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让一让——”
两个百货公司的保安走了出来,他们对着一个袖口系了红绳的人说:“干部,就是他们在百货公司这儿闹事!”
那个干事眼睛沉沉的:“你们,跟我走。”
“啥?李小聪被抓了?”
陈珂听说这事儿的时候目瞪口呆,黄大婶说得绘声绘色,现在老陈家的人全都去县管会了,听说,是李小聪和城里姑娘产生感情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被陈梅当场捉住打得人都不是人样了。
这事儿风气多差啊,现在县里县管会都知道他们鲁山村的人有媳妇,还去找城里姑娘了、
作为鲁山村生产大队大队长,李红卫皱着一张脸,远远地走过来,
“陈同志,你等等。”
李红卫沉着一张脸:“陈同志,李小聪咋回事你知道不?”
“分家了,真不知道,要知道还不打断他的腿!”飞来横祸,幸好早早分了家,不然人老陈家肯定得到她这儿来闹。
陈珂一边暗暗庆幸自己英明,一边露出特诧异的表情,
“现在咋说啊,小聪回来了吗?”
“没回来!你也跟我走一趟,这影响太差了!县管会要给李小聪做改造劳动!”
这年代的改造劳动就是把人运到需要开发的贫瘠土地做苦劳力,进行思想改造,一改造就是一年打底。
那里可是比农村还苦上十倍,劳动负担重不说吃的都是野菜汤,凡是改造完回来的都是皮包骨了。
陈珂这下真惊讶了,难道不是空穴来风,李小聪真出轨了?
李卫国李卫城听说这事儿也连忙赶回来了,一左一右地护在她妈身边,“妈,咱跟你一道去,你别怕啊。”
陈老太脸色不好,四个人急吼吼地往县城里赶,等到县管会了老陈一家都在。
可这现在的情形挺戏剧化的,陈珂以为老陈家一定都在骂李小聪,哪里想到被围在当中的陈梅,何兰花正骂陈梅“咋不弄清楚就上去打人——”
陈珂看向另一边,李小聪一脸无所谓地站在旁边,跟在他身后的是哭丧着脸的一个挺时髦的女人,顶多二十岁。
时髦女人右脸上的巴掌印可太清晰了。
时髦女人的小手还在后头悄悄地扯李小聪的衣角,陈珂眯着眼,这谁能看不懂呢,也就老陈家心大,心也狠。
而围在里头坐着的陈梅,披头散发,满脸通红,眼泪横流,跟前几天那个光鲜亮丽趾高气昂的陈梅完全俩样了。
李小聪是个垃圾,陈梅也是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
陈珂下意识地不想掺和进去,两人都麻烦,她就想和大房二房好好过日子,咋这家人这么能折腾呢?
可偏偏有人就不放过她。
“哎亲家母你来了,你看这事儿,就是误会!”
在何兰花眼里她这事儿可做得漂亮,不仅保住了李小聪,在陈老太面前也能卖个好,咋说的都不亏,至于闺女,谁家闺女谁知道,回头让小聪买两件新衣服就成了!
她是这样想的,可在陈珂眼里,这何兰花的面孔简直恶心狰狞。
自家闺女这幅惨样,她为了得个好还把闺女骂得狗血喷头,反而给出轨的女婿粉饰太平。瞧着李小聪一脸无奈的样子,好像都是陈梅惹出来的祸,李小聪背后的女人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可那手却去偷偷摸摸勾李小聪手心。
陈珂这所有的好情绪都给败坏光了,李小聪真是没救了。
她不看何兰花,也不看李小聪,淡淡地问县管会的干部:“劳动改造几年啊?”
那干部刚想挥手说走,突然发现不对,人说的不是“啥时候能走”,而是“劳动改造几年”,震惊了,他没听错,这男人的亲妈在问劳动改造的事儿?
别说干部震惊了,全场的人都被陈春华不按牌理出牌给震惊了。
“不是,亲家母”“妈?”
何兰花和李小聪都瞪大了眼,
“劳动改造?不行,不能去!”突然,坐在一边红着眼的陈梅大叫,叫完她又讷讷:“小聪咋能去劳动改造呢,他是孩子的爹啊。”
你孩子爹都快给别的孩子当爹了,陈珂眼神淡淡的,“我就问问,反正不是误会吗。”
何兰花忙笑得一脸谄媚对着人干部:“对,就是误会!就是误会!”
干部:“如果情况属真,要去北大荒改造劳动三年。”
陈珂点点头,然后和李卫国李卫城俩兄弟说:“走,不都是误会吗。”
房子里的人又茫然了,咋这老太太那么吓人呢,前头那语气,老陈家一家的心都吊着,李小聪和高小丽心吊着,连披头散发的陈梅心都吊着。
等出了县管会,李小聪才活过来似的,陈老太和他俩兄弟早就走得不见影了,李小聪远远地望,他妈也没回头,想到刚才他妈问的那句话,李小聪没琢磨明白。
李小聪拍拍陈老大的肩,不看陈梅,然后对何兰花说:“妈,我送我朋友的妹妹先回去,晚点回来,正好我朋友新买了几件好的衣服,我给带回来。”
何兰花笑了,“哎就知道咱小聪是最孝顺。”
说完拉着眼睛狠狠盯着高小丽的陈梅走了,等人都走得不见影了,高小丽浑身一松,她轻飘飘地看李小聪:“你这丈母娘还挺护着你的?咱都这样了她都当没看到。”
李小聪回头看了眼县管会,“我是他们家摇钱树呢,还不是全听我的?”
说完他就笑了,嬉皮笑脸的,
“前头你还装人妹妹,都跟男人离婚了还装人妹妹,小丽,你装得可真像。”
高小丽拧了他一把,眼角都是嗔怒,李小聪连忙讨好她:“带你去买衣服。”
……
陈珂心里那股气,怎么都憋不住,越是气,她越是不说话。
李卫国兄弟俩面面相觑,咋小聪没事了妈反而不高兴呢?“妈,你不开心吗?”
陈珂呼出一口气,她恨不得拿个大锤头把李小聪捶上天得了,可看着老实巴交的老大老二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妈没事,往后你们离李小聪远点,听到没!老三根已经坏透了。”
李卫国和李卫城忙点头。
陈老太这一天都话很少,小丫小宝都察觉出不对劲儿来,春花和杜娟想问,被自家男人给拉回去,附耳说了几句,俩媳妇儿震惊了。
人越是心里不舒坦,越要做点事儿来将心里的东西压下去。
陈珂备教案更卖力了,李思静在旁边看书,看到有些困了,都发觉她奶还在写字,李思静轻声:“奶,你身体吃不消,早点睡。”
陈老太摇摇头:“我再看会儿。”
“不行,奶你现在就得睡了。”李思静那只手就挡在陈老太的笔记封皮上,细长的手,指节有茧子,陈珂心里一暖。
“好,奶也睡了。”
把灯熄了,祖孙俩躺在俩床上,陈珂睁着眼睛望屋顶。
黑夜里,李思静的声音突然响起,轻轻的,“奶你别气了,咱们都分家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我还想奶看着我读书,做厉害的人。”
半晌,陈老太的声音也响起来:“大丫,奶知道了。”
……
第二天起来,李卫国春花都心惊胆战呢,就怕老太太还是心情不好,谁知道,老太太又和之前一样,脸上带笑了。
钟林同志在今年的西南总结大会上力压众异,特诚恳的请求再给一年试验时间。
是动真格了,李卫国李卫城起得比平时更早,回来得更晚了,每天回来都累得睁不开眼。
陈老太多少觉得钟林同志压榨劳动力了,想和人说道说道,李卫国兄弟俩忙拦住了他们妈:
“妈别,钟老同志比咱还卖力呢,老同志没要我们卖力,但咱不能比组长还懒散!”
陈老太一开始没懂,她也挺久没见钟林同志了,于是找了一天去看看他们的鱼池搞得咋样了,没想到还没走到山下呢,就听到他俩儿子高呼的声音,
“咱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她没回过神,就听整个试验小组怒吼一般地也喊:“坚持!坚持!再坚持!”
李卫国李卫城兄弟再喊:“认真,最重要的是认真!我们有的就是认真!”
试验小组齐喊:“我们有的就是认真!”
呼喊声响彻天地,陈老太顺着喊声走过去,钟林同志瘦脱形的样子映入眼帘,冬天的时候看不出,这过了个冬,全都看出来了。
“陈老同志!”“陈同志!”
试验小组组员见到陈春华来了,连忙问好,语气带着一股子蓬勃向上。陈老太问:“咋你们组长瘦那么厉害,去年还不是这样啊。”
庞清回头看了他组长一眼,复杂道:“咱小组只有一年了,如果今年还没结果,就都得重来了。”
陈珂心里一惊,说:“那你们可得好好坚持这一年,付出就会有收获,你们的方向我觉得特别对!”
试验小组听了都笑,庞清突然喊:“老太太懂得多,老太太说能行,咱就能行给上头看看!是不是!”
整个小组都精神抖擞高喊:“是!”
钟林同志也笑了,他觉得是有希望的,“就差一点了,能行!”
钟林同志得到河里水位上涨跳小鱼的启发,把鱼池又往外拓展了些,营造了一个天然排水池的假象,如果能行,就能行,如果不能行,钟林同志已经尽人事!听天命!
整个试验小组如今最喜欢下雨,尤其喜欢下大暴雨!只要一下暴雨就兴冲冲地从试验小组的屋里跑出来。
因为只要下暴雨了,鱼池水位就会猛地上涨!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不仅试验小组每逢下雨都冲出去,连李卫国李卫城俩兄弟也冲出去,
“都是试验小组的人,咱得团结!”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可试验小组的坚韧不拔,持之以恒,却从未遭到一次次失望的打击,尽人事,听天命,有一年,干一年!
又是一场电闪雷鸣,原先蜡黄的天突然大暴雨就砸了下来,砸在石头上都是“砰砰砰”的声音。
一瞬之间乌云滚滚,遮天蔽日,这暴雨就和河水倒灌似的来势汹汹,仿佛能将整个山坳吞没。发出嚎啕巨响的暴雨似是要证明它的极具威力,院子口的大水桶一眨眼的功夫都满出来。
陈老太领着小丫小宝念书,突然看到两个奔跑而来的人影。
李卫国李卫城在雨里浑身湿透了,雨声大作,却遮不住两人兴奋大喊:
第29章()
陈老太晃神了;李卫国李卫城兄弟俩兴高采烈地奔过来,抹了把脸上雨水和汗水;“钟老同志发现有条鲢鱼产卵了;黄色的卵,雨太大差点被冲走了,还好庞清动作快,捞住了!”
“实验小组组员现在正都守在鱼池边上了;咱们回来拿防雨布;妈,回来再跟你说!”
兄弟俩来得快去的也快,陈珂什么话都没说呢!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雾中;陈老太眼里闪烁了泪光,小宝抬起头,问:“奶;你怎么哭了呢?”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这个试验小组是怎么在一次一次失望里挣扎的;她应该就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度娘里读到这一条轻描淡写的“钟林同志开创家鱼人工繁殖先河;为全球第一人”时,只稍稍惊叹一下。
国家能人辈出;人才济济,前有两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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