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太可怕了。
节南庆幸都安是大城,城大,才遇不上。
突然,节南想起自己来找王泮林的目的,暗叹差点又给这张脸骗过去了,干咳一声,“九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当真不还我么?”
王泮林漫不经心,“小山姑娘,我当真烧了。”
节南沉眸,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看着王泮林——的脑袋瓜,“我且再信你一回。不过,若让我知道九公子又骗我,到时我一定揍得你面目全非,没脸见人。”像这种拿一张好看脸孔招摇撞骗的家伙,最好面子。
“好是好——”王泮林应得逍遥无事,“不过,听小山姑娘的口气,好似能随时找到某一样,可惜某居无定所——”
节南笑了,却眯起叶子眼来,“不,九公子是要回家去的。”
王泮林愕然,才觉节南话里有话,肩上却是一沉。他看过去,见一只细美素手搭在自己肩膀。
“小山姑娘——”
话未说完,王泮林突然让节南的左手轻松一掰。
两个人同时朝后倒,眼看都要掉进河里,节南双脚勾住来舟橼,伸手抓住王泮林的背心,就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把人拎到舟上。
身体随小舟乱晃,荡上来的河水弄湿了新买的棉袍,王泮林又好气又好笑。他张口要说话,迎面却来一团布,堵得他噎气。他的霉运到此却不算完,不讲道义突袭他的小山姑娘,还拿绳子绕了他几圈,将他绑得结结实实。
然后,脸色青得像冤鬼,功夫好得像仙灵,做事蛮得像恶霸的某姑娘,非常悠哉地撑开竹篙,沙沙的嗓子好不宛转动人,“让我送九公子一程。”
那刻,王泮林仿佛瞧见一座巍峨大山,当头压下,不但动弹不得,还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回到包船甲板上。
王泮林跳转身来,俊脸因嘴里塞满布团而变得滑稽,眼睛却笑朗开来。
节南抬起一脚,将王泮林踹上甲板,毫不留情地回答了某人的最后一点不死心,扬长而去。
等堇燊收到消息赶回船上,看王泮林五花大绑歪髻散发的狼狈样子,才知属下说法并不夸大,那位小山姑娘真本事,真下得去手。
堇燊拿掉王泮林嘴里的布团,并不打算松绑。
“松绑。”王泮林凉笑道。
堇燊不动。
王泮林垂眼,嘴角撇出一丝兴味,“如今不是你们要我回去,而是我自己要回去了。”
堇燊沉吟,半晌后为王泮林松绑。
王泮林瞧着肩头上的脚印,抬手,缓缓拍净,眸深似海。
成翔内湖上,各路艺人正演精彩绝活。忽然燃起一大朵缤纷烟火,燕子姑娘坐在花千之上,飞荡至湖心船台,一支绝妙无比的轻歌曼舞,美得令人惊叹。
群情激奋,欢呼如潮。
节南攀上树,对坐在树杈上的小柒轻声道,“明日一早的船。”
柒小柒晃晃腿,从脖袋里掏出一根糖人,递给节南。
就等新年到。
(第一卷,完)
……
今天第二更。。。(。)
第88引 都安赵府()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唐李煜)
颂都二月的这个清早,渔市繁晓,酒家鲜香,河上管乐宛转,行人斗袍竞步,忙也闲。
城东的平芜坊却另一番景象。宽大的街道青石微湿,静静泛晨光。湖畔连着几座高宅深院,大门慵懒未开。湖船远远不敢靠,只有杨柳奋力抽拔新叶新芽,欲与春光比颜色。
清寂的晨色露沐中,徐徐走来两个人。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皆穿红衣。
胖的那位福气加身,五官其实精致,一张吃不停的嘴把好好的脸弄成饼,让人无法记住她真正的模样。瘦的那位鬼气沉沉,面青皮瘦,眼珠子凸出,双颊削掉两块肉一般,要不是福气姑娘撑住她大半身重量,她恐怕站都站不直。再看鬼气姑娘的手,原本还莹润,到了这时如同枯爪嶙峋。
福气姑娘叫柒小柒,鬼气姑娘叫桑节南,两人一年前受神弓门派遣,一年后的今日终于抵达目的地。虽然拖拖拉拉大半年,一个愈发福,一个愈发病,神态倒是泰然。
柒小柒抬眼瞧着赵府门匾,问道,“一路过来家家高阶大门,这家怎么小气得紧,一步台阶一片门板,墙也矮三寸。”
节南吊起眼皮,不甚在意,“都城寸金寸土,好些当官的只能租宅子住,好歹师叔这个家还是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当多大的官,就住多大的房,一个从六品的军器少监,又无大祖宗厚家底,能同相爷将军同住一个坊,足见善于经营。”
柒小柒从不研究官衔品阶,只是掀掀眼,“六品官还小么?成翔府那群六七八九品的官,耀武扬威,还敢叛变呢!”
节南嘴角一撇,目光淡淡,仿佛两个月前的事是两百年前的事,“天子脚下,皇族宗地,三四品就跟八九品一般无二,有什么稀奇。等会儿见到师叔,你少开口,免得让师叔抓了把柄,无端给自己找不痛快。”
柒小柒哈一声,得意,“是姑母才对,喊师叔还得了。”
节南不置可否,推推小柒,让她去敲门。
柒小柒将沾了碎屑的手擦擦裙侧,拿起水皮囊喝水漱口,这才上前拍门。
师父教导,女儿家要注重外在气质,不在脸好不好看,但在举止修养,
门开了,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门童,上下打量柒小柒,又看看桑节南,目光疑惑,神情倒也和善。
“请问二位姑娘找谁?”
节南看在眼里,暗道教养不错。
柒小柒早有准备,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门童,“我们是赵二夫人桑氏的侄女,奉父母遗命,特来投奔姨母。”
门童态度更恭敬,连忙接过书信,说声稍待,关门传讯去了。
柒小柒过来,小声嘟囔,“看来姑母地位不低,我方才瞧这宅子小气,还担心她说大话,信中光捡好听的报,其实有口难言。”
节南笑笑,“姑母在南颂多年,从普通歌姬到洛水园名花,再入官家升为侧夫人,行事一直稳健,哪里需要你我担心她。我反而担心她太能干,什么都让她看穿了,我们才该伤脑筋呢。”
关于谁更能干,柒小柒显然只有一个答案,“那是你没在这儿,你要是处在她的位置,别说官家侧夫人,王妃世子妃恐怕都信手拈来。别忘了,你十三岁就进北都学士阁,看见过皇太后逛御花园。”
节南摇头咳笑,不任由柒小柒胡说,“那时完全由师父开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忽然听见脚步声声,她竖指,示意噤声。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门童后面多了个十七八岁的大丫头。她先是上下眼得瞧瞧节南和柒小柒,被两人奇异的相貌怔诧,随即掩饰过去,淡然福礼。
“婢子浅夏,见过二位表姑娘。”
柒小柒立刻退到节南身后。她专负责干敲门送信的杂活,这种面子活儿,总是节南披挂上阵。哪怕节南如今披得是鬼挂,那也比她嘴皮子利索。
节南淡笑,耷垂眼皮子,声音沙沙,“劳烦你带路了。”
浅夏听那磨沙子的嗓音,又是一蹙眉,显然对节南又鬼又病的气质十分意外,但也不再多说,转身走进门。
节南看柒小柒冲自己吐舌,笑了笑,就跟着浅夏往里走。
赵府里面倒不似大门简单,前庭正楼皆造得用心。内外隔了镂空砖墙,却以芭蕉果树挡住视线,十分雅致。
浅夏走得婷婷,跨进内园拱门时,对门婆道,“两位姑娘是二夫人的侄女,以后就住在家里了,你可得认仔细,别又闹笑话。”
门婆两鬓全白,身材高壮,竟比柒小柒还高半个头,眯着老眼打量节南她们,笑道,“哟,二夫人长得如花似玉,俩侄女怎么差了那么多?果真是穷窝窝里出来的金凤凰,稀罕啊。”
浅夏正要斥婆子没大没小,却听节南笑声,不由好奇回头看。
节南双眼如月,“要是我们像姑母那般出息,也就不用来投奔了,今后还有劳婆婆多照应。”
门婆鸡蛋里挑不出骨头,嗤笑一声哼哼过去。
待三人离门婆远了,浅夏才道,“孙婆子是大夫人的家婢,如今大夫人身体不好,让二夫人管事。孙婆子年岁大了,本该出府颐养天年,可就是死赖着不走,硬抢看门的活儿做。二夫人心好,没跟她计较。”
节南听在耳里,笃定师叔这是媳妇熬成婆,将要修成正果,但笑不语。
绕出偏厢小园,就见几亩大一个小荷塘。绿萍浮水,荷枝还枯,两名仆妇坐菱船,正拿网子捞来捞去。荷塘那边两个穿着粉黄粉青的姑娘,四五个齐整丫头,笑声比麻雀叫唤还闹,不知期盼塘里捞出什么宝贝。
浅夏见状,又道,“那是长姑娘和二姑娘。两位表姑娘可能知道,二娘是二夫人所出。不过二夫人待两位姑娘是一样的,都真心疼惜。”
对于这种像是粉饰太平的话,节南不置可否。亲不亲,疼不疼,不需要听别人说,只有本人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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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引 姑母师叔()
柒小柒则好奇,“她们在捞什么好吃的?”
浅夏答,“二姑娘养了一只猫,这几日病恹恹不吃东西,大姑娘就提到弄些新鲜幼鱼苗来喂。”
节南想,这俩姑娘的日子过得相当无聊啊。
柒小柒一听,没了兴致,“记得今年多买些藕菱种塘里,比鱼长得快,种一回就一劳永逸,每年都有收获,而且可以翻好多花样。”
浅夏转不过弯来,怔着,不知道柒小柒这是在表达对主食肉食的兴趣远远低于零嘴。
节南暗地掐柒小柒的胖腰一记,对浅夏笑道,“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让姑母等急了。”
浅夏这才想起正事,连忙带两人走过池塘,进了一处沿墙种满美人蕉的宽敞院落,在大屋门外停住。
浅夏道,“夫人,两位表姑娘来了。”
里头有人笑,“快进来。”
绸帘打开,浅夏偏头入内,转身又帮节南和柒小柒打高了帘子。
节南进屋,闻一股清冽花香,抬眼就见一位身穿绿萝襦裙紫藤绣花无袖褙衫,眉眼妆相精致,又非浓妆艳抹,气质端良大方,保养得宜的美妇人。
多年前,节南头回见到这妇人,她还只是美人将迟暮的歌姬,但那时她毫无对前途的担忧,目光尽是自信。如今嫁入官家,有夫有子女,虽为侧室,与正室无异,安居乱糟糟世道的一隅。哪怕只是表面安然,也足以让自己钦佩。
节南福身行礼,“姑母。”
柒小柒的礼做得敷衍不少,“姑母。”
这位师叔,姓桑名浣,门里地位不高,一直在外围打探,参与不到重大事务,也不热衷培养直系势力,处于比较中立的位置。
巧得是,她也姓桑,省得节南改姓。
将插好的花瓶交给一旁丫头,桑氏过来扶起节南,笑眼中目光沉厉,一手暗中搭上节南的手脉,眼神立刻明了。
“你是六娘吧,这脸色瞧着让我心肝疼,肯定旧疾又犯了。我早让你爹娘把你送来,好好调养就能治好的小毛病,可他们就是舍不得。瞧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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