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满头大汗,仍不情愿吃东西,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从挣扎转而虚弱,好似认命一般,伏在船板上安分了。
李羊拎来一桶冷水,节南浸下帕子,没怎么挤干就往小柒脸上一敷。
小柒倒抽口气,双目渐渐清明,气呼呼道,“臭小山你的肉都长回来了,重死了,知不知道?”
节南眼神顿松,一翘脚从小柒背上下来,语气笑淡,“再长肉也没你肉多,没事就给我起来,你这副不讲理的样子可把你的好——友吓坏了,知不知道?”
小柒却伏着没动,不过自己能抓枣吃了。
她一边吃一边眨巴眨巴眼睛,看一旁样子神情皆狼狈的王楚风,很没良心地问,“欸,十二公子原来也是凡人,还会跟人打架?”完全对“好友”二字无知无觉。
王楚风愕然,发现小柒似乎不记得之前的闹腾,然而还不等他回应,却见这尊福娃娃合上眼,竟然这么就睡趴过去了。
节南将桶里的水往船板上一冲,起身就往舢板走。柒小柒消停了,但她不能消停,今日的活儿还没干完,要找人交差去呢。
“小山姑娘?”王楚风心想这人怎么要走。
节南回过头来,“十二公子要是非要送小柒回去,( #46;uukanshom 就在船上等着,她一般大闹之后定要痛快睡上一觉才行。等她醒来,完全不会记得方才的闹腾,所以十二公子大可不必觉得尴尬。当然,十二公子要有别的事,但走无妨,李羊会照顾着的。”
“我答应的事自然遵守到底,但想请问小山姑娘,小七姑娘她……”
王楚风没问完,节南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何不直接问小柒?她若认你好友,自会全盘托出。”
节南说完自己想说的,走了。
王楚风回眼望着睡得不省人事的柒小柒,突然蹲身,将黏在她脸上的湿发轻轻拨开。
李羊有点眼呆。这是君子,还是登徒子?他该请喝酒,还是该抡打狗棒?
“有劳李大哥帮小七姑娘找条被子。”王楚风蹲身还不够,干脆盘坐下去,打算等人醒的架势。
王楚风见李羊不动,抬眼煦笑,“或者我去找,请你坐这儿替小柒姑娘挡风?”
李羊心想他可坐不下来,守一呼呼大睡的姑娘,还能面不改色的。要说为了这俩姐妹,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掉脑袋,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皮。但像王楚风这般,坦然盯着七姑娘的睡相,帮忙盖被理发丝儿,他五大三粗一个饱老汉,绝对折不下自己那对膝盖。
李羊认命跑腿。
杀了李羊都没法做到的事,王楚风却始终淡定,给小柒盖好被子,让王小搬来他的书箱子,当了桌子,铺了纸,在那儿画圈。
那么,安之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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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引 云地天阶()
黄昏时分,鱼池让假山的阴影压得幽暗,夕阳映红了小小一角。那里,音落正在喂鱼,一身碎花素裙,侧坐池边,影子寥落,神情却并无苦和难,仿佛甘之如饴。
节南只看了音落一眼,双掌贴门板,就打算到另一边去了。无论出自无奈,还是为了攀枝,才到南山楼来的这位姑娘,她丝毫无关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剑童。”音落却叫住了节南。
节南已经把门推开一半,才反应过来这声剑童是喊自己,转过身来,兔面具粉嘟嘟那面朝外。
“何事?”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微带沙沙,犹如风吹叶,有一种莫名动听。
“公子今日一早出门,还未回来,你怎么倒先回来了?”干得是小丫头的差事,问得是大丫头的话,当然,并不盛气凌人。
反而节南盛气凌人,“你一个喂鱼的丫头,管得真多。”
音落蹙眉,语气婉柔,“便是喂鱼丫头,也是九公子的丫头,同你一般无二。”
节南坏笑,“让我想想,九公子好像说你是帮我喂鱼的丫头,没有我的召唤,不得入南山楼一步。”
音落的柔美面容终于有些崩坏。
节南却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今晨九公子从湖上出发,你在这儿如何得知他出门没出门?”
叶子眼眯尖的时候,就是节南脑子转得最快的时候。可惜,音落瞧不见,就算瞧见了也意识不到自己将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所以,音落还会耍耍小聪明,“我瞧见书童过去,念叨着五公子又把他借给九公子了,因而猜到的。”
节南发出哦哦声,好像恍然大悟,点头表示,“有道理。那你又怎知九公子还没回来?”
“我……”明明和那张兔面隔着一个鱼池,但音落感觉快让张牙舞爪的巨大兔影吞噬,“适才老夫人派人来请公子,我不得已进去瞧过,毕竟这外头只有我一个,公子又说过不能随意放外人入南山楼。”
“难道你就是内人?”
节南这话恶质,
一下子让音落白了脸垂了头,被欺负成了可怜人。
“音落姑娘不用觉得尴尬,我只是没耐心听废话,而且还是漏洞百出的谎话。方才那些我也不提了,就说你选的这个喂鱼的位置,天时地利,就差人和。黄昏日落,唯照一角亮丽,只要九公子打开门,就能瞧清你婷婷美好的身影。多数男子心一动,眼睛立瞎,看不出你巧妙的淡莲妆容,刻意可怜的三等丫头裙,以及反复精选过的站位,只想怜香惜玉了。”
这手段,金利沉香十四岁时就用过,不过比音落狠,选个大冬日,掉到湖里喊年哥哥救命,一病整个冬天。从此,金利沉香勾去年颜三魂七魄。任节南和小柒说破嘴皮,年颜也不信从小娇生惯养的金利沉香会对她自己那么狠。
音落惊抬眼,眼中盈盈泪光,“我没……怎会……”
节南转过身,一脚踏进门槛,“你别装哭,我可不管你想搏谁欢心,只是我看不得蠢人,你又非要跟我说话,所以一时嘴快。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另一脚踏进门槛,啪——背手砰门。
别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吃太多小人亏了,实在不愿意继续吃下去。
门关了,音落的影像就刹那甩远,节南走上那条静湖水廊,两旁不见人,也不闻人声,似乎真如音落所说,王泮林还没回来,不过——
她信自己那身叛逆骨头!
一旦生出叛逆之意,习性就完全霸道,敢跟老天爷耗上!
节南往左看看小楼,往右看看水亭,便朝水亭走去。
王泮林很喜欢在水亭里做事,写字作图造面具,暖炉熏香茶器,还有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若想要出门逛跶,多跨一步就能上舟上舫上湖。
尽管这时候水亭无人,舟舫一只不见,节南却一昧固执地走过去,仿佛只要她站到那儿,王泮林就会凭空冒出来似的。
她在亭里烧水,喝水,认认真真把兔面具擦了三遍,渐渐感觉不到右臂还挂在身上,西斜的太阳往水平线沉下去半个,快要相信自己的叛骨其实没那么神通——
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
好像小石头落井,咕咚!
节南循声,探出水亭另一边,惊见原本全是湖水的地方浮着一条两足宽的石路,石路折过密密高高的篱树,不知通向何方。
她毫不犹豫跃出亭栏,轻巧在浮石上点跳,转过挡住视线的篱树,顿见一叶扁舟泛湖上。
船头坐一人,双手捉船橼,身旁架一鱼竿,银线忽闪,弯入水中。他的高髻松了,索性扎成游侠儿那种垮垮的一束,半身青袍接满红霞,两只大袖绑束上肩,光裸硕长双臂。波浪左右上下摇曳,裤脚卷过了膝,赤足时不时让水拍打过去。
大概听到动静,他偏头望来,漆眸如夜,眉若远山,夕阳最后一线柔和了他的清冷孤高,温和的湖浪伏成他脚下云海,没有笑就已谦谦温和,光芒仿佛与生俱来,恰似寒夜中指点迷途人的温暖星辰。
“小山。”
昼夜切换一瞬,白月绽放银光,云地天阶之上,( 。uukansh)是节南心里的飞仙。
叶儿眼顿觉酸楚。
除了他,还有谁呢?
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节南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脑中飞快掠过很多东西。
一句话生平,崔玉真变心,孟元的坦白,乌明的诬蔑,马成均的指摘,也许还有她所不知道的,更痛苦的经历,逼得他只能走上一条死路,舍弃了人生中最辉煌的那段年华。
若非如此,为何他对那个名字那么不屑,冷冽,甚至深恶痛绝?
节南往小舟走去。
最后一段石路还半浸湖中,退潮不及,她却一步也不犹豫,任湖水漫湿了她的鞋,她的裙边,到舟前时水没过了膝。
然而,本来水蒙蒙的双眼却变得亮若辰星,嘴角笑意深深。
第二百二十九引 永别希孟()
第229引永别希孟
“王泮林,你在干嘛?”节南攀橼蹬上船,学这人朝外坐,绣鞋踢水。。。
月影碎了一湖,也碎了云上仙景。
“钓鱼。”王泮林笑音刁掉,“小山可想知道我为何钓鱼?再打四字。”
“请你一定再容我猜一猜。”节南的表情也恶质,“愿者上钩。你料定我没淹死,就等着我自觉送上钩,对?”
若渔夫皆有这等秀色,鱼儿自个儿就会往船肚里跳了?
若有人说自己死了,谁还能说这人活着?
王希孟,别了!
她桑节南,以终南山的名义起誓,从今往后,她就跟王泮林打交道了,打起十万分精神,再不会让这张脸迷惑!
结果,节南这边起完誓,打算抛却以往向前看,某人那边把节南往回拽十万步,冷不防——
“王希孟曾是我。我曾是王希孟。”
节南两眼就差竖直了,撇过头去,死死瞪住王泮林,眼珠子会吞人一样。
王泮林失笑,拿起钓竿收鱼线,钩上一只小盒子。那盒子和上回抓周同一款,确实就是用来钓某座小山的,既然小山来了,便不用他接着挂了。
节南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打开盒子,不意外看到是一颗赤朱解药,收起来,再看王泮林转身将鱼竿横搁舟侧,忽而说了句话。
“死者已矣,小山今后不会再错认,王希孟就是王希孟,王泮林就是王泮林,你并不是他。”
王希孟是桑节南十三岁那年的启光,王泮林是桑节南二十一岁这年的韬光。
韬光养晦,激发斗志。
王泮林眼中露出惊奇,“我以为承认我就是王七,你会喜极而泣,抓着我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姑娘真是从不让他觉得枯燥,那灵动的脑瓜,且不论输赢,总能让他费费神的。
节南反唇相讥,“我以为我承认王七郎已不在,你会如释重负,
毕竟‘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种事,最难受的是本人。”
是的,以为死了的人其实活着,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过王泮林不需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知道的话,已经翘到天上的猴尾巴要戳破天吗?
王泮林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山懂我,我是真讨厌那些说我像王七,又说王七如何如何了不得的话。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幅画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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