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丁凉凉的打断他,冰蓝色的眼睛依然一错不错的盯着爱德华,仿佛是毒蛇在蓄势待发。
“瞧瞧你现在的虚伪模样,哪里还是我知道的那个罗瑟尔伯爵?那群老东西还真是喜欢以己度人,以为把你变成亲王的翻版就能无往不利?简直令人作呕。”
这句话辛西娅举双手和双脚赞同。
“怎么样?不如脱下你这身假模假样的人皮,看看你底下是人是鬼再来纠缠?”
瓦伦丁步步紧逼,爱德华依然没有做出反应,被打断了一次的克里斯钦彻底绷不住了。
他干巴巴地说:“既然裁决长如此不欢迎我们,我看我和伯爵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只是这场舞会的主角到底还是我妹妹,裁决长还是好自为之吧。”
辛西娅有些担忧的看向被亲哥哥抛出来当挡箭牌的娜塔莎,果不其然,对方面沉如水。
“啪!啪!啪!”
鼓了三下掌,瓦伦丁咧嘴一笑。
“真是段好发言,我倒是不知道大少爷有如此口才,既然如此,肯定也能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要在女王丧期内寻欢作乐?不如今天就跟我回局里走个形式吧?”
按照卡斯蒂利亚的习俗,国王逝世后的三个月都是国丧期,虽然不必穿黑戴纱,但大肆举办宴会也属于出格的行为,更别说侯爵长子的锁骨处还残留着女性的唇印了。
对于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大部分贵族都是表面上安安分分,私底下照常享受,可毕竟是不能摆在台面上的行为,偏偏如何安分守己又没有一个严格的标准,真要追究起来必然是一抓一个准,总能给你挑出错来。
在这个时机下举办生日宴会明显过于急躁,可公主在女王逝世的第一时间就被接走了,瓦伦丁已经占尽了先机,再放任他给储君洗脑三个月,天知道登基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机会翻盘。
克里斯钦已经面色如纸了,真要是进了异端审判局,哪里还有命活着出来。
“真是条好狗啊,你说是吗?”
威胁了侯爵长子一把的神父冲伯爵微笑。
“哈哈哈哈哈。”
令辛西娅万万没想到的是,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爱德华竟然笑了出来,他把一只手搭到了克里斯钦的肩膀上,稳住了自乱阵脚的同伴。
“你可真是性格恶劣啊,瓦伦丁。”他说道。
神父收敛了笑容,他和爱德华的关系可没有好到可以直呼教名的程度,从对方嘴里蹦出的“瓦伦丁”往往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羞辱。
私生子是没有姓氏的,他们也不配拥有姓氏。
“既然被你说破了,我也不用费劲演戏了,虽然父亲他们说这样会比较有利,但看样子是弄巧成拙了,”爱德华看了一眼辛西娅继续说道,“我们的公主殿下出于意料的对亲王殿下没有什么好感呢。”
“一点也不出乎意料。”辛西娅面无表情的回答。
“是吗?原本以为从小缺乏父爱的孩子会从心底渴望得到补偿,看样子是我们小看了公主殿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补充了下半句,“也高看了亲王。”
“一个废物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概是从表哥挺拔的身影上汲取了某种力量,辛西娅忍不住开了口,“追求真爱?已经是整个王国的笑话了。英勇无比?你们是选择性忽略他的死因吗?”
她知道,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起码不能从她这个当女儿的口中说出,可一看到这些把那个男人奉为领袖的家伙,被现实冻结成冰的怒火就会重新苏醒。
辛西娅和母亲在父亲的私生子和真爱的阴影下活了整整八年,这八年中遭受的嘲笑与冷眼足以消磨光一个女儿对父亲所有的敬与爱。
在她心中,亲王那难以启齿的死讯传回来的那一刻,简直就是圣光降临般的美好瞬间。
“原来如此,公主殿下是如此看到亲王的啊,”爱德华轻轻叹了口气,俊朗的容颜覆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于您而言,或许确实是这样,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低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就重整了起鼓。
“都被揭破了,我也就直话直说了。”
青年裂开嘴角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乍看与之前一模一样,给人的观感却天差地别,前者就像是招贴画一样挂在脸上,后者则让他整个人生动了起来。
“公主啊!现在的情势你也很清楚吧?”他的口气粗鲁了不少,那个彬彬有礼的伯爵仿佛只是人们喝多了的错觉,“站在你前面的这个家伙跟我们在互相争夺这个国家的控制权,谁拥有了您的支持,谁就能拥有这个国家。”
这也太平铺直叙了!
不光辛西娅瞪大了眼睛,克里斯钦也吓得直拉他的袖子,倒是瓦伦丁露出了一丝冷笑。
没有理会同伴的阻止,爱德华自顾自的继续说:“正确来说,谁能让您生下留有自己血统的孩子,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嘿!简单粗暴,我喜欢。”他摸了摸下巴,又补充了一句。
倒是旁边的侯爵长子都快吓疯了!这位正统的贵族少爷从来就没见到过有谁这么混不吝的说话!就连自打瓦伦丁登场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娜塔莎都憋出来一句“叹为观止”来。
“哦。”辛西娅应了一声。
“老爷子们的想法是等你生下了孩子就拥立孩子为帝,我嘛,之前倒是觉得无可无不可,但是现在嘛,”爱德华冲她眨了眨眼睛,“在见到你真人以后,我改变主意了。”
“这个人,”他抬手指向瓦伦丁,“是圣光教的修士,跟他在一起,你孩子也会变成你最为厌恶的私生子,假如你选择了我,我会把你当作妻子看待,一生忠诚于你绝无二心,还会尽心尽力的辅佐你,怎么样?无论怎么看都应该选择我吧?”
辛西娅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看到表哥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哪怕是什么斗争经验的她也明白双方的联盟是否能继续像如今这么轻松愉快,就全看这一次的回答了。
“罗瑟尔卿,我所厌恶的并不是私生子,”她谨慎的斟酌着用词,“而是导致私生子诞生的人,你又如何能保证不会成为我父亲第二呢?”
“我当然不会成为第二个亲王,”爱德华接的很快,“因为我并没有一个非要背离妻子的真爱要去寻找。”
“不少男人在婚前也说过这句话。”娜塔莎抢先一步说出了辛西娅心中的话,还附赠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爱德华偏偏了头,用可以算的上俏皮的语气噎了回去:“娜塔莎小姐鄙夷男性的话,那你自己又算什么?”
罗瑟尔伯爵,我敬你是条汉子!
辛西娅发誓自己看到了闺蜜在身后握成拳头的手。
在沙包大的拳头迎面砸向爱德华那张俊俏脸蛋之前,他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似乎嫌弃事还不够大似的。
“辛西娅公主,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这句宣言不亚于一颗飞速燃烧的穿甲弹,直接洞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防。
懵逼如辛西娅,震惊如娜塔莎,无措如克里斯钦,还有莫测如瓦伦丁。
黑衣神父直接上前了一步,把燃烧着的烟卷直接摁灭在了伯爵的肩头,滚烫的烟头把那件做工讲究的高档礼服直接烫了一个洞。
他凑近了对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所以说,你不远千里,费尽心机骗过了我的探子,就是为了发表一段恋/童/癖宣言?”
没错,无论是不是就差一个半月,辛西娅现在还是彻头彻尾的未成年,而在卡斯蒂利亚,对着异性说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基本上就等于求爱,爱德华这一次的举动足以让他在上流社会身败名裂。
“我在见到公主的第一眼就陷入了沉沦,哪里还顾得上繁文缛节呢?”做出惊人之举的青年轻轻推开了神父,他表现的太过游刃有余,以至于其他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他所说的真实性。
在精灵的文明中,被命运所选定的爱人会在双方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得到启示,想要验证爱德华这句话的真伪很简单,只要问问辛西娅就行了,可她偏偏未成年!
爱神是不会眷顾孩童的。
爱德华下了一步好棋,假如他说的是真的,辛西娅成年后他自然不战而胜,假如他在撒谎,也会极大的动摇她的心神,在成年前的这段时间为自己谋取优势。
能够被亲王旧部推举为关键的女王夫婿人选,他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娜塔莎担忧的看向心爱的少女,却发现对方已经收敛了吃惊的神色,甚至还表现出了兴致缺缺德的神态。
哪个少女不怀春?即便是从小就被定下政/治联姻的贵族小姐,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幻想过真命天子,哪怕是娜塔莎本人,也偷偷想过未来会携手一生的人,因此辛西娅格外镇定的表现就相当反常了。
直觉让娜塔莎又猛地扭头去看瓦伦丁,果不其然,对方已经有了行动。
没有伪装成完美教徒时的瓦伦丁脸上或多或少都会带点讥讽之色,这好像已经变成了他保护色的一部分,可哪一次都没这一次恍若实质。
“命定之人?这玩意儿杀了就行了,”他轻轻说道,“我的不就被顺利杀掉了吗?”
征服世界的第十步()
在卡斯蒂利亚;对于命定之人这个稀罕玩意儿;上至贵族老爷下至奴隶仆妇;都抱持着一种“明知道遇不到但是想想也好”的梦幻少女心;在强大的粉红色泡泡面前;所有的纲常伦理都可以靠边站;任何世俗难以容易的恶行在这四个具有魔力的字面前皆能翻身洗白。
命定之人就是这么可怕。
而在这样一个对于命定之人执着到疯狂的国度;能够做出在公共场合发表“杀了就好”这种暴言的瓦伦丁真是异类中的异类,无愧于他异端头头的光荣头衔。
不知道是被他的惊人之语吓到了,还是觉得要见好就收;被弄废了一件高定礼服的爱德华带着快要被各种神展开吓尿的侯爵长子从容退场,临走前还不忘冲辛西娅抛了个媚眼,被后者用手持的羽扇给精准狙击掉了。
开玩笑;高贵的公主殿下是能被区区一个变态亵渎的吗?
让人同仇敌忾的反派人物退场了;余下的三个人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怎么?我们这位宴会的女主角竟然在这种角落里磋磨时间?你的舞伴估计都要等急了吧?”
瓦伦丁把手里熄灭的烟卷扔进餐桌上摆放的细沙盒里,双手抱胸依靠在廊柱上;漫不经心的瞥了娜塔莎一眼;而后者则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让辛西娅和你这种人渣单独在一起;我怎么会放心!”
如此回应得到了男人毫不留情的取笑:“那你估计要心碎而死了;毕竟我们不仅单独相处;晚上还睡在一起呢。”
辛西娅站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感受着双方的你来我往,毛都要炸起来了。
“消消火,都消消火”想了想在封地时厨房大妈给两个女仆劝架的场景;她弱弱的劝导;“都是一家人,姐妹俩个有什么话好好说”
然后她收获了两道怜爱的目光。
“啪!”
一个盛满了食物的新盘子被放到了她眼前,同时瓦伦丁冷酷的指示也下达了:“专心吃,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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