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帮老人家挡了尽可能挡住的拳头,还只能侧身挡,挽住老人家的右手已经慢慢滑到小腹前,转到前面的手枪说不得要拔出来……巴克也伤脑筋,面对以彪悍著称的鞑靼人,当年哥萨克的主力也是鞑靼人,他可不认为开枪示警就能吓住这些人,可不然又能怎么做呢?
古瑟夫大人却执拗的摁住他的手,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往身后拉,高大清瘦的身形往前挪:“放下仇恨吧!就留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好好生活……”
噗!一记巴掌打在了老神父的脸上!
但万人之上的牧首大人不退不让:“就算是真主,也希望你们能过得更好,更好的生活有无数种方法去创造,不是都要拿起枪来战斗……”
嘭!这回是一块石头,巴克看见了影子,使劲挥手去挡,但在昏暗暮色下,还是没挡到,石头在老人的额头撞出了口子,鲜血立刻渗出来!
老人依旧连血都不擦:“不是什么都要动用武力!别人用武力对付你们,难道你们也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别人就是正确的?”
这简直好像挑衅一样的语言,激起了越来越激烈的反应,可这没让巴克再觉得无奈,只剩下敬仰。
真的,巴克发自内心的敬仰!
因为这个老人身上有种叫做风骨的东西!
也许巴克说不出来风骨这个词,但在华国的文化里面,从来都是知识分子最令人敬佩的气节之一,从“士为知己者死”,到“士不食嗟来之食”,这种多半出现在文人身上的气节,既是一种坚持,更是一种信仰,这种信仰是执着的,更是宁折不弯的,是一种虔诚存在于心中并终身恪守的。
老神父也许信仰的是上帝,但同样是执着的。
有时候巴克更信奉圆滑一点的生存方式,就好像在战场上,隐蔽、迂回是他作战的风格,在生活中更不乏这样的态度。
可骨子里,巴克更敬仰这样有风骨的人。
使劲张开手臂挡在老人身前,巴克竭尽全力的大喊:“住手!住手啊……他是为你们好!你们这点战斗力跟谁打?打得过谁?为了你们的妻子儿女,难道不能给予一个安静的生活环境么?你们不就是想趁着打来打去发财走捷径么?去顿涅斯克看看吧,那边现在已经尸横遍野了,你们也要把自己的家园打得寸草不生么?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让自己的民族和家园变得强大美丽,用劳动改变一切!而不是用武力……”
对于一直习惯拔枪厮杀的巴克来说,这几乎是在吼给自己听的,可很显然,这并没什么卵用,那些愤怒的鞑靼人脑海里似乎只有拿起枪来争取自己利益权利的想法,巴克甚至已经看见有些人把枪口朝着他们了!
后背上挤着的老人这会儿反而没有再大吼大叫,而是轻声的开始念诵……《圣经》!
巴克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终于把手伸到衬衫里面握住了手枪,只要对方的枪口敢朝着他扣动扳机,那就说不得只有拼死搏杀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把慢悠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两位先生说得难道有错么?你们成天舞枪弄棒的难道不是受了谁的怂恿,难道不是要给别人当挡箭牌么?”
巴克吓一跳,一仰头,海边的天色就算黑了,因为海面的映衬都比内陆要亮一些,加上村镇里还有灯光,余光下让他能看清头上的脸,这张趴在墙头的脸,不正是晚餐后跟他一起津津有味分享了香烟的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一直靠在围墙角落一大堆砖头上的那个男人,现在看起来应该就是站在那堆砖头上,声音不算很大,也不激昂,但奇迹般的,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巴克面前带头的那些人嘴里还在嘟哝,但绝对没有再使劲挥舞臂膀烘托气氛,而是目光漂浮的左顾右盼。
就因为刚才分享了香烟,就能获得这样的礼遇?
巴克有些吃惊,也不太敢相信,而且这样一个坐在砖头上的男人有这样的地位跟能力?
同样仰头的牧首大人却不吃惊:“斯莫洛夫,撇开宗教上的争论,我希望你能更好的引导你们的信仰,你们的民众走向更好的未来……”口吻似乎也洗去了刚才的激动,平和的拉了拉巴克离开。
原来还跟老神父认识?
巴克试着扶老神父一起往外走,人群没有动。
那个被称作斯莫洛夫的男人开口:“别人是真心为你们好,提出建议你们可以不接受,但不能这样对待善良的人,季洛莫夫,难道你还不明白乌克兰人找到你,怂恿你们跟俄罗斯人争斗,就是让我们鞑靼人出头,把克里米亚搞乱,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么?”
巴克身前明显是领头的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陡变:“不是这样……”
站在砖头上的男人,展开了手臂:“那是怎么样呢?乌克兰人都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斗不过俄罗斯人,故意煽动你,难道你觉得你组织的那个……”
噗!
一声好像气枪的消减枪响,打断了斯莫洛夫的说话,夜色下站在墙头的男人原本是那么醒目,却同时也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身体摇晃一下,就要前倾翻出来,可那衣衫褴褛的男人却强撑着把双手推在墙头:“让……他们走,请你们用脑子思考一下,我们和俄罗斯人杀得血流成河,谁得到好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朝着后面一倒,里面一叠声的好多焦急声音看来接住了他:“斯莫洛夫!斯莫洛夫?”
枪声不是在附近,更像是镇子里周围什么地方,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在东张西望,似乎希望找到那个开枪的人,
巴克却看见那男人似乎中枪摁住的是肩头,大喊:“先止血!帮他止住血,然后找医生取弹头……”
不知道是因为斯莫洛夫倒下前说的话,还是因为巴克这声出于医生本能的提醒,面前原本群情激昂的鞑靼人们无声的让开一条道。
手边也没有急救包,巴克想想还是没有转身进去治疗,扶着老神父一声不吭的往外走。
有点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那辆从白俄罗斯辗转上千公里开过来的白色面包车被掀翻砸碎玻璃捣烂车门扒掉轮胎,完全变成一摊废铁扔在刚才停车的地方。
巴克看看身后不远处聚集的人群,只是过去从副驾手套箱里取出那个夜视仪,再拆了后视镜上其实一直开着机的行车记录仪,对老神父耸耸肩:“我们走着回乌克兰吧……”
老人笑笑。
第1208章 暴风骤雨()
东正教的神父并没有那么养尊处优,好像各种宗教里面都有苦修的成分,东正教里比例比较大,所以七十多的老人跟巴克一起步行,不算很艰难,只是少了习惯的法杖杵着,步履蹒跚。
同时巴克那脚掌上被烫伤的地方也发作了,一瘸一拐。
就算没了鞑靼人的围殴,这一老一少还真够狼狈的。
可两人脸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巴克觉得是事情终于搞完了,只要能顺利离开这个国家,那就万事大吉,所以这会儿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警惕的看着周围,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临近最后环节,越要小心,自己上一回不就是栽在那直升机迎接的瞬间么?
古瑟夫大人却有些莫名的笑意,比平时要显得随和许多,对巴克更是有问必答:“你说我怎么认识那个墙头的斯莫洛夫?”老人的手在空中虚划一下:“你没看见那个砖头堆?那是他守护的职责,当年斯大林命令撵走这些鞑靼人的时候,拆除了他们的清真寺,斯莫洛夫回来以后想重建却被政府阻挠,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法重建清真寺,他就从十一年前起守护在那堆砖头边了,一步不离开,那是他们找到的清真寺废墟砖头,未来只要能重建清真寺,就一定要用上这些砖头……在克里米亚,那里已经成为一个圣迹,他就是守护者,具有最无上荣光的地位。”
巴克张大嘴,他还以为是个乞丐,主动给人端吃的过去呢!
不过也有点哂然,一堆破砖头当赋予了一些历史意义或者宗教外衣,就变成圣迹了,牧首大人用这个词,还真是有点讽刺意义,不过这个人能风雨无阻的用十一年时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那里,这斯莫洛夫的坚韧耐性跟宗教虔诚也毋庸置疑,怪不得那些教民会那么听话。
还有一条街就走出城镇了,没有什么外籍人动静,连码头都空荡荡的安静,这座几百年前就是鞑靼人越过狭窄海峡进入俄罗斯腹地掠夺人口的出发地,上世纪变成苏联重要的军工产品运输集散地,现在很明显镇上的俄罗斯人都被排挤开来,或许就是在乌克兰政府的默许下,远离西面的黑海舰队基地数百公里外,乌克兰人可能想这样切断俄罗斯裔和俄罗斯的联系,现在却造就了这样一部分心智激进的宗教分子,看起来就算克里米亚能回归俄罗斯,也会成为恶心俄罗斯的一根肉中刺。
巴克小心的把老神父扶着靠墙根走,鞑靼人看起来不会追击自己了,现在他信不过的是金雕指挥官那帮人,别成了人家的政治献祭品。
老神父却摇头不同意这个看法。
刚要说话,背后一片纷乱的脚步声,搭配其中金属摩擦声,巴克敏捷的一把就推古瑟夫大人到墙角,在两栋俄式门面建筑间的墙壁间隙下隐蔽,自己站在老人身前,尽可能把身体顺在柱头边,右手已经默默的拔出手枪。
但他俩的身影已经被看见了,后面的乌克兰语毫不客气:“站住!举起手放下武器出来!”
巴克一动不动,调整一下身体角度,几乎都隐藏在柱子背后,只留点眼球边缘从砌砖缝的拐角缺口看出去,七八条身影从路灯以及昏乱的房屋灯光中逐渐明晰起来,巴克明确的看见对方手中ak步枪,带着瞄准镜的短小狙击步枪在晃动,提一口气:“这里是哈尔科夫伊塞亚大教堂的古瑟夫牧首大人!他是为着和平的目的而来,没有任何人能扣留他!你们是什么人……”
一句话当中,对方的脚步没有半点停留,五十米变成了二十米……
巴克心里面有些明亮,后面有两人手中明显的拿着单柄式冲锋枪轮廓,无论是波兰的pm冲锋枪还是俄罗斯的sr冲锋枪,加上短小的狙击步枪,在这一大片东欧地盘上,都几乎是内务部队的标准配备,鉴于前金雕指挥官带着亲俄的武装分子在城镇外,这几名从镇子内追出来的人员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没准儿斯莫洛夫中的那一枪,就是他们打的,那扑哧的枪声不就应该是这种带消音器的短小狙击步枪结果么。
也只有乌克兰这一方,这个时候才巴不得挑起鞑靼人去恶心俄罗斯人,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俄罗斯人真的镇压了鞑靼人,说不定就给了北约介入的借口,也只有他们……可能才会不顾牧首大人的所在安危,挑起乌克兰人对这一带的愤怒……
巴克从来都不介意把人想得更加险恶,这世上人类的卑劣是最没有底线的,包括他自己,所以随着对方肆无忌惮的奔跑靠近,巴克瞄了一眼表情平静的牧首大人,左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弹匣卡在虎口,突然横跨一步扎了个半马步,双手紧握手枪根本就没有半点警示,快速扣动扳机!
勃朗宁大威力手枪其实并不是巴克以前喜欢用的,和大多数同伴习惯俄式枪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