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衣低着头,看着已经被雨水洗刷干净的双手,心里思绪万千。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先安慰一下重黎,毕竟事出紧急,他可能是惊慌之下才伤了别人;一会儿又想到那个被自己一刀毙命的灰影人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惊恐
她自小生活在小南山里,日子悠闲自在,从未经历过刚才的那些。但不知为何,在那人将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心里没有一丝惧意,好像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夺刀、杀人、逃跑,一切都做得那么顺其自然。直到她被摔下狼背,撞到那个倒霉的路人身上,她的意识才悄然回归身体,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亲手夺走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这样一双轻易夺走他人性命的手,还能再医病救人吗?
“咕——”一阵不可忽略的声响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
甘遂抱着肚子,小心地往外挪了挪身体,脸上满是尴尬:“饿饿了”
“我,我去找吃的!!”重黎一下子跳了起来,在旁边二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头冲进了外面的雨幕里。
“!!!”甘遂、大黄齐齐地转过头,盯住了脸色怪异的蝉衣。
“我,去看看。”蝉衣在一人一猫满是期待的眼神中慢慢地站起身来,然后拿起了堆放在一旁的两件雨衣,走了出去。
雨势已经比他们进洞之前小了一些,但能见度仍是不高,等到蝉衣出了山洞,重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雨幕里。
蝉衣无奈地转身看了一眼甘遂,将手上的雨衣递到了他的面前,沉声叮嘱道:“早去早回,不要跑太远。”
“好!”甘遂立即起身应了一声,接过雨衣,侧身走出了山洞。
甘遂虽然外表粗犷,但其实很细心,极擅长追踪,平时想要改善伙食吃点肉,追捕山鸡、野兔等小动物的任务交给他,从来没有失误过。现在换成了一起长大的重黎,他追踪起来自然也不是难事。
等到甘遂离开,蝉衣这才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没有再回洞里面,而是在甘遂坐过的洞口位置,靠着岩壁仰面坐了下来。
山洞的岩壁上,一只蜘蛛正在慢吞吞地向被网住的猎物爬去——那是一只粉色的小蝴蝶,与经常嬉戏在竹楼后面的那群小蝴蝶有点像。眼看着蜘蛛就要爬到还在奋力挣扎的小蝴蝶跟前了,蝉衣突然心生不忍,快速地起身救下了小蝴蝶。然而,她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小拇指上沾到了一截蛛丝,而那只被突然夺走到口食物的蜘蛛正摇摇晃晃地攀在上面。
那蜘蛛不过指盖大小,颜色也是常见的灰色,确实不打眼,等蝉衣反应过来,它已经爬到了自己的手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报了自己食物被夺之仇。
“嘶——”那蜘蛛虽然看着不大,但咬起人来力度却不轻,蝉衣的痛觉又比常人要灵敏一些,所以当即就下意识地用力甩了一下手掌,将蜘蛛甩了出去。
看着仓皇而逃的蜘蛛,蝉衣的神情微怔,这么一个小东西在性命攸关之际,都会不顾一切地向自己这个庞然大物发动进攻,更何况是当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的重黎和自己?虽然伤人性命终归不是好事,但明知情况危及而无动于衷,轻易地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人之手,岂不是愚蠢?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豁然开朗,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神色平静地清理起小蝴蝶身上的蛛网来。
第5章()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混在雷雨交加的傍晚里,让人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安来。
“等一下,有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停在了山洞外面。
早在脚步声刚刚传过来的时候,蝉衣已经飞快地抱着大黄,躲到了山洞里面,如果不站近看,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很明显,现在外面的人确实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行踪。
“呃?怎么有狼人的气味?”又一个声音响起,虽然明显压低了嗓音,但因为蝉衣刚刚见识过甘遂变成巨狼的样子,所以现在对“狼”字格外在意,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熟悉的小南山,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外界,她实在很难放下警惕。
“狼人?这里偏南方,怎么会有狼人,你是不是搞错了?”先开口的那个人似乎有点不信。
“老大刚教了我们狼人的追踪术。”
“不是吧?老大又偏心,给你开小灶!!”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的呼噜声吓得长老的字都写歪了?”
“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的笔记都是我在帮你抄的好吧?”
“那本错别字高达三成以上,语句不通的笔记吗?”
“对呀,对呀,有没有很感动?”
“这个问题你可以去看看授课的长老,你的那本笔记现在在他老人家那儿。”
“啊!!”
一声惨叫宣告外面两人的谈话无疾而终。
“小小师妹!”甘遂焦急的声音伴随着一道惊雷在洞外响起,原本打算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蝉衣立刻将橘猫一扔,然后起身冲出了山洞。
“怎么了?重黎呢?”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甘遂一人出现在山洞外,蝉衣一慌,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抓抓走了黑衣服”甘遂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脸上满是不安。在他的动作间,蝉衣看到两道新鲜的撕裂性伤口盘踞在了甘遂的小臂上。
“咦,原来是你们呀?”一个眼熟的灰色身影眨眼间出现在两人身边。
“是你们!”蝉衣神色一紧,立即不着痕迹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将甘遂挡在了自己身后。而此时站在她对面的,正是刚刚在山脚下,被甘遂一头撞到枫树上的灰衣男子,和他那位霸气十足的黑衣同伴。
只见那男子穿着一件烟灰色的双排扣短风衣,下面是一条深色的休闲裤,眉如远山,凤眸微挑,左眼下方长着一颗不太明显的黑色泪痣,唇色艳丽,嘴角微微上扬,天生一张让人能轻易放松警惕的笑脸。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位黑衣女子,在气质上和他仿佛两人极端一样。她的皮肤带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五官好似用刻刀,一点一点地雕出来的,锋利无比,美则美矣,但总似乎少了一份生气。她的瞳孔不是常见的黑色或者深褐色,反而隐隐溢着浅浅的金色流光,让人见之难忘。
“哎,看来老大没骗我呀,今天果然是黄道吉日,这种深山老林都能遇到熟人,是吧?”灰衣男子头也没回地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的同伴,笑眯眯地道,很是自来熟。
“”见面两次,第一次连话都没说上,这样也能算熟人?就算是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蝉衣也不免觉得眼前这男子有点奇怪了,难道是跟甘遂一样,脑袋有点问题?她在心里默默地揣测着。
“小小师弟”甘遂还在着急着重黎被抓的事,见蝉衣突然不看自己了,立即拉起蝉衣的手臂提醒了一句。
蝉衣哪里会不心急?但此时眼前还有一对儿莫名出现的男女,是敌是友都没有搞清楚,她哪敢妄动?如果这两人也和那些杀手有关,让他们汇合了,自己这边更没有胜算。
“黑衣人?”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突然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眼熟的金属面具,上前了两步,递到了甘遂面前,急声问:“他们是不是戴这种面具?”
“不不是”甘遂立即摇头否认:“他们没有这个”
“原来不是山上那伙人追上来了。”蝉衣闻言,顿时心安了一些,毕竟他们刚刚动手杀了对方两人,还伤了他们中的领头,如果是这群人,那重黎很可能已经被他们泄愤杀掉了,既然不是,那重黎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不过,看着黑衣女子手上那个眼熟的金属面具,蝉衣还是没办法现在转身去找人,因为那个金属面具和在山上追杀他们的那群杀手的一模一样。
“我我见过”正当蝉衣迟疑之时,甘遂突然指着那黑衣女子准备收回的金属面具大声叫起来。
蝉衣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拉住甘遂急退了好几步,以防对面两人突然做出什么不利动作来。
“你见过?在哪?”哪知,还没等两人退到安全位置,对面那女子忽地鬼魅灵一般闪到了甘遂的身边,拉住了他的另一支手臂。
“在小南山,你先放开他!”见甘遂被抓住了,蝉衣立刻慌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马上就说出了那群杀手的位置。
“小南山,你们是从小南山下来的?那你们见过无涯前辈吗?”灰衣男子一听,也迅速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并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同伴钳制住甘遂的那只手。
“无涯?他们怎么知道师父的名讳?”蝉衣心里暗暗一惊,男子口中的无涯正是她的师父——君无涯。
“喵”一声熟悉的猫叫,一只浑身橘黄色的大胖猫优雅地从山洞里面缓缓走了出来。在靠近四人时,突然奋起一跃,一爪拍在了灰衣男子的腰上,然后疾速转身,跳到了蝉衣的怀里。
“古尘,是小尘子,那你们是前辈的徒弟蝉衣姑娘和甘遂小哥吧?”灰衣男子看到橘猫出现,神色更是兴奋,也没在意刚刚被踩了一身的泥印子,而是迅速地叫出了两人的名字。
“你,认识我师父?”蝉衣团了团怀里被称为古尘的橘猫,惊讶地仰头问道。师父因为常年在山下行医,认识他的人自然不会少,但这只跟了师父很久时间的橘猫却性格懒散,极少出门,虽然有个如此不同凡响的名字,但除了师徒几人,从未见过外人,是他们小南山里真正的隐士角色。
“对对对,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无涯前辈,也就是你师父帮忙的。”灰衣男子笑眯眯地摸了一把古尘的脑袋,解释道。
蝉衣低头看了看古尘,见它乖巧地在男子掌心里蹭了蹭,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心里不觉放下了一些设防。这才小声道:“我师父出门采药了,你们要找他,最好晚半个月再过来。”
“这样啊,”灰衣男子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会儿:“那你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蝉衣摇了摇头:“师父采药的地点从不固定,我也不清楚。”说完这些,她便走到山洞前,将古尘放到了地上,拿起了旁边的雨衣,冲甘遂招了招手。
等甘遂走近,蝉衣将唯一一件雨衣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小声嘱咐了一句:“维持你现在的样子,我们去找重黎,先不要跑太快。”虽说旁边两人自称是师父的朋友,但听他们刚才的语气似乎对狼人有偏见,所以她暂时没有要向两人坦白甘遂身份的意思。
甘遂虽然不太懂蝉衣的想法,但他习惯性地点了点头,然后按照她的说法来做了。
“蝉衣姑娘,请等一下。”见蝉衣抱起了古尘,准备冒雨离开,灰衣男子立刻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是你们那位小师弟出事了吗?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因为刚才心里一直想着各种事,蝉衣并没有仔细打量两人,此时,心里安定些了,她才发现这两人好像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明明没有用如何挡雨工具,但从头到脚却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雨水都没有沾到,浑身别说泥点,连湿痕也没有,好像刚刚在雨幕里跑来跑去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看到蝉衣惊讶的目光,那男子像是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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