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递给节南和赵雪兰,“咱们仨都是知情人,你俩赶紧帮我出出主意。”
赵雪兰看过之后,“一般而言,没人会答应玉真假提亲的要求吧。”
萝江摇手,“一般人不会,昱哥哥会。他从小特别仗义,待人又好,我们都把他当大哥的。”
节南心头暗笑,虽知这位性子沉稳,有带头大哥的风范,却不知他对谁都像大哥,并非只待自己一人特别。
“延大公子回都了么?”节南心里笑完,问道。
“我一得到消息就打听了,还没回呢。桑六娘你那么机灵,你说如何是好。”萝江是真着急。
节南忽然又问,“那位薛氏怎么样了?”
萝江一怔,“王老夫人劝刘彩凝把人送回我婆婆那儿,我婆婆带她看了大夫,我回王府那日薛氏跪接敬茶,今后乖乖归我管……你问她的事干嘛呀?”
“一样的道理,只不过此刻咱们处于刘彩凝的位置,玉真处于薛氏的位置,崔家则与郡主那时的心情相同。”节南没有直接回应。
赵雪兰明白得快,“你的意思是咱们不该多管闲事。”
节南自认坏,别说白纸黑字留证,说话都很当心,点到即止,请听者自己领悟。
萝江也明白了,“话好说,事难做,我何尝不知,所以才两面为难。只是,玉真着实可怜……”
节南淡道,“崔相夫人难道是玉真姑娘的后娘?崔五哥难道不是玉真姑娘的嫡亲兄长?我们又是玉真姑娘什么人?”
萝江再怔,好半天幽幽叹道,“玉真是崔家掌上明珠,亲爹娘亲兄长还会害她?再说,昱哥哥都能答应和她假定亲了,她想跑还不容易么?”
“郡主还是暂时不动为好,说不定玉真姑娘自己都改变主意了。”赵雪兰劝得聪明也婉转。
“听你俩这么说,我心里就舒坦多了。”萝江显然也不想做到帮崔玉真离家出走的地步,“我真心觉得昱哥哥和玉真很相配,在一块儿多好啊,比那个穷小子强多了。”
穷是不穷的,不过,崔玉真若嫁给盛亲王,绝不会幸福太久。一个全心全意,一个片心片意,不对等的感情,很快会在盛亲王的后宫中消磨殆尽。
节南看得通透。
“郡主在里头吗?”门外,突然响起郡马刘睿的声音。
第336引 养娃守则()
这回,节南还没准备好,萝江一声进来,就和推门而入的刘睿目光相撞。
眼一眯而过,刘睿面无表情,对萝江躬身行礼,“我与太学里的几位大人来喝酒,才瞧见郡主也在。”
萝江端端抿一口茶,目光往门外探,果然看到对面一间敞着门的包房里绰绰几身青白襦袍,嫣然笑问,“郡马才来?”
刘睿答且问,“来了一会儿了。郡主呢?”
萝江回道,“刚坐下。郡马要是下午没事了,就等我用完饭,一道回府吧。”
刘睿应好,“若郡主用完饭,还请派人过去唤我,大人们今日兴头高,只怕还要作诗作文章。”
萝江也回了声好,“郡马要是得了好诗,拿回家给我念念。”
刘睿又是一声好,再瞧向赵雪兰,“雪兰表妹近日可好?我爹娘甚是挂念,有空去家里坐坐。”
“好。要的。”赵雪兰答得也是不能再简短了。
刘睿垂眼再行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门合上,萝江看赵雪兰和节南都盯着自己,挑高了眉,“这么瞧着我作甚?”
节南一笑,没说话。刘睿装不认识她,大好。
赵雪兰诚实开口,“郡主和郡马还挺好的。”之前听过萝江抱怨刘睿呆气呆板,又听说了薛氏怀孕躲在刘彩凝那儿的事,她以为这两人会相见成仇。
萝江扑哧堵嘴笑,“吵吵闹闹也是过,客客气气也是过。那样的呆子,一心就是读书入仕,即便风流也不会专情,女子于他不过是陪衬罢了,反而不用我太操心。从最坏处想,要是遇到个痴情男子,偏偏喜欢的不是我,那才惨,斗一辈子也赢不过。至少你表兄尊我为妻,不干涉家里的事,薛氏孩子没了,他也不显在意,我不好因此苛责他。他不管我,我不管他,要是能守到老,做个伴便是。”
赵雪兰想到自己的夫君,虽说成亲时日还短,却比睿表兄的冷淡不知好了多少,可有时她还觉得他不够好。再看郡主,对待这么冷淡的姻缘,心态却调整得十分惬意。无论是独立的节南,还是骄傲的萝江,都活出了一份潇洒,真是自比不如。
节南则又觉萝江对她脾性,毕竟当年她也这么想过,要是老爹非逼她嫁刘书呆,她就嫁,过一种谁也管不着谁的日子,自己快活就行了。
“郡马谋到工部的差事了么?”比起郡主郡马怎么培养感情,节南更在意这事,直觉。
“他日日出去应酬,就是到处活动呢。大概今日也是如此。别小看太学那些大人,教出那么多学生,总有惦念师恩愿意卖人情的。郡马对着我死板板,可讨傅大人喜欢呢,通过傅大人引荐,认识六部不少官员,所以应酬多得忙不过来。刘睿要是没娶我,多半就会娶傅春秋——哈,我说傅春秋看到我怎么就一脸晦气,敢情抢了她乘龙快婿!”萝江自嘲。
傅秦也害过王希孟,而乌明和马成均都死了,不知这人会有什么下场。节南暗想。
萝江本想回府,席间听雪兰说起粮市金市这些,一边是钱眼子里钻不过去,一边正好遇到同好,快快吃完饭,拉着雪兰要去商楼长见识,还说郡马没银子好用。
节南让狸子过来带人,交待仙荷去银号兑铜板,自己到了南山楼。
雷雨之后仍有阴云,丝雨星落,打出一池涟漪,与鱼儿吐出的泡泡叠在一起,丹青难绘这番生机勃勃的动景。
没瞧见音落,没听见音落,节南不敢大意,看过一眼鱼池就赶紧走,怕王泮林一语成谶,让人知道她自言自语的毛病,躲假山后面听秘密。
走上长廊,烟雨江南的潮息扑面,湖光山色清新婉约,真是让人从眼润到心,难再有一丝火气。
书童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捧书读,听到脚步声,抬眼瞧见节南,说声来了,就继续低头啃书。
节南习以为常,自顾自走进楼里,却为眼前的景象呆住,不明所以。
原本空空荡荡宽敞的一层,这时到处铺着三尺长的纸,每张纸上写着一个大字。白纸黑字之上站着一个小小子儿,汤圆一样的脑袋瓜扎着冲天辫,红红肚兜绑着鼓鼓肚皮,莲藕般的胳膊和腿上沾了些墨汁,脸上也有。眼睛圆溜溜,完全没注意到节南,只盯住写着大字的纸,有一种摩拳擦掌的气势。
“商——”节南才想喊娃娃。
“波。”王泮林的声音从楼上传下。
小小子儿的脑袋马上转得像拨浪鼓,小腿蹬蹬跑到东又跑到西,有时蹲下来,把地上的纸拨拨开,表情专心致志,眼睛忽亮忽暗。
节南这才注意到娃娃的脚踝上束一串铃铛,又让一根很长很长的红绳系着金链。红绳沿上楼梯,最终出现在一只翘高楼栏的脚上,同样系在脚踝。
这是训狗呢?
节南失笑,却见一张写着“波”的大纸离自己不远,便走过去,想要捡给可怜的娃娃。虽然不确定这娃娃是在找这张纸,毕竟眼前至少有数百张纸,大人都要花点工夫,更何况一个一岁半的娃。
不确定,又确定,这种矛盾的心情皆来自养这娃的妖孽。
一声清咳,一张可以迷惑世人的君子面,墨眸带妖笑,“作弊罚倍,本来这功课就剩四个字了。”
节南连忙站直,走开几步,摆手道,“没,我没帮他作弊。”同时对终于瞧向自己的商娃作眼势,暗示娃子“波”字就在她附近。
但等她作完暗示,不由好笑,抬头看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娃娃才一岁半。”
王泮林下巴搁在扶栏,正是全身没骨头的样子,“就因为他才一岁半,我只教他认字,不是背默,而且一日一句,才教到‘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一岁半和《岳阳楼记》?
哪知好可怜的娃娃一点没有自觉可怜,跑来捡起“波”字,咯咯拍手欢笑,还炫宝似得举给楼上王泮林看。见王泮林点了头,娃娃就拖着那张纸,回到刚才站得地方,将纸叠到一堆纸上,重新站上去,玩儿似得跳两跳,再仰望二楼,眼巴巴等着下一个字。
节南顿时脑裂!
完了,商娃化妖了!
她对不起商师爷啊啊啊!
第337引 嫉妒花花()
“九弟在同谁说话?”楼栏另一边,王五手握一卷书走过来,看清节南时神情微显诧异,“桑六姑娘?”
王五看看节南,又看看下巴撑栏杆的兄弟。上上回是在太学书阁撞见这姑娘,那日太学给各家姑娘开大课,所以不算突兀。上回是在后宅遇见,但那时这姑娘和萝江郡主一起拜访,也没什么不寻常。但今日,这姑娘独自出现在九弟的居楼,与九弟说话的感觉如此自得,应该是不妥的吧?
节南浅福,“五公子也在?”
说起来,萝江说已经散播了刘彩凝的坏话,不知王五有切身体会了没?
“五哥逃三叔婶的家法,赖在我这儿不走。”王泮林喜欢损兄弟的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看不出骨子里护短,“小山,你帮我送客。”
节南瞧王五的眼在她和王泮林之间转来转去的,赶紧从袖中拿出白兔面具,往脸上一罩,“五公子看我是谁。”
王五怎能忘记这张粉澈兔面,“剑童!”
节南重新收好面具,呵笑道,“正是。我帮九公子做些事,九公子帮我做些事,如此而已。”
对节南这个说法,王五反而见怪不怪,“以为桑六姑娘是赵大人的侄女,却原来并非寻常官家千金,怪不得看着洒脱。”
节南听出王五释然的语气,“要是寻常官家千金,出现在这儿就不妥了。五公子如是想?”
王五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的确如此,也怕九弟执拗起来会强人所难,不顾他人感受。”
王泮林歪头看兄长,“五哥怎么跟十二弟一模一样?怕谁不知道你们是一家兄弟?”
“怕谁将你看成我们的一家兄弟,疏忽大意上了你的当。”
节南听了,又发现云深公子一个优点——不失幽默。
“上来吧,我考完娃娃功课就同你说话,这会儿让五哥招待你,他闲得要在我这山楼里种草了,你即便送不了客,也千万别让他得逞。他种的那些玩意儿迎风长,还不把这儿变成深山。”王泮林勾勾手指,然后报出“澜”字。
节南看商娃就像小狗一样,在纸片里快乐地钻来找去,不好打断那份无欲无求的童真,摇头好笑,小心不踩到纸,上楼去。
一楼空敞,二楼全是书,节南一心用来观察玩得旁若无人的一大一小,一心用来听王云深说话。
王五似在整理书册,脚边全是经义策论,“我本来也不赞成九弟对娃娃过早启慧,只是这娃娃非常聪明,和老七……”意识到自己说了家里的禁忌,但见节南似没留意,悄松口气,“真是天资聪颖的,就想不好好教就可惜了。九弟平时不这么过份,也是让娃娃激起好胜心了,姑娘可能不知,九弟他——”
“我知,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