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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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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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重新伏地的动作快不过眨眼,脑袋顶着洞口,凝目冷望那块空荡荡的练武场。

    西墙升起一片明亮火色,几乎同一瞬,几十道身影纷纷翻过了墙,手抓火把,脚步蹭蹭急近,将兵器架子围起大半圈。东墙立起一排弓箭手,提翎捉弓,蓄势待发。

    节南睁圆双目,手心顿捏一把冷汗,暗道侥幸。

    火光霍霍中,身着青色官衣的崔衍知背弓跳下东墙,一边往地屋入口处走,一边高声道,“我乃御史台推官崔徵,地屋里的人听着,只要你们缴械投降,不伤及他人性命,配合御史台审案,我一定替你们求情,从轻发落。”

    节南看不清崔衍知的脸,却听得出崔衍知的声音。

    “你们不上来,我们可就下去了!”崔衍知显然没多少耐心,手一抬。

    咚咚咚!啪嗒!地屋门板掀砸地面的重重响声,还有一声凄厉大喊——

    “救命——”

    节南让那群官兵挡住了视线,只闻其声,不见其情形。

    崔衍知喝声,“住手!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何必伤及无辜!”

    火光在晃,人影在晃。西墙来的围兵少了一些,东墙的弓箭手急速过去补位,又一排弓箭手立上墙头。配合默契之高,让节南亮了下眼。

    话说回来,虽然从一开始,她就不信鞠园真拘了簪珠儿,但对于百里府,她的自信颇足。想不到狡兔三窟,竟又是一处圈套!

    节南听那边兵器交接铿锵金金,还有吆喝声声忽高忽低,渐渐凉下双眼。簪珠儿不在这里,羌掌柜的手下虽和自己同门,她却完全没有出手相帮的动力。

    神弓门派出执行任务的人,事先必要服赤朱,再藏剧毒。一旦失败,未落入敌手之前,可以自决。要是懦弱怕死,或没自决成功,也不过多活一年两年,最终叫赤朱夺命。

    她要是帮他们,他们不会感激她,大概还会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神弓门,不崇尚同门友爱,胜者为王才是铁则。

    节南想到这儿,动作再无半点犹豫,匍匐退开。桑浣为了自家应酬弃任务不顾,羌掌柜擅自行动却栽了,内斗让外敌占了便宜,她一点损失没有,就当看戏。

    她尽量让心情变得美好,却管不住自己的头脑,往赵府去的脚步打了个急转,无声奔向另一处。

    ………

    同夜,两岸幽谧,灯孤零。柳桥下泊着几只艳舫,歌舞已歇,春窗弄影,无声依依。水声流转不停,风中挟带呜呜,似夜枭欲出来觅食。

    一只不起眼的私舫上,两名守夜的船夫披蓑抱橹,正打瞌睡,小小舫舱内却有五人,了无睡意。

    王楚风正襟危坐方桌前,盯着角落里五花大绑的女子,看她蜷成一团呻吟,痛苦翻来滚去,长发湿黏在她火红色的脸上,额头眉间隐隐一团青乌气。

    他随后瞥开眼,望向桌对面微胖男子,道两字,“可怜。”

    那男子正是王泮林,相比王楚风的君子架子,他连搭架子都懒,出口冷心冷肺,“有何可怜?她自愿服毒执行任务,应该想到或有这么一日。”

    桌上摆着酒菜,王楚风还时不时夹一筷子东西吃,但王泮林面前的碗筷干干净净。

    “自从九哥回家来,我未见过你这般没胃口。”对这位前些日子的贪吃相深记在心,王楚风自然留意到王泮林今夜未曾沾一点食物。

    王泮林的眼突然笑眯了起来,眸光闪热切,一种欣然快意,“这张——”双指弹一下自己脸皮,“已经派完用场的脸,可以瘦下去了。”

    王楚风有听没懂,但与王泮林相处小半年下来,他可以做到的是——见怪不怪。

    “何以见得她自愿服毒?”还可以做到的是——把话题拉回来。

    王泮林一撇嘴角,“她本来只需策反成翔知府,结果她受人贿赂干涉知府办案,一年工夫就贪了几万两,足以见得她很精明,知道如何为自己捞好处。如此利欲熏心,手段老练,更有长久享福的打算,哪里会是被迫服毒?”

    女子一甩乱发,那对妖娆的眸子怒瞪王泮林,嘴里没有堵东西,抖颤苍白蜕皮的唇瓣,却说不出一个字,当真乏力。

    此女不是簪珠儿,却是谁?

    王楚风默然了。聪明如他,自然一听就知道王泮林说得没错。

    “十二弟不必自惭形秽,你要是出门历练十来年,也会同我一般,再不轻易施予善意,甚至不耐烦装彬彬有礼的君子了。”

    王泮林起身,换坐了摇椅,没骨头的懒相,高举一本黄皮薄册,翻书的动作也是百无聊赖,一页一眼,看到底页之后,再往前翻一遍,不像看进去的样子。

    王楚风只觉这位堂兄又嘲讽自己,心情可不愉快,“既然你瞧不惯我,又为何要拉我上车?二伯只交待了你。”

    “我爹让我俩一道,你要是不信,回去后大可问他。”王泮林淡答。

    簪珠儿原来确实被关在百里府。

    百里老将军邀请王楚风和王泮林两人,表面是来将军府的靶场练习骑射,实则王沙川借两个小辈的马车进府,旁听御史台对簪珠儿的审讯。

    王楚风认真练了一下午骑射,王泮林偷懒睡了一下午的觉,等王沙川回来跟王泮林嘀咕了几句,王泮林拉王楚风上自家马车,簪珠儿已经在车上,由他俩悄悄运出将军府,最后转上这条船。

    船上除了他俩,其他人都是从文心阁请来的,一等一的功夫好手。

    ……

    今天第二更。。。(。)

第135引 赤朱熔骨() 
如同崔衍知是成翔案件的参与人之一,因此被御史台调用,王沙川已主动向御史台呈明王泮林和王楚风当时也在成翔的事,御史台对两人分别问了话,再经仔细调查核实之后,才放心由两人转移簪珠儿。尽管,这两位并无半点参与的本意,是被上方大佬们强令的。

    本来,簪珠儿这事一点不复杂。

    鞠园就是个幌子,也是测探大今动向的陷阱。真正的簪珠儿被关在百里府,由少数知情人看押,等大今使团明日作罢离都,然后双方心知肚明,各让一步,整个偷袭事件就此了结了。

    这事不复杂,却极其机密。即便和谈桌上南颂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大今也不能因为一封假官书和交不交出一个细作而公然发难,毕竟大今突袭造成死伤无数,死证据可以整船整车装来,南颂朝廷能帮着遮掩过去,已是显足诚意。

    既然机密,就不好惊动太多官员,尤其要防着主战派。

    这日下午,刑部接到紧急线报,大今已查知簪珠儿的下落,今晚就会到百里府抢人。鞠园陷阱被触发,却让人跑了个无影无踪,所以御史台也不敢完全寄托于防卫,临时改变计划,将簪珠儿悄悄移出将军府。

    大今使团秘密来都,总共只有二十余人,南颂特意安排他们住进容易监视的宾园,并未瞧出任何异动。另一方面,又不知哪来的神通广大,大今从鞠园追到百里府,每回精准踩着御史台行动的步子走,最该闹出点什么事的刑部和御史台大牢反而毫无动静,以至于谁都觉得出了内鬼。

    避免再走漏风声,这回关押簪珠儿的地点密之再密,除了御史台张大佬,崔相崔大佬,王沙川王大佬,再没有一个官员知道。

    “我……想喝……水。”

    赤朱毒发作时,感觉骨头根根灼烧的簪珠儿说不了话,发作完后身体好似缩水一圈,吃力爬靠墙角,交叉握着发颤的十指,眼底泛青,面色枯槁。

    王泮林在摇椅里躺得舒服,只是斜睨了簪珠儿一会儿,没动弹。

    舫舱里另两人守着门和窗,自然也不能随便离开位置。

    王楚风暗叹一口气,拿了茶杯,起身走向簪珠儿。

    “十二弟小心她使诈,不要靠太近为好。”明明挺暖的一句话,却让王泮林的冷调子冻成了冰棱。

    王楚风停步,顿了半晌,到底还是将王泮林的话听进耳里,把茶杯放在安全距离内,再拿一根长竿推到簪珠儿手边。同时他又懊恼,心想自己何曾做过这种笨手笨脚的事情。

    簪珠儿颤巍巍端杯喝光了水,虚弱道,“赤朱熔骨,消瘦至死,我已两月不曾服解药,哪来使诈的力气。”

    王泮林坐起来,一派散漫,眸底却无情绪,“此毒叫赤朱?只能按期服解药?”

    簪珠儿虽然是他让吉平抓出来的,但审完人之后,就交给刘老爷他们了,后由夏长河押送入都,他今日才又看到簪珠儿,刚刚知道她身中慢毒。

    簪珠儿点头,稍微动了动身体,就痛得面容扭曲,“是,不过解药有两种。一种按期服,不能尽解。一种可以全解。我原本身上带着半年的药丸,但让你们搜去了,只要肯还给我,再要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

    王楚风听到“搜去”两个字,抬眉望向王泮林。

    王泮林神色如常,笑道,“过去这么久,别说找不到,就算解药还在,多半也要到成翔去取,来去几个月,不知你能否撑得到那时候?”

    簪珠儿面色白里泛青,目光让瘦棱的面容衬得狰恶,“此毒慢耗,只要一年内服用解药,就有得救。”

    “一年么……”王泮林垂下眼皮,嘴唇无声动两动,慢慢翻过一页书。他已经胖足一圈,样貌在很多人眼里都算不得俊美,可也绝对没有福气的祥和,一旦陷入沉默,令人顿觉他孤高清远。

    王楚风这才看清那是一本地经,就想到九哥似乎不看正经书,只翻县志地经这些杂类,要让老爷子知道,难逃一顿训斥。

    难得的,王楚风心里起了坏,觉得要不要跟老爷子告状。

    “服药后立刻见效?”王泮林不知自己快把堂弟的君子样磨没了,似对簪珠儿突生关心。

    “是啊。”簪珠儿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脸,眼神有些自我嫌弃,“绝不会再是这副鬼样子。”

    王泮林躺了回去,还背对簪珠儿,再不发一言。

    原本,簪珠儿重抱一丝希望,瞧王泮林对赤朱毒问得这般详细,也许会帮她找一下解药,哪知对方忽然又不闻不问了,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子恐惧,奋力爬向摇椅。

    只是不等她靠近椅子,窗下卫士就快步过来,拔刀低喝,“退回去!”

    簪珠儿只好拼命伸出手,想抓摇椅扶手,发觉抓不到,转而伸向王楚风,凄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弄点解药来!我真不想再经受一回毒发!你们不懂!赤朱毒是地狱之火,发作起来淬血吸髓,发作完了痛楚也不会减轻半点,活一日就像死一日,连寻死的力气都不给我留。”

    王楚风自问不是容易心软的人,这时看簪珠儿那般苦楚恐慌的眼神,竟无法直视,不由撇开头去。

    “你们在都安也安插了不少眼线?”王泮林声音却疏冷无情。

    簪珠儿哀求的动作一僵,就好似让一盆冷水浇凉了心中渴切,手臂软软垂落,蜷回角落,环抱双肩,眼窝青陷但闪寒光,再无方才狼狈相。

    “没有解药,你们就休想再套出我一个字。”

    王泮林笑声隐隐,仿佛知道簪珠儿的一举一动,“我知道你是装可怜。”

    簪珠儿哼了哼,咬牙忿恨道,“既然不能指望你们,我总不能自己把活路堵死,等着瞧,我同伴会来救我的!”

    她话一完,外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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