致高明,让官府的围剿总是一无所获。

    不过,既然说到实力悬殊,就再说回这驹马峰。

    驹马峰上有一寨,名曰杏花寨。

    且不论这寨名不威不武,山里地形虽和其他山头一样复杂难追,与官道相衔的山界却视野开阔。用柒小柒最粗鲁的话来说,稀稀拉拉的野灌爬葛还挡不住她半只屁股,真是欲遮还羞。

    故而,平日打劫,早先十之五六,如今十之九九,必定打草惊蛇。离官道还远着呢,就把过山的客们吓跑了,追都别想追得上。

    为何早先还能成功十之四五,如今十回劫不成一回?

    山贼何来义气之说。手脚稍微麻利些的,脑袋稍微会转转的,本来都是吃着这山头望着那山头,更遑论杏花寨先天地缺。于是,有点本事的,都靠别的山头去了。剩下的,已经是想靠也没人收,干脆好死不如赖活,霸住驹马峰,抱着守株待兔撞大运的念头,打劫打空,打劫打空,一顿饥,一顿饱,年复一年。

    以至于杏花寨,除了地缺,还成了手缺,脚缺,特别脑缺。

    杏花寨的缺们曾以为,打劫了,但让人跑了,这是最坏的结果了。

    直到他们遇到两个人。

    那一晚,早春。野藤上的小紫花开得灿烂之极。他们冲下山去,把那两人围住时,还觉得超大运,居然能一下子逮到俩兔子。

    结果,一胖一瘦两兔子,跟他们说——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打此路过,跪下叫奶奶。

    他们,被打劫了。

    就算脱裤子上交,也换不到一个铜板的穷法,俩兔子就押他们回寨,瘦兔子和老大关起门来说话,胖兔子一个人待在灶间。

    待兔子们离开后,他们正沮丧灶间里一点儿入嘴的东西都找不到,但见老大捧着一锭银元宝,坐在门槛上傻嘿嘿乐,说从今往后有财路了。

    财路跟打劫完全就是两码事。每月两回,由他们送三四个挑夫过大王岭。后来变成脚夫,推独轮车。送一回平安,得一回银子。

    十回打劫九回空,为啥两顿当中还能有一顿饱?

    因为杏花寨里的人虽然四缺,就不缺人脉。寨寨都有从他们那里出去的弟兄,没义气,也重利气,时不时为他们找些打下手的活计,分上一杯羹。

    不过几个挑夫脚夫,不足二十担的山货皮草,小鬼们就能作主的蝇头小利,很快让杏花寨在密密森森的大王岭里,打通了一条寻常人找不到的蚂蚁路,可以畅通无阻直达府城。

    如此,在千马千贼的鼻息下,来来回回,无声无息搬运了近一年。

    这一夜,是这一年最末一个月圆。

    从来见钱眼开的杏花寨老大,头一回无视了眼前的元宝,看着瘦兔子身后三十名壮汉和满载麻袋的两轮车,浓黑杂眉皱紧起来。

    “俺的小奶奶欸,这也……那啥……”他烦躁揪揪脑袋上的乱毛髻子,“平时小打小闹也还罢了,偏偏这大年关下,一下子过这大批货,如何使得?”

    瘦兔小奶奶戴着兔儿爷的面具,面具后面只露眼瞳大小的俩洞,里面幽黑凉凉。

    她声音沙哑,“如何使不得?”

    “小奶奶可能不知,这仗打了一年多,如今过山肥鸟几乎绝迹。眼看快过年了,各寨肚里都荒着哪,平时不巡山的家伙也被派出来巡山,见一点油膘星子就能急了眼皮子。俺也怕咱寨从前那些兄弟扛不住,一旦走漏风声,峰顶上的大家伙们可不会看在俺的面子上放行。”

    瘦兔子发出一声哼气,不知道是笑,还是恼,说话倒是平静无波,“几十车麻袋,重且不说,货换不了钱,就只是东西而已,不能吃,你们也不会用。”

    杏花寨老大连连称是,表情仍难为,“不过确实人多了点儿,车大了点儿,东西也比上回多得多。要不,您把它们分一分,一半留到开春。”

    瘦兔子嗤笑,“开了春,谁还买过冬之物?你只管收钱,我多给你打点银子就是。再说,你一向消息灵通,这回怎地眼盲耳聋?此时大概除了杏花寨,各寨都在集结人马准备干一大票,哪里还有余力派去巡山。”

    “欸?”杏花寨老大当真无所听闻,可参与的态度亦不高涨,反而眼睛一亮,心里一轻,“小奶奶这话要是真真的,俺就放心了。”

    瘦兔子沉默片刻,再道,“你不问问是何大买卖?”

    杏花寨老大回头,对兄弟们说声准备出发,才回道,“嗨,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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