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还是叫声大哥得好,可以仗势欺一欺兄长。
“这个嘛——”延昱干咳着清清嗓子,“小六儿别笑话大哥,大哥确实倾慕玉真姑娘已久,所以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节南撇笑,“这个嘛——瞎子都看出来了,若非情深意重,怎会明知玉真姑娘心仪他人的情形下,欢欢喜喜当新郎官,也不介意当一根救命稻草。”
延昱皱起眉,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用大拇指抹平了她脸上那丝歪笑,“小六儿,大哥我不喜欢你冷嘲热讽的刁模样,收敛些吧。”
节南立刻坐直,目光森冷,“不喜欢就用嘴巴说,动手动脚干什么?”
就是她亲哥哥,敢捏她脸,都得先问上一声行不行,他一个半吊子的大哥居然碰她的脸?真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
“用嘴巴说只怕没用,这样你就长记性了,以后有话好好说,不要太过刻薄。”延昱半点不惧节南的冷然,“你向我请教,我就好好教你。喜欢玉真是我的事,娶她也是我的事,她喜欢谁与我无关。至于你同玉真闹翻,也无所谓,是你我二人兄妹相称,与玉真并无干系。”
节南听得明白,延昱的意思就是他掐她脸是大哥教训任性小妹,而崔玉真是他媳妇,和她这个当妹妹的没关系,断交绝交都没问题。
“你……”听是听得明白,就是不太反应得过来,总觉得哪里不大对,真像自己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兄长,长兄如父那种,还会教训她。
不是吧?
在桑家,她爹是老大,她就是老二了啊,俩哥俩姐根本不敢管她,怕她就和怕爹是一样的。怎么事到如今,冒出这么个家伙来?起初老亲老切得要认她当妹妹,她还小感动了一把,这会儿才发觉是克星啊,哪里是多个哥哥,简直多了个爹!
“延大公子。”想到这儿,节南决定还是要把称呼彻底掰回来,“我当初没答应认亲,虽然说过叫你一声大哥也无妨,毕竟喊你大哥的人多得是,不过我再想想,还是矜持一点儿好,我又不是萝江郡主她们,你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延昱突然笑出了声,“哈哈,以为你这姑娘什么都不怕,却原来怕管束你的人。”
节南扯扯嘴角,“不好笑,大公子饶了我,我自幼野惯了,这种突然跑出一个爹来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延昱大笑,“方才我一时冒犯,虽说并无恶意,行为却草率,小六儿见谅。但我也有一句说一句,你与玉真之间如何,同我确实无干。”
怎么还是小六儿啊?节南眉毛扭成虫,可也没辙,“随大公子的意吧。”
茶煮开了,节南拎起茶壶,慢条斯理地斟茶。
“等母亲与各家熟悉了,我会请她帮你留意合适的人选,为你挑一门好婚事。”
当谁不知有其母就有其子,而且这位比他母亲可厉害得多,带着命令语气要给她牵红线呢!节南觉着头疼了,而她本来和延昱说话是不用脑的,知道延家搬到赵府隔壁,还挺高兴。
“大公子自己姻缘圆满,就想着给大家都找到好姻缘,这份好意我心领了。”茶壶还半满,节南却起了身,“突然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大公子应该听说了观音庵外的事吧?”
延昱点头,“知道,小六儿受了箭伤,看着气色却不差。你今日若不来作客,我本打算到赵府探望你的。”瞬间反应过来,“啊,是不是我提帮你做媒,又惹得你烦我?”
节南笑笑,闷头就走。
大哥啊大哥,一不小心,会不会成为大祸啊?
第369引 欢喜冤家()
节南要走,延昱也不拦,只是跟着下楼,问小丫环要了
天空从烟绿到墨蓝,一层层青仿佛在织机上编着,很快周围就暗了下来。风中有干草和黄沙的味道,真有身处漠原的一丝错觉。
身旁这位为她挑灯的男子,换作任何人,节南都不会觉得怪异,但延昱从邻家大哥转化为霸道家兄,她可一点不享受。也许是她性子本来就怪,与人相处一旦感觉没来由得不顺气,就会立刻拉远距离。
要说王泮林也是霸道的,起初慵懒中见狠决无情,然而他至少讲理,让她还算心甘情愿为之跑腿。不像延昱,今日在自家里的两番言谈举止,是毫无理由的霸道,好像真当她桑节南是亲妹子,什么都得他说了算,她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赵大人官升工部侍郎,赵府上下应是欢喜一片了吧。”延昱这时的语调一如从前亲和。
节南哦了一声。
“那你可知,崔五郎因私渎职,兰台大人令他停职反省,减半年年俸?”
节南不知,所以语气微扬,“是不是罚得重了?他也是不得已,总不能放着妹妹不救,尤其那些歹人并未通知崔府其他人。”
“话虽不错,但他当时身有公务,不经上官允许,只是交待了下属就擅离职守,又恰巧在他离开时出了事,上峰不可能不问责。”
“到底出了什么事?”节南忽有所觉,延昱与她闲聊,就没有那种无法呼吸的压迫感了。
“太学学院长傅大人让一伙强盗劫财,才讯弹求救,虽然巡城守兵及时赶到,却想不到那伙强盗异常顽劣,竟杀光了第一批守兵。傅大人没能逃远,身挨四五刀,还好遇上增援,暂时保得一条性命。”
延府可不像赵府那般清静,仆从一撂撂得走动,婢女一列列得穿插,一见延昱,就纷纷行礼喊大公子,延昱淡笑而过。
节南等一拨人过去,才问,“为何是暂时保得性命?”
傅秦遭劫?巧合乎?
延昱笑道,“小六儿当真聪慧,一抓一处要点。傅大人失血过多,仍处昏迷之中,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能尽人事看天命。本来要是没有傅大人受伤这事,兰台大人还能替衍知挡一挡,但如今傅大人危在旦夕,朝中就有不少大人质疑,是否是崔五郎失职才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节南这时不由力挺崔衍知,“什么鬼话!要是指望一人就能改变结果,南颂朝廷也没希望了!难道除了崔五郎,那晚负责的其他武官都是饭桶?”
“之前我瞧小六儿和衍知横眉冷对的,还以为你会幸灾乐祸,没想到众人声讨之时,你反而力挺他。莫非你性子天生叛逆,非要跟多数人唱对台?”灯火摇摇,延昱望着前方,侧面似若有若无一抹笑。
“就事论事而已。我看傅秦遇袭与崔玉真遇袭这两件事大有文章,说不准是关联的,有人设局想整崔五郎。崔五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少不得惹人眼红。要是我,大概会怀疑带人增援的武官,或者关键时刻救了傅大人的那位人物……”
节南说到这儿,惊觉身边这位也是新晋武官,连忙瞄一眼,想不到正对上延昱含笑的目光,慌慌张张调开视线。
“从我与小六儿初见,就觉小六儿胆大过人,如今光是佩服已不足以形容,居然光凭我几句话,竟能深想到如此地步。小六儿若非女儿身,纵横官场也未可知。”延昱双眼映着跳跃灯火。“不过,你身为女儿家,也甚好。”
节南打哈哈,终于看到延府大门,不由自主松口气,“大公子过誉了,我这人除了胆子大,也就会胡思乱想了,刚才那些话是瞎说八道,你别当了真。”
“大理寺负责审理这两桩案子,但因涉案歹徒或被当场击毙,或是在逃,目前除了受害者的证词,再无其他参考。提出两案相关的,你是第一人。”延昱若有所思,脚步越走越缓,“小六儿想要我明日传唤你去大理寺,还是这会儿就跟我说说观音庵的案子?”
这位可是大理寺少卿哪!节南想到,却也料到会受大理寺传唤,除了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证词早就准备妥当,与外面传言**不离十。
她就说自己陪玉真上香还愿,谁知玉真让一群自称长白帮的歹徒抓走,她暗中跟出观音庵,不久就看到崔五郎来救人,崔五郎敌众我寡,快要不敌的时候,出现一位蒙面高手相助,两人合力击杀歹徒,她看到屋顶弓箭手,出声示警,所以才受了一箭,而昏迷之后生什么,她就不太清楚了。
延昱沉吟半晌,“你说的这些,和玉真说得一致,不过——”
节南心头一跳,表情却若无其事。
“不过,你陪玉真去还愿的说辞有些牵强。你与她上回在别庄不欢而散,她才回都就找你陪去观音庵?而你为她受的伤尚未痊愈,今日却闹翻了。”延昱不仅不傻,还是非常聪明的。
“我和她也算是欢喜冤家?”节南答道。
“也许吧。玉真说她身边也只有你敢跟她说几句真话,不怕她崔相千金的身份。”延昱此时就显得十分沉稳,没有半点紧迫盯人的强大气场,“她虽万千宠爱集一身,内心却极其寂寞,失去你这个朋友,她会很难过。”
“不是有大公子陪伴她了么?”节南并不以为意。
延昱未再围绕着玉真,但道,“无论如何,你提到两起案子或皆针对衍知,倒是值得往那方向查一查。”
节南很想知道,“若真让我猜中,崔五郎是否就无需为此事承责?”
延昱抬眉,忽然了悟,“原来你与衍知才是欢喜冤家,怪道我适才说到你亲事,你那般反感。看上崔相五子,小六儿眼光当真高得很。如此一来,你还真需要我这个大哥了。”
节南头疼欲裂,她错了,她再也不会不用脑和延昱打交道了。
第370引 谁来琢玉()
写着“延”字的大门灯笼就在眼里晃荡,节南却觉得好遥远。
她正想把自己和崔衍知的关系再撇撇清楚,忽见一盏小小的金琉璃升上门庭,随之入眼的,还有一袭让金灯照白了的青衫,令她心情一改郁闷,神情都显了雀跃。
她极快作了个浅福,“延大公子留步,管家来接我了,请代我转告延夫人,多谢今日好茶,改日必赠回礼。”
说罢,不待延昱回应,转身走向门庭。
延昱看节南的碎步渐渐变了快步,跳过门槛,跑向了门外挑灯的人。
那道背影,修长,仿若青竹,一手提灯杆,一手背在身后,风袖折入金色灯华。
只是管家么?
延昱心念一动,想跟上去瞧个清楚,却听见月娥的声音。
“大公子,夫人找你。”
延昱回头道声好,再望向门外,节南和那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闪一闪的灯光烟染了深暗。
月娥见延昱不动,上前关心问道,“大公子,怎么了?”
延昱抬手,轻轻抚过月娥的面颊,眼锋冷,笑意温和,“没怎么,只是每瞧见小六儿一回,喜欢就多了一分。今日还不由捏了她的脸,她吓一跳的模样有趣得紧。”
月娥垂眸,顺着延昱的手微仰起脸,享受那份柔情,“大公子喜欢六姑娘,月娥就喜欢六姑娘。仙荷虽然谨慎,妾身自问还能控制得了她,只等大公子有需要之时。”
“好。”延昱收手回袖,“小六儿似乎对崔五郎颇为中意,你找个机会往母亲那儿捅一捅,看母亲的意思吧。”
月娥接过灯去,“大公子不是喜欢六姑娘么?为何将她推给别人?”
延昱笑意入了眼,“你怎同母亲一样,都想将我和她凑成一对?”
月娥期期艾艾,“那是因为……少见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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